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心动
第六章
聊完，这边散场。
少有人知，跨国追爱的楼公子除了《爱因子方程式》，另外还幕后投资了一个中、美、印尼等多国政府参与的救援电影，目前的主角选角早完成了，就差两个华人脸的小配角。
楼玺：“哎，缺的就是故事里的我和那位海军军官的演员，戏份也不多，营救中的短短几秒而已，可我不满意那些试镜的人，想找他本人吧，我找遍辽省、福省的各种远航舰，全无下文。”
蒋成功：“为什么？凭你的面子能联系到他的单位吧。”
“保密协议吧，他是军校生，19岁那年立了大功，现在至少是二/杠/一/星，”楼玺说，“我不想弱化他当年说的那段话，真正的灾难和生死不是电影剧本，再说他还那么有才华，不止救人，还协助国家抢修船舱，这至少得找个懂潜水艇和船业知识的吧。”
至于门口的抢手机纠纷究竟怎么样，二者不清楚，楼玺更不清楚自家待拍综艺的男一今晚到底碰上了谁。
“你们快打120吧，不赶快抢救可能要落下残疾。”
说完，谢含把砸到方景脚上的黑科技手机捡起来，东西毫发无损。
手机的主人冷冷说：“我的录音笔是空的，不信你们拿去，手机会掉下来是他抢过去又拿不住，我的手机外壳能砸穿榴莲，美国的洲际导弹打到它的表面都毫发无损，他的脚趾头肯定骨折了。”
防导……弹？
崔冰清和保镖们目瞪口呆。
这人是什么背景啊！
海淀钢铁侠啊！
痛苦面具的方景：“啊啊啊，姐，姐，我的五根脚趾……真的被这个破手机砸断了……我要红……我不能不……”不上那档恋综啊。
我方队友扶起艺人，崔冰清往地上丢下几千块钱：“你不许往外说！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四九城总共那么大，如果你敢上网爆料，我们公司一定会——”
谢含：“钱留着给他买退烧药吃，他老公今晚肯定等不到他了。”
气歪鼻子的崔冰清：“………………”
“姐！”
“别惹他了！”
“小心他用那块能打电话的板砖也砸断你的脚！！”
方景在车上喊。
怂到家的娱乐圈人士们撤离了。
这边，楼玺的免费单车停在后门，往外走的蒋导演临要分别前收到一条语音，他忙问帅气的赞助商爸爸：“楼玺，男三回了我一条微信，说他下飞机了，会转大巴再直接坐拖拉机进村，其他男主们的人设也没问题，你想好你的综艺人设了吗？”
这个人设是后期老师需要用到的字幕梗。
节目组还会配合一些特效P在男嘉宾们的脑袋上，增加观众对这些男主们的记忆点。
比如男三，叫爱情骗子。
再比如男六，叫免费追星族。
还有狗儿子、冰上腿精、年下克星，幕后玩家等等等……
“我既然戏份不多，就叫‘厨子哥’吧。”
楼玺说。
蒋导演诧异：“你在家真的看过不少恋综啊！连‘厨子哥’的梗都懂！”
楼玺：“对啊，恋综的‘厨子哥’总是帮助做饭也找不到对象，我喜欢的人又不在这里，水晶心肝玻璃人的他应该还在海之彼岸吧，他很适合那种自律、安静，也无纷争的生活环境。”
也是。
楼玺不止一次说喜欢的人高冷，纯粹，是冰肌雪骨的羊脂玉，他捂着怕弄化。
节目组亲爸爸问：
“男三是那个……脸很能艳压人的白俄超模？他的中文比我还好？”
楼玺说的话有一定原因。
他看过台本的前几页，男三的母语国家贼远，他还以为自己能被分担掉火力。
蒋成功：“就他，他是混血，你别丧失上综艺追爱的信心，除了他，咱还有一个归化到中国来的外国友人，你们三个可以相依为命，大家不会笑话你们这种淳朴傻老外的。”
楼玺知道他说的是谁，是男二，这位出生韩国，现居国内的体坛天才少年也是颜值超重量级的花样美男。
楼玺：“好吧，您选帅哥的眼光一直很好，希望他们对爸爸能友好点，能协助我找到自己的爱情，对了，周六晚上需要买一个先发热搜吗？”
蒋成功：“快别说热搜了，爱因子的官博号还没建好呢，这些嘉宾的真实信息必须捂到第二集才能放出来，小丁说我们可以边拍边播，再用每一期的实际播出效果来吸引那些自来水们，免得两个节目一起被排雷。”
楼玺安慰：“您和节目组太接地气了，可惜大家还不知道村里的厕所是您半夜亲手砌出来的，不是乡亲们。”
蒋导演和他互吹：“哪有咱家赞助人接地气，为了省油钱，天天骑免费单车，还要进组给男主们送盒饭，当跟拍，做小剧场的NPC。”
爱因子的亲爸爸骑着小单车从小胡同里闪了人。
蒋导走前门，拎饭盒的谢含撞上了他，蒋导没敢认他，仔细看，面前的身影真是谢含，蒋导顿悟他应该是拐过来上大厅的洗手间。
的确，谢含出门用的的黄色单车其实正停在楼玺取走的位置隔壁，他如果不碰到方景，会有一定几率碰到一个人。
因为只有俩人是骑单车来的。
一黄一绿，并排依靠，黄的那辆坐凳稍微矮了一点，绿的特有男友力地抱着他的小细腰，这对有爱的车轱辘在胡同小孩们堆的小雪人旁放着，真的颇有小情侣感。
跟着动情的蒋导：“啊！谢含！我梦里也想再见一面的男四！真的是你！”
导演接着看到‘男四’的头发长了好多，此外，谢含穿着破卫衣，带着打包盒，中年人开始泪如雨下。
“太惨了，我的谢贤弟啊，你失业以后怎么还跑出来送外卖了……”
误会似乎越来越大了。
……
半小时后，谢含和蒋成功坐到了本地人扎堆的宵夜档，来到喝酒撸串的地方，谢含变得放松起来。
