一、松鹤园,沉疴堂
「一只濒死的木灵」
高墙灰暗院落里,李桐将手里似是树根一般盘结的木桩扫到无用报废那一堆里。
眼中几许惊诧神色闪动间,暗道自己并不是得了癔症,脑海里那地仙道果显然也并非虚假。
只不过.....
李桐无奈苦笑一下,显然他这穿越人士所得到的金手指并不完全,只是上线了一半。
有术无法,如何成道?
百植精辨,云雨润泽,分山定穴、福地开辟.....
地仙千般术法,此刻尽数沉寂于他一人脑海当中,然而让人有些无奈的是,这般传承记忆当中并没有任何一道可以直接让人修行入道的法门。
没有入道法门,便修不出灵气法力,纵有千般本事在身,那也是无力施为。
不过这些都是长远的考虑了,现在还是要思量一下眼下的处境才是。
“本为上京大户,遭了兵灾,一家老小在逃亡中死的死散的散,仅自己一人流落到远东苦寒之地,为乞生存入松鹤园中做一药物学徒。”
“因为医道传家,很快便在众人当中出头,但却因为前些日子在照料田中药材时,不小心毁坏了王姓药师的一株宝药,被发配到沉疴堂中,晾晒旧药……”
松鹤园中谁人不知,这沉疴堂说是堆放不堪用以及品相下下陈年老药之地,但实则里面堆积的都是些不知名目的无名之材,以及一些深具毒性的药草。
这么些年月下来,外加没有分类的堆放在这阴暗不见光的屋舍里,种种药性挥发结合所散发出来的气味,那几乎就是成了瘴气一般。
就连松鹤园里的那些大药师们,见了这一堆东西都要摇头。
更别说似他这般没有些修为道行在身的人了,莫说在这里翻晒这些毒物,就算是吸上一口都会觉得胸闷气涨,头晕眼花。
时间一长,必定会因为种种药性毒气入体,五脏六腑衰竭至死。
如此恐怖而又危险的地方,外加被惩戒到这里的学徒根本就没有几个能站着走出来的。
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为了松鹤园里人人谈之色变的地方。
同样的,也成了那些药师们时常挂在嘴边的勉力警告言语:
“你小子再不好好地勤勉学习,下个月就把你送到沉疴堂枯云叟那里翻渣子去......”
李桐前身本就是刚从一场大难中逃脱出来,刚缓和了没多久,尚且身虚体弱,在这般外力作用下没坚持了两天便是在睡梦中一命呜呼了去。
如此,方才了有了此刻他的到来。
眸中精光一闪,李桐面上生出几分玩味来,不同于前身只是个深宅大院里养出来的富家子,即便经历一场灾难有所成长,但也来的有限。
人世浮沉里走过一遭的他,却是深知人心险恶,不可测。
更何况因为得了那地仙道果,此刻变得分外通透的记忆画面,在毫不掩饰的在告诉他的。
一株前一晚还生机蓬勃分外健康的宝药,又怎会因为他隔天早晨的一次惯例浇水,便枯萎死去?
此中猫腻,便是呼之欲出了。
而再一细想前些日子前身因为想要快速在这松鹤园里出头,所作出的那些高调行为,李桐便是垂下眉头会心一笑。
毫无疑问,他这是挡到别人的路了。
屏着呼吸,默默熟悉着道果内里作用于未入道时,搜山采药所用的一道简单实用的避瘴呼吸法门,心思翻转间对于是何人背后生事,
已然是有了些许猜想。
其实也简单,只消明白在他来之前这批学徒当中最有机会通过考核,成为园中三等药师的年轻人也姓王,那便足够了。
回想一下往日里那看似和众人打成一片,实则神色里流转着难以掩去倨傲神采的王姓不具名人员,李桐便是微微摇头轻笑。
既然都有背景了,那又何必要下来镀金,同他们这些本就一无所有的人抢夺那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呢?
“不过也好,与我而言来这兴建于山林当中的沉疴堂,说不得还是一件极其好的事。”
“最起码来说,可以少了很多无意义的勾心斗角,可以让我苟在这里安心发育,默默积蓄力量。”
“毕竟......”
脑海当中前身逃亡的记忆如若烟火般一闪而过,驱民校尉、炼骨邪人、拜神愚众、镇妖道士,乃至与种种邪异而恐怖的妖魔鬼怪。
这些以及他脑海当中的地仙道果,都在告诉着他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那便是:
这个世界,很危险!
想要在这里安全的生存下去,拥有足以自保的力量显然是头等大事。
李桐的目光投向了那被自己随手放在一边的树根上,就目前而言意外出现在他手头的这东西显然是他此时唯一可以利用的存在。
“木灵吗!”
他眼中精光一转,有了些思绪想法。
咚咚!
他正准备先将眼前这一堆枯草也似的麻烦稍作处理一番,然后为复苏这木灵稍做些准备工作,忽见几块碎小石子翻滚,落在身前杂草堆里。
李桐循着身音来源,抬头向半掩的院门外看去。
只见一颗干瘦,似是猴儿一般的脑袋从夹角缝隙里探出来。
见他视线看过来,便是不住的向他挤眉弄眼,摆手招呼。
孙猴儿!
前身在这松鹤园中的仅有的好友,不同于他流民的身份,孙猴儿是此地山林猎户之子。
家中双亲了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儿日后走上自己的老路,便将多年积攒下来的财货花费一空,走了门路入了这松鹤园中做一学徒,期盼他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
别说,这小子虽然为人看着一副猴头般燥作模样,但对于这般药材性理之说学习的很快,一点就通,一通就明。
于是乎,便顺理成章的被某人排斥在了他们的小圈子之外,只能和李桐报团取暖。
“他来这里寻我干什么?”
“难道不知道不在修沐时间,随意离开松鹤园被发现了是要被严惩的,轻则去市场里做搬运货物的伙计,重则便是要来这里和我作伴了!”
李桐眉头一皱,虽不知这孙猴儿冒着风险来寻自己有什么事,但这般举措还是太不稳重了些。
但怎么说也算是自家唯一的好友,他可不愿意明日一睁眼便看到这个家伙被扔到沉疴堂里。
回头扫了阴暗的屋内一眼,见内里并没有什么动静。
李桐起身,快步向院门处走去,还未到了近处,便听这孙猴儿义愤填膺般带着分外不忿的语气说道:
“桐哥儿,你不知到那姓王的有多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