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祝寿
陈家集原来是片荒地,荒无人烟,植被稀少,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毛之地,但陈家人迁徙至此落地生根繁衍数百年后,一切都不同了。
陈家集经过陈家历代人不懈发展,已成为一个数千人常年居住的地界,又因为陈家耗费无数人力,举家族之力,耗费三十余年打凿通了身后的山岳,形成了一条走廊,将原来难以接触的两地融合在一起,山后之民,源源不绝的将各类山货、野兽、野味、药材、原木运送出来,外面的,则运来粮食、丝绸、银子、黄金、女人交付,不管来往通过商人所带财货多寡,陈家一律十抽一,以此为根基,不断扩大、吞噬周遭散落的村落、民众,在官府的默认下,成了一头不断壮大野蛮生长的怪兽。
陈家的财富与势力能稳固,离不开陈家先祖的一个英明决策——联姻;数百年下来,经过十几代子弟子女的联姻,陈家与广都府各大家族、门阀形成了攻守同盟,哪怕是陈州总督巡抚,也不能轻易覆灭如今的陈家了。
陈家除了联姻,将族中女子送出去,也不断的吸收各类人才,尤其是平民、小门小户的清白子弟,陈家有着底蕴深厚,只要伸出橄榄枝,没有哪门哪户能拒绝,当然,也不能拒绝,也拒绝不了——陈家手中的护卫力量绝对有能力完成掌权者们的既定任务。
然而,光靠联姻是无法真正做到地位稳固,尤其是有着此等重要商道,这就需要官府的力量了——陈家一直不遗余力的培养家族子弟,或是读书应试,或是练武从军,延请名师要花钱,请实力高绝教头要花钱,各类书籍、汤药要花钱…林林总总的,陈家每年砸在这两个地方的银子,用金山银山来比喻,一点也不为过,当然了,付出是有回报的,加上家族与金银的铺路,陈家如今有官职的就有二三十人,军中也有人当武将,本县中低层官吏几乎清一色的是陈家人,现在看来,都是值得的。
陈家集方圆约莫六七里,陈家堡就占了近一半,巨堡全由条石堆砌,墙面贴青砖再刷白灰,整个四面看不见任何污渍,可见平时仆役的精心维护,若从墙头往里瞧,飞檐翘脊,屋宇重重,林台阁榭,亭廊桥池相互勾连、串接,每条廊下、道路两侧、桥头种满了珍稀的花卉,花卉四季常开,永不凋谢,红的、白的、粉的…花团锦簇的,令人赏心悦目,无数灰衣仆役穿梭其中,来回奔走;堡垒四方开了八道门,每门内皆有左右二个藏兵洞,洞口用厚布遮掩着,洞后又是一道内墙,每隔几步皆有穿着皮甲的护卫持刀剑值守,门外有着高高的箭楼,足足高出堡垒一丈多,楼中布有大鼔和铜锣,更有五名弓手驻扎,严密监视着任何一个可能胆敢靠近的生人,端的是戒备森严,整座陈家堡威严极了,也富裕极了。
现在,整个陈家堡张灯结彩,火红的寿字贴满了任何一个可以贴的地方,正们前,祝寿者络绎不绝,陈家几个牌面人物领着一大群大小管事热情接待着客人,负责迎宾的仆役穿着火红的绸衣,前引后牵,忙得脚不沾地——牵马的牵马,抬轿的抬轿,带人的带人,唱名的唱得嗓子直冒烟,收拾各种贺仪的累得直不起腰。
一名仆役脚步匆匆的从内院转至正门口,拉着一名管事模样的矮胖秃顶老者低语了几句,老者朝另一名管事模样的人交代了几句,随着先前那仆役,大步流星往内赶。
内院,一处幽静的所在,书房内,一名华服老者端坐太师椅,吹着热茶,神情淡然,
管事气吁吁的到了,默不作声的于椅后。
又轻轻喝了几口茶,老者问道:“陈广华,那孽畜到了没?”
陈广华用衣袖擦了擦额头汗水,小心翼翼的道:“太爷,十七爷还没到呢,不过呢,先前出去打探的仆役回来告诉我,一个多时辰前,十七爷已至红枫林巡捕房处,现在约莫快到了…”
“快到了!快到了!快到了!说了几次了,今天我七十大寿,那孽畜就算是爬也要给我爬回来,以为得受勋衔就翅膀硬了,就要反了天?从七天前就陆续派人知会他,从府城到家不过一百七十多里,滚也滚到家了,这孽畜是特意丟我的老脸,是不是,陈广华,你说!你说是不是?!”
屋子里伺候的几名下人脸色苍白,呆若木鸡,各个眼观鼻,鼻观心,连气息也仿若消散得不见了…
陈广华上前,左手扶着老者,右手轻轻拍打后背,轻声的道:“太爷,十七爷才从碧螺界前线回来,听在那边的族人回信,讲十七爷确实在洪口之战身受重创,马车一路行来,路途颠簸,十七爷状态欠佳,速度,自然是想快也快不起来,十七爷归家为太爷您祝寿的心定然是极为迫切的,是急不可耐的,是心急如麻的,是…”
“好了,好了,你这个老奴才,老马屁精了,净挑好的说”,老者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陈广华不露痕迹的暼了一眼老者神色,目光飞快的转向脚尖:“十七爷是个孝顺的人,是有学问的人,是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是注重家庭和谐的人,太爷如此器重他,他定然心里是感恩戴德的,我经常听他嘴里念叨着太爷的好,在这个家里,太爷是天,是太爷,是最尊贵的,十七爷就算身受重创、路途遥远身心疲惫,此刻也恨不得长双翅膀非到太爷身旁,恭敬的为太爷您祝寿的…”
老者笑容满面,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他连声问道:“广华,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陈广华以手指天,大声道:“若老奴言语有半分不是,愿天打五雷轰,令我断子绝孙,令我…”
“好了,”老者摆摆手,“天天表忠心,你累不累?还有,你头发快掉光了,我看你你满肚肥肠,脑门子的油都快滴地上了,去库房寻一顶上好的帽子来,遮住那些肥油,你是我陈家的“总管事”,不能失了体面…”
陈广华一下子猛的跪地,嚎道:“谢太爷大恩,谢太爷大恩…”
老者轻轻一脚踢在他身上,他顺势一滚,站了起来。
“老十七在哪里,在做甚?”
“啊…回太爷,小十七她在屋里…在屋里款待她在社里结交的几名闺蜜…”
“去,去问问老十七,问问她,她男人要回来了,怎的还呆在房中?孽…正桧为国争光,为朝廷上战场拼杀,光耀了我老陈家的门楣,让她去门口,去门口迎人…不把人接回来,就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