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君
秋红小跑的领着二个人回来,急速的禀告着:“回夫人,在我们七八双眼睛的见证下,冬梅开了您存放首饰的宝盒,绿水镯我们没见着,连着几件金饰也不见了踪迹…”
陈鑫蕊面无表情的道:“敬哥儿,我的儿,说说吧,怎么回事?”
敬哥儿表现的还算镇定,只不过他身后的两个男仆役样子看上去就颇为不堪了,两条腿抖得跟筛糠似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陈鑫蕊招招手,快速的,上来了四个健妇,架着二人就往里走。
“母亲…娘…你这是要带他们去哪儿啊,都是儿做的、私下偷的,与大宝二宝无关啊!”敬哥儿跪倒在地,哀声的道。
“满口冠冕堂皇,背地里却是蝇营狗苟,小小年纪就偷拿东西,长大了,保不准会杀官造反,当土匪叛逆,到时候牵连陈家,那就祸事了,秋红,拿剑来,我要斩了这小畜生!”
秋红一惊,“扑通”跪下,道:“夫人,少爷年少无知,且是初犯,定是那两个书童出的主意,暗地里蛊惑少爷,您就只这一个儿子,万万使不得啊!”秋红这一跪,周围十七房的仆役也是站不住啊,像被无形的狂风吹过,齐刷刷跪了一地,不过陈家规矩森严,没他们插话的份,一个个止不住的磕头。
几个门子手足无措,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仆役小声吩咐了一句,一溜烟的往堡里奔去。
与大堂中一板一眼正襟危坐的主人宾客们不同,陈家佘老太君的屋子里塞满了莺莺燕燕们的恭维话,正当中坐着个老妇人,老妇人八九十岁的年纪,白发披肩,穿着三品诰命夫人服饰,方脸狮鼻阔口,两侧法令纹深深,不怒自威。
一个红衣管事进来,到了她近前,附耳轻语。
老太君睁开眼道:“坐了一个多时辰了,媳妇闺女们,都闷了吧?走,随老婆子出去走走。”女人们顿时住了嘴,争先恐后的搀扶老太君,仆役们鸡飞狗跳,手忙脚乱的准备出行物品,很快的,一个七十余人的队伍从后院最大的院落群中缓缓行出,在后院里走走停停的,去了大堂,去看了看寿星陈太爷,陈太爷见老母亲亲至,是又跪又跳的,奉茶端水,揉臂捶背,忙前忙后的服侍,弄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七十来岁的人,那模样,不像是受诸多人恭贺的寿星公,倒像个上窜下跳的老猴子。
老太君待了待,随即离去,陈太爷使了眼色,总管事跟了出去,很是自然顺利的,飞快的挤到了最内层。
人群出了大堂,就上了贯通整个堡垒的大道,没多少功夫,下了大道上了侧道,又转过几处假山与池塘,一路朝门口涌去…
………
“夫人,此事,我觉得,可以住手了,还有,郭贤斓不得家主同意擅自出府,一并跪着。”
百余道目光齐刷刷朝发声地望了过去。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前,他身子不高不矮,体型不胖不瘦,穿着一袭剪裁得体的青色官袍,腰悬长剑,双手背负,他脸部线条刚毅,嘴唇紧抿,双目狭长,开合间精光四射,只是脸色苍白,没有多少血色。
其身后几步,六个高矮不一,或男或女的武士呈扇形护卫着。
“爹爹!”
“夫君!”
“老爷!”
“桧老爷!”
“桧儿!”
惊呼声响成一片,各种喧闹声简直能将房顶灰尘震落。
人群登时呼啦啦跪了一地,除了陈鑫蕊,就剩佘老太君及十几名陈家媳妇或陈家女子。
佘老太君欣慰的道:“桧儿,真是好样的,近三年来,一直在碧螺界前线血战拼杀,为陈家搏得威名,前些日子朝廷给你受了勋衔,你大大的为老陈家长了脸,看看陈家这二三代子弟,没一个成事的,一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喝酒玩女…”
此人正是郭正桧了,他忙道:“老君严重了,陈家叔伯兄弟们都是人杰,我觉得呢,他们只差一个机会,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我呢,只是恰逢其会,能灭杀海龙,全仰仗陛下天威…田将军运筹帷幄,军卒用命…咳咳…老君,近来身体安康?”
