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各取所需
这里也可以看出做人做事的区别,吕布因为先后跟过丁原、董卓,又因为利益而杀此两人,被人人骂为三姓家奴。
而陈登前后侍奉陶谦、迎接刘备、曲迎吕布、接纳曹操,却没有被骂为“五姓家奴”,相反四人都对陈登敬重有加,奉为座上宾。
吕布就像是一个四处跳槽的高级经理人,不管老东家给的工资多优厚,甚至认你当干儿子,只要猎头给的利益够高,随时就能跳槽,甚至跳槽前还要把前老板给杀了,以作为跟现老板的投名状。
陈登就不一样了,他与四人的合作关系,更像是注资合股的股东,利益、权力、责任分配,一一明细,没有偷奸耍滑跟暗中算计,该拿的拿,不该拿的不碰,属于是人见人爱的主。
这也是徐州即便四易其主,陈登依旧能稳坐钓鱼台的原因。
刘备不仅看重陈登的能力,更与其私交甚好,明白此人的才能,对曹昂的慧眼识英雄也大为赞叹。
酒喝得差不多了,曹昂便起身告辞,拱手道:“刘使君,你我齐心协力,定能共同消灭袁术、吕布等贼寇。待此间事了,刘使君当与吾归许昌,共同面见天子表奏其功勋。”
刘备颇为动容,握着他的手掌叹道:“诚如此,感谢公子之德也,备飘零半生,若能一睹天子圣容,死又何妨?”
曹昂最受不了的就是刘备的肉麻,关键是每一句都像是发自内心,毫无作伪之意,让他更是跟吃了苍蝇般难受,暗想:“不愧是三国群雄中道德最接近完美的人,我服了。”
可转念一想,刘备的心思也被曹昂摸了个七七八八,虽然有汉室宗亲的身份,但也需要来自当朝皇帝的亲口认证。
虽然老刘张口闭口“中山靖王”的后人,颇有存疑,毕竟从刘邦建立汉朝以来,刘氏子孙开枝散叶,足以遍布天下,少说也有数十万人。
再者说了,西汉自汉武帝开始,便施行推恩令,任何大诸侯经历十几代人的均分家产,后世子孙变成普通的农民百姓,几乎是意料之中的事。
曹昂笑着与刘备、关羽等人谢别,跟许褚出了小沛,在马车内打了个酒嗝,躺下休息。
许褚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公子,你觉得那刘备为人如何?”
“是个真仁义的君子,就算是假仁假义,能装上一辈子不漏马脚,不是君子也是君子。”
曹昂在马车内翻了个身,有些晕乎乎的,听着窗外的行军声,随口道:“仲康——”
许褚嗯了一声,忙道:“公子有何吩咐?”
“将来有一天,我命你一刀砍死刘备,你绝对不要犹豫,知道么?”
曹昂沉默了半响,幽幽道:“正因刘备过于仁义,将来必为我父之仇敌。”
许褚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解,随即又想通了细节:“公子是认为,刘备有不轨之志吗?”
曹昂叹了口气:“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挑不出毛病,人人奉为座上宾,只要给他半点机会,刘备都会顺势往上爬,最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他现在困居小沛,便如笼中鸟,池中鱼,等将来利用完了之后,就能杀了。”
许褚若有所思,随即一笑置之:“公子放心,卑职会耐心等到你发号施令的那天。”
——
小沛。
待送曹昂出城后,原本满脸醉意的刘备一下子就恢复了清醒,一言不发的回了府,关羽跟张飞对视一眼,相携入内。
刘备复又坐下,
脸色既有七分喜色,又有三分忧色,沉吟道:“如今看来,曹操有攘除袁术、吕布之志,对于我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关羽皱眉道:“可——可主公不是说,曹操名托汉臣,实为国贼吗?主公若是跟曹操走得太近,难免有损名声,于今后不利。”
刘备捋须一笑,说道:“云长放心,我这一生既已仁义著称,则誓与曹操如水火,不共戴天。能借曹操之手诛杀袁术、吕布,待将来到了许昌,与当今天子会面,则能坐实我宗亲血脉。暂时屈身于曹操是为隐忍,韬光养晦,而非与国贼同谋。”
关羽闻言松了口气,点头道:“主公所言甚是,等到时机成熟,再行另谋。”
张飞嘿的一声笑:“这个曹昂,看起来奸诈狡猾完全不逊于曹操啊。”
刘备叹息一声:“曹操有子如此,中原再过五十年也不会太平。”
——
徐州,下邳。
当吕布听完了曹昂的利害分析,一言不发地回到城内,脸色愈发的阴沉。
陈宫见吕布脸色不善,皱眉道:“温侯,那小曹贼是否跟你说了什么?”
吕布冷哼一声,对陈宫颇有怨言,淡淡道:“他没说什么。”
陈宫兀自不信,见他眼底里有怒火喷出,猜到了几分,哂笑道:“看来曹贼肯定是向温侯说了在下的坏话,对吧?”
吕布淡淡道:“公台几乎致我于死地,若非得曹公明言,恐怕再过几日,便是布的死期了。”
陈宫莫名有些骇然,诧异道:“温侯明鉴啊,在下绝无此意,你我从兖州到徐州,向来是同舟共济的情谊,温侯若是有难,在下又岂有独活的机会?”
吕布咬牙道:“公台你扪心自问,可知袁术联姻一事,实为了诛杀刘备?”
陈宫沉默了好半响,点头道:“不瞒温侯,我看得出来袁术联姻是为了离间温侯跟刘备的关系。”
吕布怒气更甚,手中方天画戟在地上重重一顿,喝道:“很好!难道公台不知刘备一旦死了,袁术可吞小沛而北连泰山,将我徐州都给顺势吞并了吗?你明知是计,还力劝我与袁术联姻,实在是罪不容诛。”
他本就生得魁梧,又有一身凶气,只震得左右人等不敢劝架,连说话都打结了。
陈宫夷然不惧,摇头道:“温侯此言差矣,我虽知是计,可更知刘备深得徐州民心,温侯毕竟是外来者,从刘备手中夺来的徐州,名不正言不顺,若不杀刘备,则后患无穷,不如借袁术之手而杀刘备。”
说到这里,挺起脖颈,朗声道:“温侯若是气不过,可一戟杀了我泄愤。”
吕布见他这副态度,气也消了大半,摇头道:“既是如此,你也当先行告知于我,而非隐而不说。现在袁术自立为帝,已成了反贼,我若与其联姻,既为反贼之亲,岂非受尽天下人的唾骂?”
陈宫听了这话,兀自哽住,不知如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