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镜中猫

第1章 镜中猫

是夜莺的啼叫声。

天还未暗,弗里德里希大街的喧嚣掩盖了本应响亮悠长的hweet音,但林德尔·卡贝萨斯仍从马车轱辘声和小贩喝叫声中清晰得分辨出夜莺的啼叫。

这是一个信号。

“行动开始了。”

加入执法与审判结社底层后的第一次行动,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留心每一个细节,这都可能作为未来的写作素材。林德尔深呼一口气,集中注意力。

此次的行动是搜查弗里德里希大街13号——一栋灰黑色为主色调的双拼别墅,寻找有关失踪孩童的线索。由于有些许迹象指向传闻中哈梅尔的吹笛人——被执法与审判结社认定危险等级为“丧钟”的存在,因此此次行动采取强制手段,允许暴力与血的发生。

而林德尔,一名梦想成为施普雷城最伟大写手的“文青”,但碍于生计不得不加入执法与审判结社。无他,体制内的饭比较香。而在此次行动中他作为唯一的支援组人员,随时准备替补进攻组的成员,以及接手证物或者疑犯。

并不困难的行动。在观察周围布局之余,林德尔这般想着。毕竟这只是一次搜查行动,而不是诸如攻占敌对势力的秘密据点此类事件,即使是进攻组的同事也恐怕担任的更多是寻找证物的作用。

但还是有点按捺不住紧张与激动交织的复杂情感。

林德尔跟在进攻组成员的身后,俯靠在墙边,直到前方传来低沉的重物撞击声与金属坠地声——那大概是破坏组成员用撞门锤敲落了门锁,才随着队伍冲进了别墅大厅。

别墅内部比想象中暗许多。之前从外部观察时还未留心,但进入大厅,林德尔立即注意到了作为室内通光的彩色玻璃花窗----这在居民的住所中并不多见。而室内其余的部分,比如由深褐色柚木铺作的地板,明如盏的瓷砖,华丽高悬的烛灯,这些仅仅在林德尔笔下出现过的家具让他无比羡慕,但并不像彩色玻璃花窗那样让他觉得有些许不对劲。

彩色玻璃花窗上画着的似乎是一个头戴红色弗里吉亚帽的年轻人。他望向远方,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但这并不是林德尔此时应该留心的事物,此刻他应该留心若头——此次行动的负责人的手势,为进攻组的成员们打好下手。

若头在队伍最前方打出手势,第一个手势含义是抓紧行动,第二个手势含义是。。。不要轻举妄动。

大概,若头也意识到了自己全身的家当,可能都不值眼前柜台上的珐琅彩花瓶。林德尔默默想着,顺手接过进攻组同事递来的证物,收入证物袋里。

这栋别墅应当长时间未有人居住,但室内的物品却并未沉灰,大概是有家政人员每月来打扫。大厅里的物品似乎并无什么异样,因此同事们很快移步别处去寻找线索。而林德尔被指示进行收尾工作——收拾队员们留下的痕迹。一边将大厅还原到原初的样子,林德尔潜意识里闪烁过此次行动的由来。

此次搜查行动并不合乎结社的规定。别墅的拥有者是一位位高权重的议员,且和结社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因此结社高层并不允许搜查他的府邸。更何况结社本身并不具有执法权,真正应当负责调查的是议会直属的警卫司。可施普雷城失踪儿童一案中失踪儿童都曾出现在这座府邸周围,若头固执地认为它脱不了干系,便带领自己的直属成员私自行动进行调查。

现在看来这栋别墅并不存在什么风险,

很快同事们纷纷各自查找各处的房间,时间依旧充裕。或许是还未适应行动现场的气氛,林德尔总感觉屋内的空气有些压抑,便决定去窗口透透气。屋内除了刚进来注意到的玻璃彩窗外,应该还有一扇窗户,只是被浅色的窗帘挡着。认准方向,林德尔直起身,缓步走了过去。

他拉开了窗帘。

窗外是一只白猫,身材修长,全身都是如丝般的长毛。胡桃状的眼睛向林德尔投来澄澈的目光,似乎能穿过躯体直接看穿林德尔的灵魂,让林德尔心底的一切无所遁形。

它好像有灵性。

林德尔的喘息变得急促。而他的第二个念头是:它好像并不是在窗外。

它在玻璃中。

林德尔从未见过这只白猫,但他很快根据传闻识别出它的身份:同样危险等级为“丧钟”的存在——镜中猫。

呼出的水汽附着在玻璃上,逐渐向四周蔓延开来,却如被人为操控一般形成一串文字,上面写着:

“或许你该瞧瞧身后。”

该死。林德尔立即察觉到了异样。

四周有些过于寂静了。在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凝视着自己,它们的目光如针般刺入林德尔的毛孔,带来的是深入骨髓的寒冷。就像是被黑幕裹挟一般,逐渐丧失对外界所有的感知。