佘老太君以手抚额叹道:“这人老了,就不中用了,人呢?人死哪里去了?大郭小郭去了哪里?难道不知老婆子孙婿病重未愈?啊,真是养了几个吃闲饭的,昨儿晚上就遣人去医房知会他们…哎哟喂,桧儿啊,让你看笑话了!”
跪地的总管事轻咳一声,轻声道:“禀老太君,大郭小郭二位医师天没亮就在门房里候着了,他们一直都在,下人们进进出出,都见着他们挎着药箱子端坐在门口…先前我都瞧见了,不过十七小姐在训敬哥儿,小人来后,就擅作主张,让他们先退下去,毕竟这等家事,不可声张…,老太君,这都是小人的错,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总管事跪在地上,对着自己的脑袋就是一阵左右开弓,噼噼啪啪的,脸很快就红了。
佘老太君扬扬头,几个丫鬟将他拉了起来,她怒道:“你这老奴才一脉,从高祖时期就世世代代尽心为我陈家做事,老婆子是知道忠心的,担心敬哥儿偷小十七镯子的事情传扬出去有损陈家声誉,让那二人避开,处理的是很得体的,谁说你有错了?谁让你擅作主张打自己嘴巴子的?你这蛆心的奴才…”
总管事一听,挣扎开了丫鬟们的搀扶,又跪了下去,他以头抢地,悲声道:“为陈家尽心做事,是小人的本分,为老太君做事,更是小人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老太君这话,折煞小人,我有罪,有罪…”
佘老太君不耐烦的道:“好了,好了,就这样,别闹了,几十岁的人了,今天你这老狗头可不是主角,还不滚下去瞧瞧人来了没有!”
又温声道:“桧儿,念在这老狗头尚且足够忠心的份上,你看,这一遭,就饶过他了吧?”
郭正桧朗声道:“在陈家,老君的话就是匀旨,谁人敢不从?再说了,总管事做事一向兢兢业业,我啊,受的是内伤,好生调理几个月,会慢慢好起来的,小事一桩,倒是烦劳老君挂牵了,又亲身前来,正桧心中端端不安,心情激荡,一时语塞,也不知该如何言语了…”
佘老太君笑得很开心,脸上的皱纹被挤成了菊花状,看得出来对郭正桧的话很是受用。
“桧儿,你岳父的寿辰就快到了,来,过来,对,人老了,身子骨就不成了,还是你们年轻人的手臂有力气啊,你手臂力气这么大,不像是个病患,倒像是打擂的大力士,桧儿,讲讲,给老婆子和你姑姑婶婶们说说这二年多你的军旅生活吧,我们这些长年累月深居庭院的女人都好奇得紧呐…说出来也是苦,这深宅大院,别看我们有寻常女人没有的富贵,但一年到头我们也出不到几次陈家的大门,这就是规矩,规矩啊…我说小十七啊,还愣着干什么?敬哥儿就让他跪着好生反省反省,你夫君回来,还不过来作陪?唉,全程都由我这个老婆子疯言疯语,唉,幸好没被宾客们瞧去了,不然背后不知怎么编排老婆子…”
郭正桧正色道:“老君是家里擎天的白玉柱,架海的紫金梁,大事小事都由您担着,您已年近九旬了,我们这些晚辈们看在眼里,那可是痛在心里…”
一大群人簇拥着佘老太君与郭正桧往大堂涌去,诸多玉佩与首饰随女人脚步晃动而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动听的叮叮铃铃声,很快的,刚才还人满为患的门口转眼就剩了两个跪在地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