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7月的猛兽
“哄隆隆,咚咚咚”,姜老汉老两口正在地里摘南瓜,草帽被狂风吹到了坎下。7月北方的天,像是婴儿的情绪捉摸不透,一连下起了好几天的雨,今天白天还艳阳高照,这到了傍晚,又开始电闪雷鸣,眼看乌云就快兜不住了。姜老汉一抬头,一条银龙从天而降,打在崖下的河流里,炸开了花,几条鱼直挺挺的飘在了河面上。姜老汉往坎下的小路去捡帽子,一边说“娃他妈,算咧,不弄了,刚晴两天,又开始下雨,看样子今儿个这雨还大的很,你把边上那几个南瓜一拿,走回,狗蛋儿一个人在屋,把娃吓到咧”。王婆婆应了一声,佝偻着腰捡起南瓜往菜地外走。
狗蛋儿今年刚读学前班,正当暑假,此时趴在桌上认真的一笔一划的学着写拼音,一声炸雷吓得他一哆嗦,赶忙进屋拿盆盆罐罐,放在屋里漏雨的地方。“狗蛋儿,你作业写完么”?姜老汉两口子刚走到院坝,只看到桌子还在门头,不见狗蛋儿的身影。狗蛋儿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爷,我写完咧,正在把盆支在漏水的地方尼”。姜老汉应了一声,放下锄头坐在门头休息,狗蛋儿又端了一盆水出来:“爷婆,洗手”。姜老汉两口子边洗手边和王婆婆夸狗蛋儿懂事儿。王婆婆进厨房去做了拌汤(又称疙瘩汤),祖孙三人围坐在昏暗的堂屋,伴着屋外恍如白昼的闪电,吃完晚饭,收拾碗筷,也没个啥娱乐活动,祖孙三口早早的就躺床休息。屋外风越来越急,炸雷声越来越近,终于乌云还是熬不住了,大雨倾盆而下。姜老汉点燃旱烟深深抽了一口,看着窗外:“娃他妈,今儿个这雨大得很,黑地睡觉醒一点儿”。王婆婆担心的看着屋顶说:“菩萨啊,你要保佑啊,雨不要把屋顶下塌了”。姜老汉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起身把秤挂在门上,稍微定了定心,一家三口这才渐渐睡去。
“咚咚咚,姜爷,快开门,赶紧跑,崖上泥石流了”。一家子睡的正迷迷糊糊的,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姜老汉赶忙起身开门,看是姜支书,手里还拿着钢筋和洋瓷盆,问道:“姜支书,咋咧,进屋说”。“不进屋咧姜爷,刚我听到西崖上咚咚咚的声音,我站门前一看,西崖泥石流了,咱东崖看样子也不行了,赶紧把我婆还有狗蛋儿领到塬上去,我先走咧,还要通知别家”。说完姜支书又敲着洋瓷盆边跑边喊。姜爷找来蛇皮口袋,招呼王婆婆把铺盖装到口袋,再把抽屉的三十多块钱拿上,自己跑到厨房,把锅碗瓢盆装进篮子,农村也没个啥值钱的,收拾起来倒是快当的很,背上狗蛋儿,披上蓑衣,拿着家当,夫妻俩深一脚浅一脚,艰难的走在泥泞的小路上。
来到塬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在帮忙扎彩条布,给大家当临时住所,姜支书和村长套着尿素袋子做的雨衣,站在演讲台上,拿着铁喇叭清点人数。刚数到一半,就听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东崖终究还是没保住,大量的泥石流,就着山上的房子、黄土、树木,一起涌入河中,浑浊的河水冲刷着河道边的房屋,不一会儿河道边的建筑也顷入了河中。顿时塬上嚎叫声一片,都在悲痛自己的家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