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篇·11
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一样,江户川乱步缓缓说道。
百贵船太郎沉默片刻。
确实他们警视厅当初也是从这个想法出发,去搜寻“单挑”的痕迹的,直到出了王权组织成员出事的情况。
“可是赤青两个氏族的成员近期并没有来过新宿的痕迹,这个说法并不全然正确。”
嘴上虽然这么反驳着,但百贵船太郎已经掏出了通讯工具,做好了要出发抓人的准备。
毕竟按照和江户川乱步以往合作的结果来看,这位大侦探的说法还是非常可信的。
“所以我才说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化,要重新考虑嘛!”江户川乱步的语气中充满了“小孩子怎么不听大人说话”的不满和无奈。
他的目光从白板上的关系网向下移动,落在警视厅之前张贴的东京地图上,他的指尖点了点“新宿”所在,却没说话,几秒后移开。
指腹在粗糙的纸面滑动,最终停在了与新宿相邻的一个区——豊岛区。
“现在你们要关注的是这里。”江户川乱步收回手指,回身问他,“有没有你们的同僚住在这里的?”
百贵船太郎瞳孔骤缩,几乎是瞬间按下了手机中的紧急联系方式。
*
围栏下的工作人员正缓缓搬动着担架上的伤员,或者用尸体来形容更加合适,因为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睁着眼,胸口平静,怎么看都是一副已经没气了的样子。
“我叫……”
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站在拳击台上,还不太清醒,他的视线被包裹在眼睛上的绷带遮挡了二分之一,使得他现在虽然睁开眼睛了,但接收信息的能力还不是那么迅速。
这种遮挡看起来不太方便,但很奇怪,他似乎格外熟悉。
井外的鸣瓢秋人松了口气。
死亡了十余次,终于在这次开端中,直接让太宰治的视线落在了外围的佳爱琉身上,这次他终于能够开启自己的身份了吧?
井内——
太宰治看着女孩子的尸体眨了眨眼,躲过侧面骤然袭来的拳风,嘴角向下一撇,突然说道:“我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是谁在这里杀害了这位可爱的小姐?”
他转眸看向对面正收回拳击手套的男人,面上虽然还是笑着的,语气却格外冰冷:“真是罪不可恕。”
下一秒,井外的鸣瓢秋人震惊地看着太宰治从披着的西装里面抽出了一把枪,直接对准对面的拳击手——也就是胜山伝心。
鸣瓢秋人:“???等等!”
但井外根本无法控制井中人的选择,在一众“仓”组织队员大惊失色的神态中,太宰治开枪射杀了胜山伝心。
井中世界崩溃,“仓”不得已将里面的太宰治抽出。
“……”
“……”
一时之间,睁开眼睛的太宰治和隔着驾驶舱开启语音通话的鸣瓢秋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几秒后,鸣瓢秋人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太宰君,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将身份完全弃之不顾,甚至做出和身份相距甚远的行为的人。”
哪家侦探话都没说两句就开枪杀死了线索,离了大谱了。
反观太宰治却不以为意,甚至嘻嘻笑了起来:“这挺有趣的,不是吗。”
鸣瓢秋人扶额:“哪里有趣了?”
“你看到台下的女孩子了吗?”
“佳爱琉吗?”鸣瓢秋人道,“你不也看到了吗,可是你没回想起自己的身份信息。”
“不,不是她,是另外一个。”太宰治直起身子,眯了眯眼。
不同于别的驾驶员从井中死亡脱离后的大汗淋漓,太宰治虽然直面死亡十数次,身上的状态看起来和进入井中之前别无二致。
他回忆着,慢慢道:“在佳爱琉担架偏左的位置,有一个头上扎着翘辫的女孩子,那是在我之后的下一个参赛选手。”
他顿了顿,在这一刻,面色不太好看:“——也是‘单挑’选定的下一个受害人。”
在他说话的同一时间,鸣瓢秋人的同僚已经将刚才影像中对应的地方调了出来,但还没等他转眼去看,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他低头,来电显示呼叫人为——
百贵船太郎。
*
“叮铃铃——”
家里的电话如同掐准了她到家的时间一样,鸣瓢椋才刚刚关上家门,铃声就在下一刻响了起来。
她将鞋一脱,赤着脚跑到电话机旁边,这种情况要是妈妈在家肯定会说教她一顿,不过看起来她此时并不在家,房子里静悄悄的,显得电话铃声格外刺耳。
“喂——”
她接起电话,听筒内意料之外传来妈妈的声音,这让她光着的脚趾忍不住蜷缩了一下。
“妈妈你去哪了?”