刘宁在微信上回复他，他也暂时没空说自己碰到几个怪人。
谢含先把新单位和回家上学的事都说了。
蒋导演的面部表情变得酷似崔经纪人方才看到黑科技手机的样子，他以一种震惊、呆傻和措手不及的心态问，“你说你不是来送外卖的？你的真实工作单位是……”
谢含：“中科院，蓝海研究所。”
蒋成功：“中，中科院？你先前不是说自己在外地……”
谢含：“嗯，当时呆在辽省号的舰艇上，为了家人的病，我回来了，前段日子的我遇上过您的同事，他们去实地拍摄我国境内的一条抹香鲸‘小丸子’和她的孩子。”
蒋成功说不出话，谢含拎了拎蓝色卫衣：“我暂时担任的是蓝海的高级工程师，今晚我和所长一起来的，我以为穿个蓝色比较好，结果出门没选对衣服。”
“不，不，是我有眼无珠……哎，谢含……你也太低调了……你让我又无地自容了……我早该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
“不，我只是普通人，我身边有更优秀的人，”谢含坚持说，“我在舰艇上看节目了，我以后能经常支持您的综艺，我下半年考取了水木大学的海洋学博士，除了上班，也能过学生的生活。”
蒋成功的杯子差点砸了：……………妈耶！这就是长得绝色又有文化么！这让他的土狗恋综怎么好意思开口麻烦人家！
谢含想起碰面的经过，他询问导演：“你之前说什么男四？《田埂上会发光的乡里乡亲第二季》要出了？您缺人砌厕所，我周末有空。”
怎么说呢。
谢含太真诚了，导演真的不想错过这个天降的男主。
蒋成功心想还是拼一把吧，中科院的出场费至少得七位数，他只能找楼玺撬美男子了。
“谢含……这周末，我的节目组在C市有一个综艺要录第一期……”
“我绝不忽悠你！”
“我……我先问你三个问题，了解一下你的当下状况，至于答不答应随你……”
“一，你是不是工作很忙，很少能接触到人？”
“二，你是不是从来没谈过恋爱？”
“三，你是不是……从来不知道‘心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
再归家，谢含把两件事和林杨说了。
谢含：“你别和你爸说，我正好要去C市，那个村在附近，导演说大家会带着铁锹上山挖野菜。”
他马上快28岁，既然早放下心结，再回到常人中，谢含觉得出门做任何事都是无妨的。
林杨不这么想，他被吓到，说出了以前的事。
“恋综？你怎么会答应这个呢！你傻啊，人家骗你呢！哪个恋综会带着嘉宾们去挖野菜！你忘掉你为什么改名啊！”
谢含没回答他。
林杨：“谢含英！你不许去！我爸他们当年全急疯了，你明白大家找你有多累么，你能不能懂点事！”
谢含突然反问，“你也觉得我当时不懂事？我不够谅解他们，所以才不打招呼直接走掉？”
林杨愣住，“不是，英英……我……就是着急，你别生气……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林杨的这句话让谢含摔了碗。
乱糟糟的一夜让他也开始生气。
“谢含英早就死了，以后别再叫这个名字。”
说完，谢含把门关上，他不想解释参加《爱因子方程式》的真正理由了。
可就因为某个强盗根本不尊重他的‘喜欢’和‘爱慕’，谢含英这个曾经属于他的名字变成了一张水泥墙，上面全是牛皮癣。
所有的诋毁和侮辱贴满他的脸颊和身躯，他被人损伤尊严，推倒在神坛下，由着全世界的声音对他尽情羞辱，扒光和嘲笑。
讽刺的是，没人愿向他道一句歉。
强盗的妈妈说，大事化小吧，吃亏的不是我儿子，是含英，大家真往外闹大，全世界相信了，你们一辈子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回到家，爸爸也怪他惹了这场躲不掉的麻烦，他翻起儿子的每桩旧账，第一句就是——
谢含英！
你老是贪玩！
你非要养狗！
你只是埋头读书不好吗！！
你为什么不能让大人省省心！！
挨骂的少年抱着害怕的狗狗不回答，顽固的老父亲拼命砸门，他失控到怒吼。
“谢含英！我警告你！一个男孩绝对不许躲起来哭！我命令你向全家人好好道歉，是你先乱碰影响学习的东西！这是你惹出来的！我们替你收拾烂摊子也很辛苦！你姐姐从来不这样！”
怀中的狗狗无能为力，舔他湿漉漉的脸颊，与此同时，同学在班级群内公开议论他的实验室谣言，不止是附中，他的初中，小学，竞赛队友们的学校，甚至是家附近的陌生人全知道了……
当年回家后，他绝食了4天。
恐惧的他不敢看一次纸上打印的内容。
网络，书籍，异性，同性，成年的他永远避开没必要的话题，他更抵触一张纸上字里行间透露的某种信息，性。
受伤彻底的他不想再懂什么是喜欢和心动了，他认为永远活在17岁会更好，当然，他“杀掉”谢含英，这本身是退而求其次的做法。
若是在古代，一头撞死会是他心中‘名士’的真正结局，还活着的他没了骨气，还有什么骄傲和自信可言？他更不明白错的不是自己，为什么人人会怪他？说是他的不懂事引发的伤害。
最难堪的是他，谁也不来安慰他，还只怪他。
床底下的高三少年和今晚的成年谢含渐渐重合了，他觉得每个人好过分，他现在真的好委屈，委屈到他又不想理睬人，想着不如去找人挖野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