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美人如剑
宛城东北角,听水阁。
曹昂笑着坐在凉亭内,品茗赏花。
与他相隔三丈远的另一朵凉亭檐下,美艳动人的邹氏正素手轻抬,露出一截雪藕似的皓腕,调试琴弦。
曹昂也是第一次见到邹氏这样的美人,便如同哀怨婉转的,即使此时的她已年过三旬,可一颦一笑依旧有着让男人为之抓狂的原始魅力。
不得不说,在这一刻,曹昂才真正成为了“曹贼”。
当然这也不怪曹操是“曹贼”,古代的女人通常结婚较早,十六七岁便已结婚生子,而这年龄正是发育阶段,有的甚至还没长开来,直到三十岁才具备了成熟女人的魅力。
愈乱的乱世急需补充人口断层,法定婚配年龄也是一降再降,到南北朝之际甚至有了童婚的趋势。
可惜的是,邹氏生在东汉末年这样的乱世,注定沦为强者的附庸品。唯一受益的只有曹操、袁绍、董卓这些享受着失去秩序的乱世,是枭雄驰骋的乐土。
就拿父亲曹操来说,一共有十五位夫人,其中有十二个是收编别人的老婆或儿媳,其中有何进的儿媳妇、邹氏、杜夫人,比比皆是。
要不是曹丕下手快,甄宓恐怕都要成为曹操的夫人之一,跟集邮票那帮收藏家似的,老曹专集别人的老婆。
邹氏调试完了琴弦,雅奏一曲,琴声哀怨婉转,似如同深闺怨妇之情,又如相思透骨,令人不觉产生怜香惜玉的感觉。
曹昂听得琴声,再瞧着邹氏的可人模样,不禁心头一热:“难怪老曹把持不住了,换了是我也把持不住。”
但他心中明白,此番抢先在曹操之前带走邹氏,是故意为之,就是为了给老曹提个醒,凡事要有个度,贪图一时的鱼水之欢,是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可气的是,付出生命的是他。
邹氏一曲奏罢,脸颊已经是两行泪痕,她轻抬袖口拭去,小声道:“世子殿下,贱妾有罪,一时间有些情不自禁。”
曹昂恨不得将她搂进怀里,可随即又意识到:“邹氏也是有几分手段的人,每个动作的细节都透着八百个心眼,事实上面对老曹的索求,邹氏心中应该是不抗拒的,毕竟张济死了,西凉军归张绣统率,她这个婶娘没什么话语权,抱着老曹的大腿也算是攀高枝了。如今被我提前截胡,邹氏自然也愿意依附于我。”
“好女不嫁二夫”的理念是宋朝时才开始的,寡妇再嫁跟男人娶二婚女是稀松平常的,宋朝前虽然也看得极重,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苛责。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张夫人曲音雅致,别出心裁,我对奏琴弹曲却是懵懵懂懂,不能陪奏一曲,实在是抱歉。”
“世子殿下是办实事的人,自当先为天下百姓着想,文人的听曲闲弹只是闲暇之余的小事。”
邹氏掩嘴一笑,挡住了尴尬地笑容,他口中的“张夫人”显得极为生分,显然是为了避嫌。
她原以为曹昂的不请自来,是为了将她掳走,心中自有一番复杂的欣喜。
可真的被“请”过来了,在这孤男寡女的听水阁内,两人却隔着老远弹奏曲调,聊雅赋诗,明显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同样是吹拉弹唱,可这会儿应该是在床上。
突然,听水阁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似有两拨人马大举冲来,邹氏微微一惊,还以为宛城又起了战事,可曹军跟张氏西凉军不是已经握手言和了吗?
曹昂脸色不变,
突然“砰”的一声,听水阁的两扇门轰然倒塌,典韦跟于禁一黑一白的两张脸显露出来,又凶又恶,把邹氏给吓得花容失色。
典韦愣了一愣,望着衣衫完整,又隔着四五丈远的两人,稍稍有些疑惑,随即就释然:“来早了,世子还没来得及下手。”
“这……”
于禁却看出了门道,心想情报有误啊,怎么看也不像是强抢民女的局面,听水阁内前后立着二十余人在场,怎么也不像是霸王硬上弓的场景。
“逆子!竟敢违抗军令——”
一声暴喝中,曹操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典韦、于禁往两边让开,曹操已策马进了听水阁,双眼如电般扫过在场的众人。
自邹氏以下的杂役仆从,吓得三魂七魄都要破体飞出,除了曹昂本人还算镇定自若外,旁人要给这一幕震傻了。
曹操是什么人?
当年曹操的父亲曹嵩死于陶谦的部下之手,屠徐州一事,泗水飘满了百姓尸首,河道狭隘之处甚至被堵得水为之不流,凶名震慑九州。
这样的大人物面色一沉、情绪不好,那是要闹得血流漂杵的。
曹昂脸色如常,心想大不了挨曹操一个耳光,也比被张绣造反时死于乱军中来得强,对外人来说曹操是诡诈跟凶悍的词汇,可在他看来虎毒不食子,曹操还真能杀了他不成?我可是嫡长子。
曹操看着眼前一幕,也愣神了,讶然道:“子脩,你做了什么事?”
曹昂故作不知,“啊”的一声,挠头道:“孩儿素闻张夫人擅琴,是以命人相请,到听水阁演奏一曲。我二人相隔而望,又有屏风绫罗遮掩,只以琴音为友,符合礼仪规制。”
曹操愣了一下,看着确实是那么一回事,转头目光冷冷地盯着于禁,那意思便是再说:“看你做得好大孽。”
于禁垂下头来,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原来如此,那是我错怪你了。”
曹操松了口气的同时,牙齿也差点儿咬碎了,看了眼美艳动人的邹氏,沉声道:“你们记住,我的军令,向来便是不动如山,谁敢违抗军令,莫说是我的亲生骨肉,便是我本人也当枭首问斩,以正律法。”
于禁跟典韦同时心中一凛,身后数百将士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是”。
曹昂故意慢半拍喊了声“是”,众人都以应声而毕,这一声便显得极为突兀,惹得曹操怒目相视,却见儿子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曹操心中一凛,登时反应过来:“难道是这臭小子猜到我会强抢邹氏,故而赶在我的前头,便是为了以此警醒我,不可乱来?”
想到这里,背上已惊出一身冷汗。张绣统率的西凉军全体投降,本来就是无奈之举,并非诚心归附。若是强行掳掠对方的婶娘,不逼着对方造反才怪。
曹昂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心中松了口气:“事情总算是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