“椋的生日要到了,”对方轻轻笑了一声,“你爸爸和我准备给你挑一个好看的蛋糕样式。”
鸣瓢椋撇撇嘴,“说是爸爸和你,他现在还在加班吧,明明只有你一个人。”
听筒内沉默了一瞬,似乎有些无奈,再开口的时候就带了一丝哄劝的意味。
“椋,你知道的,他的工作就是为了保护这个城市的人,包括我们在内,必然没办法和普通人一样经常陪伴在我们身边,你不要——”
“我当然没有怪他,我以后也想做爸爸的工作呢。”鸣瓢椋低头踩了踩自己的脚,低声道,“只是我觉得最近爸爸太累了,他也需要休息。”
听筒对面的人舒了口气,笑起来:“嗯,我今晚一定要告诉爸爸,让他听女儿的话好好休息。”
鸣瓢椋的脸有些红:“明明这种话妈妈也会说吧,干嘛非要带上我。”
对方笑得更加开怀。
鸣瓢椋还想说什么,大门突然被敲响了,她一顿,看了看房门,“有人在敲门,难道是爸爸回来了?”
“……他倒是没有提前告诉我呢。”
“总不会是提前给我们的惊喜吧。”鸣瓢椋嘿嘿笑了一声,“我去看看。”
鸣瓢椋将电话放在一边,没有挂断,依旧赤着脚走到大门前,将鞋柜旁边的凳子搬了过来,踩着凳子看向猫眼。
微微扭曲的视线内漆黑一片,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然而敲门声还在继续,听声音,似乎是猫眼下方的位置。
……小孩子?
鸣瓢椋看着敲门声传递的位置,有些犹豫。
要开门吗?
*
夜更深了。
炭治郎在楼宇之间跳跃,以最快的速度向着豊岛区飞奔,若有路人在这个时间抬头向上看,或许会看到眼前闪过一抹深色的虚影。
几分钟前——
神思恍惚终止于女孩子抓住他袖口的那一瞬,炭治郎静默无声地将视线移到对方的脸上。
她竭力睁开眼睛,目光却并没有落在炭治郎身上。
因为重伤,她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了,所以没有人能想到她在这个时候还要强撑着自己开口,以近似于梦呓的声音说着:
“椋……会有危险……好担心……”
“姐姐?”那个与灶门竹雄一摸一样的男孩儿离开面包店门口走了过来,面上很是惊讶,明显没能想到女孩子都没有意识了还在说着这件事。
不过对方的这种反应其实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面前这个带着刀的少年很可能不是他最开始以为的袭击姐姐的坏人。
“你……”
“她所说的椋,你知道吗?”
男孩儿本想问什么,但没想到被炭治郎骤然出口的话打断了,也没想到这个少年的声音意料之外的温柔和急促,和他带着凶器的模样完全不符。
他看了看无意识呢喃的女孩子,又看了看炭治郎,还是决定收敛了自身的敌意,回答道:“是姐姐的同学,住在一条街外的豊岛区。”
他转身给对方指了一个方向,又说了详细的地址,就见对方点点头,然后道:“你姐姐和那位先生就交给你了,我去找椋小姐,记得要尽快将他们送到医院去。”
男孩儿上前接过炭治郎怀中的人,眉眼向下轻微地压了一瞬,撇嘴哼了一声,“这些事我知道,不需要你告诉我。”
“嗯,我相信你,”炭治郎淡淡地笑了一下,轻声道,“竹雄。”
对方愣住:“你怎么——”
然而没等他讲话说完,炭治郎已经如一道影子从他面前消失,转瞬就出现在了豊岛方向的几米之外。
灶门竹雄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啊”。
而对于炭治郎来说,他几乎是逃跑一般从那个面包店门口离开了。
这么多年与鬼的战斗中,是他第一次很怕面对某些事,他怕对方下一刻会和他说自己不是竹雄,即使自己一厢情愿的移情本就没有道理。
但他如今,宁愿理智浮现着自己出现幻觉的猜想,也要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在另一个世界,在和他那个世界全然不同的地方,他的家人,都很幸福。
一条街的距离对于炭治郎来说十分容易,他的思绪才转了一遍,人就已经到了那个男孩子给他所指的位置。
这是一个不算阔绰的社区,房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楼外刷的漆都被雨水冲下来不少,看着像是大楼每次都哭得很惨。
但炭治郎目前没时间怜惜大楼了,小区门是关着的,只有个老人在保安室昏昏欲睡,他本想询问一下对方竹雄跟他所说的位置,骤然一阵晚风吹过来,鼻尖嗅到熟悉的臭味。
他眉眼一肃,踩着大门铁栏杆就翻了过去,而后跟着味道一路往里面跑去。
那老头这时候听到动静醒了,扭头看了一眼,脸色一变,喊着就跟了上来。
“哎!你谁啊!”
“灶门炭治郎!”
“…………你给我站住!”
炭治郎没空再理他了,气味在接近一栋楼的时候越发浓郁,他没有丝毫犹豫就冲进了楼内。
一层……
两层……
到达五层楼梯口,炭治郎停了下来,这样的运动量并不足以让他剧烈喘息,但停下来的那一刻,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伴随着呼气,喊了一声:
“这位先生!”
背对着他站在鸣瓢椋家门口的人动作一顿,放下了敲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