冷汗从林德尔的后颈侧滴落。他清楚地意识到,身边存在着一个自己现在绝对应付不了的东西。他想立刻离开这里,但僵硬的四肢让他迈不开腿。体内的以太也脱离了自身的控制,如一潭死水般沉寂。

“我在听,你的恐惧。”

稻草人在林德尔的耳侧低语。他的嗓音如同刀片划过玻璃,直给人带来毛骨悚然。随后耀黑色的镰刀自他手上挥舞而起,斩向林德尔的精神体,而后向上提拉,似是想勾出些什么。

但什么也不曾出现。

“没有,恐惧。”稻草人的肢体停顿下来。他似乎并不能够理解,“无所畏惧。。。还是,隐藏了起来?”

“那么藏哪儿了呢。来,告诉我。”

稻草人异常纤细的手臂绞住了林德尔的脖子,而镰刀刀尖抵在他的胸膛处画着圈。他恐怕被激起了兴致。

“告诉我吧,还是让我剖开你的心脏自己瞧瞧呢。咔咔~”

真的会有人会发出那样的笑声吗。

他是个疯子,绝对是。他是谁,又跟失踪案有什么关系。不,现在不该想这些。这是敌人,得先活下来,然后通知若头。

林德尔咬紧牙关,集中四肢仅存的气力试图扯开勒在脖间的手臂,但那细长的肢体却能爆发出恐怖的力量,相比之下就像蜉蝣试图撼动大树。得冷静下来。得想出办法。以太,没法操控。同事,若头,没有动静,可能已经遇害了。好像,已经束手无策了。

玻璃中,镜中猫,好像叹了口气。

从白猫的眼神传达出来的,似乎是怜悯。

玻璃上的雾气开始变化,扭曲成新的文字。由于缺氧,意识逐渐模糊的林德尔强睁着眼睛,试图辨认这唯一的救命稻草。那些文字就像蝌蚪般在玻璃窗上缓慢爬动,最终勉强聚焦成白点。

“彩窗”“入口”“机会”

它想告诉我,什么?

还没能理解。但下一刹那,一片耀眼的白光自玻璃前迸发出来,每一缕光芒化作丝线,纵横交错编织成一道闪电状的迷你长矛刺向了稻草人的瞳孔。他试图挥舞长镰去挡,但还是被白光震慑了心神,全身变得僵直。

林德尔看准这唯一的机会从他臂膀间挣脱,摔落在地面上,膝盖似乎撞击到了什么硬物引来一阵剧痛。但现在显然已经顾不上这个了,他挣扎着起身,拖着身体一瘸一拐地向玻璃彩窗跑去。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稻草人顿时恼羞成怒,挥动镰刀将眼前的玻璃窗砍成了碎片。他似乎还不解气,用长靴将碎落一地的玻璃渣跺成粉末。

但镜中猫早已后脚踩前脚从玻璃边缘离开。

前方,彩色花窗,真的能救自己吗。镜中猫,不知善恶的存在,真的会帮助自己吗。

可是只能相信它。

林德尔来到了玻璃彩色花窗前,而镜中猫已经在其中一片琉璃中等待着了。它朝林德尔招了招毛茸茸的小手,随后跑向了远方,直到身子淡出玻璃所能显现出的区域。

是,镜子里的世界吗。

林德尔回头望向了仍处在原处并未追赶过来的稻草人。-他直起了身,耀黑色的镰刀扛在左肩,瘦高的肢体在外界光芒照耀下显得高大无比。他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此刻变得沉寂无比。

但这并不是林德尔该去深究的事情。

他伸出手,触及镜面。

下一刻,世界翻转。林德尔随之消失在原处。

而在他消失之后,玻璃彩色花窗上描绘的那个戴着弗里吉亚帽的年轻人,奏起了笛声。

。。。。。。

“准备收队。”

若头扫兴地指挥着下属们将现场复原,而后在大厅里列队。

这栋别墅干净得就像事先清理了里里外外一般,别说跟失踪案有关的线索,连灰尘都找不到一点。看来是自己判断失误了,他反思着。

若是搜出些什么自然不用担心后事。可这次无功而返,所造成的损失自然得由结社来赔付,包括且不限于为求快速直接砸落的门锁,密封的箱子。

想到之后一定会发生的上司咄咄逼人的谩骂以及队内本就不富裕的金库,若头不禁无奈扶额。

“若头,全员到齐了。”

“嗯。”

嗯?总感觉忘了些什么。是少了什么人吗?若头看向眼前下属的面容,每一个都是自己熟知的名字。的确没有遗漏。每晚都得给情人带去的玫瑰也早已安排下属准备好了,甚至在冰柜里存着一周的量。好像也没有问题。

“那我们就回去吧。”

“哦对了,记得把夜莺收回笼子。我就说好像忘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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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与谎言结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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