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贾府
贾珠挺喜欢贾家的,至少比贾宝玉喜欢。比方说他爹贾政吧,治家端方,为人方正,贾珠看着倒也挺像这么回事。但是贾珠知道贾政其实有个缺点,那就是懒,以及由懒带来的谨而庸。
想想也是,大家族出身的,能有几个勤快人。他亲眼见过他爹案头上总是要摊开一本《五经正义》,好像今天刚读过一样,唬得来家里的客人都竖起大拇指,称赞贾政公勤学,未尝一日释书卷。
但只有贾珠知道,半个月后你再看他的五经正义还在那一页。在贾珠心里,贾政就是后世那种假努力的家伙,有一种人上大学天天泡图书馆,但是他可能啥也没学进去,贾政就是这种人。
你不能说他不上进,也不能说他存心要装给别人看,但是他可能毅力有限,学着学着就走神了,就放弃了。
不过人都是有缺点的嘛,圣人要求我们“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贾珠也就不在这种细枝末节挑他老子的毛病了。
贾珠不是很看得上贾政,他看得上的是自己的舅舅王子腾,王子腾是大明朝最年轻的阁老,江湖人称小阁老,又是一代大儒,是一个很有本事也很有思想的人。
可以说,王子腾就是四大家族这一代的领军人物。王子腾升官好比坐火箭,实际上,世家子弟只要自己争气,升官都好比坐火箭。
他备受皇帝信任,曾经还担任过京营节度使这样的要害职位。
因为王子腾的缘故,贾政虽然是二老爷,但是王夫人却是管家的。
之所有说王子腾有思想,是因为他是心学传人,他曾经修道家,也读佛经,对于自己的家学阳明心学颇有一番心得。
没错,王家的王,就是王阳明的王,这是个曾经出过圣人的家族。
但据王子腾自己说,现在天下流传的学问都不是圣人的本意,人们把圣人高高的捧上神坛,然后随意的解释他的学说——往对自己有利的那一面,反正圣人死了,又不能活过来反驳你。
用王子腾的话说,那就是用庸人的头脑咀嚼天才的言论。这就是圣人的悲哀啊,王子腾说,大明朝的百姓不配得到他的祖先阳明先生的教导,在阳明先生面前,大明的百姓只是不懂事的顽童。
当然,这是他年轻的时候说的话,现在他也对自己的这种激愤之词颇为后悔。
贾珠看不上贾政,但是贾政看得上贾珠。贾珠抓周那天,小小年纪就抓了一支笔。比他那二货弟弟贾宝玉强多了,贾宝玉抓的,是胭脂。
贾珠为什么抓笔,据他自己回忆说,自己穿越前穷惯了,虽然喜欢古玩字画,但从来都买不起,这一下子看到做工这么精美的毛笔,你说他能不抓?总之,贾政当场就觉得贾珠这孩子以后大有出息。果然,贾珠从小聪明好学,别的孩子是你不让他玩就哭,贾珠是你不让他读书他就哭。
至于贾宝玉,贾政因为有了贾珠也就任他玩去了,谁家还没个阔少爷呢。
说起阔少爷,我们不得不提起贾珠的表弟薛蟠了,薛蟠,江湖人称呆霸王,这世上只有起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号,薛蟠从小没了爹,王子腾这个舅舅又忙,没人管他,做事无法无天。没错,薛姨妈也姓王,也是王子腾的胞妹,咱们前文已经交代了,四大家族同气连枝。
据说,他的私塾先生教他《史记》,从轩辕黄帝大战蚩尤讲起。薛蟠听完之后大声叫嚷道:“好一个蚩尤,端的是条好汉。以一个部落打炎帝和黄帝两个部落竟然不落下风!”气的教书先生差点晕死过去。
“蚩尤施行了残暴,就有八十一个兄弟追随他,还能驾驭猛兽,以一个部落能和炎帝和黄帝两个部落对决,这正说明了残暴要胜过仁义啊!”现在,薛蟠拉着贾珠的手正在兜售他的那套理论。
贾珠翻了翻白眼,无奈的说:“表弟啊,你可不能这么想啊,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多助之至,天下顺之。寡助之至,亲戚叛之。正因为黄帝和炎帝施行了仁义,才最终拥有了天下的帮助,打败了蚩尤啊!”
“不对,不对,共工施行了残暴,撞断了不周山,于是天倾西北、地陷东南,造就了咱们江南鱼米之乡的富饶,这正说明了残暴的重要性。唐太宗不施行仁义,干掉了自己的兄弟,于是唐朝延续了三百年。宋太祖不施行仁义,篡夺了自己君主的皇位,于是宋朝延续了四百年。这都说明了,残暴要胜过仁义啊!”
“我每天吃饭,没有一天不思考残暴的道理,吃饭的时候可以没有肉,但不能没有残和暴。”
“有人说,我舅舅身居高位,听到我的这番言论恐怕要打我的屁股,我说,我左手握着残,右手握着暴,我会怕他的地位和身份吗?”
贾珠学着他的话说:“唐太宗不施行仁义,干掉了自己的兄弟,于是唐朝三百年就灭亡了。宋太祖不施行仁义,夺了自己君主的皇位,所以宋朝四百年后也灭亡了,这都说明了仁义的重要性啊!”
薛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贾宝玉打断。“哎呀,二位哥哥,什么残暴仁义我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你们一见面总是要谈这些。咱们还是去见见新来的林姑妈家的表妹吧!”说着,拉起薛蟠和贾珠就要走。
林姑妈家的表妹叫黛玉,因为林姑妈生了场大病,林姑父当官忙,就送来贾府和姊妹们一起照顾。说起那林姑父啊,可是一等一的人品,当年考中头榜会元,殿试的时候因为长得风流倜傥,被皇帝老子钦点为探花郎。没错,大明朝的探花郎历来都是最俊俏的郎君担任的。
有人说,林姑爷就是长得太俊了,不够威仪,若是有一张国字脸,当个状元也能当得。不管怎么说,林姑爷林如海高中探花,京城有个习俗那就是榜下捉婿,就是说京城的大家族为了延续家族的荣光,都会在科举放榜那天在榜下守着,看着新科进士就捉过来当女婿,虽有些野蛮,倒也是一桩美谈,大明朝也不禁止。这林如海就是贾家捉来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