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魔法与信仰(四)

第十二章 魔法与信仰(四)

谢莫斯猛地推开了主帅堡二层的大门,瞬间外城的枪声,喊杀声,爆炸声以及遍布各处的尸体就划破了黑暗与无声的寂静。

迷雾散去,透过薄薄的水汽,黎明的第一道阳光照在了硝烟熏黑的大地上,照耀着艾登堡上顽强屹立的黄白旗帜——帝国的雄鹰展翅昂首。

谢莫斯带着施法过度,现实认知混乱导致昏昏沉沉的大脑以及乱七八糟的心情,走到了城堡外面的露台上。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

“堡主已死!!余下抵抗者——速速投降,缴械不杀!!”

——洛德·弗洛伊德的尸体重重地落在门前空旷的大地上。

虽然只是一具别无二致的冰冷尸体,但他的存在感就如席卷而至的风暴,瞬间战场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

此刻,整个艾登堡都仿佛被施展了一道魔咒,尽管连天的战火还在熊熊燃烧,但开阔的要塞前却一片寂静,除了外界的回音外没有丝毫其他声响。

——直到一声语无伦次的尖叫打破了沉默。

一名老士官越众而出,在身边战友们震惊的注视下,这位孤高的战士飞身跃起,直冲着谢莫斯扑去。

“砰!!”

在谢莫斯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之前,一切就都结束了——他的手肌肉记忆一般地抽出洛夫廷后装步枪,然后雷霆一般地一击就将这名注定不会跳上二楼的悲剧英雄终结了。

谢莫斯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然后他抬起头:

“艾登堡,已处于灯塔的照耀之下!!!”

哗啦啦——

随着帝国火炬的轰然熄灭,其他的帝国士兵们干脆地扔下了步枪,然后跪在地上。

......

出乎谢莫斯和贝卡斯的预料,凡尔登的守军反应极为迅速,从接管铁十字堡的防御到反击帝国军队匆促的攻击再到彻底歼灭走位灵活地和道德底线一样的帝国骑兵,一切都快得惊人,庞大的集团军后勤甚至几天前就开始运往前线了,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人开了先知挂。

在大雾散去之后几乎不到半个小时,刚刚建立起来的哨塔上面通信兵就崩溃地汇报说有起码5门攻城炮对准了这里。

直到谢莫斯命令掌旗官直接用团旗代替国旗先升起来之后,铁十字堡的守军才在一小阵骚动之后从炮垒中撤了下来。

这直接导致的后果之一就是,谢莫斯和只剩下三十多个的士兵和军官们只能“喜迎官军”,然后做好功劳被整个拿走的准备。(不过考虑到某人的身份,不是很可能。)

很快浩浩荡荡的格里维大军就从铁十字堡出发了。双方在确认了身份之后便交接了艾登堡的控制权,随后难以置信的正规军们就重新回到了铁十字堡,从仓库里拿出了各种陈年的老旧灯塔,然后拖着拽着赶了过来。

他们对谢莫斯的部队啧啧称奇:几乎没有那个征召军能撑住超过30%的伤亡还不被彻底打散,更不用说超过了60%还多了——许多人还在走过来的时候拍了拍谢莫斯的肩膀以示鼓励。

只有谢莫斯知道这是因为在巷战中这帮臭鱼烂虾打着打着就打散了,编制最多只到几个小队的规模,互相之间完全联络不上,所以就导致了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死伤了多少,只知道自己的队伍越汇聚越多......

反正,不论如何,在正规军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地对“外国风情”的建筑观光的时候,随口的几句鼓励和看似不可战胜的艾登堡守军畏惧的眼神下,再怎么后怕的征召军都会挺直了腰板,然后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自豪的笑容......

而谢莫斯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嘿,大功臣!干什么呢?”

还在整理心情的谢莫斯吓了一跳,然后转身看见一个胖乎乎的军官正在看着他,镶着金框的单片眼镜正好卡在眼睛和脸颊的缝隙中。

“啊....没什么,安德森少校,”谢莫斯神情恍惚,“只是...有些难以置信罢了......”

“竟然...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能拿下的艾登堡,竟然就...这么被我们拿下了......”谢莫斯喃喃自语,突然间似乎发现了什么,“旧神......”

“什么?”安德森少校没太听清,“...什么东西?”

“啊?啊,啊....没什么。”谢莫斯赶忙辩解,防止和某不知名邪教扯上关系,“我说,这艾登堡这么空虚,不会还有埋伏吧?”

“这个你放心,我们已经对帝国政府提出了严肃抗议,最后他们表示这是主战派自己未经允许进行的行动,完全不是帝国官方的行为。”安德森少校信心十足。

“哦.....这样啊...”谢莫斯想起了刚认识不久的洛德堡主——

那些西装革履的老头们一挥手,就有无数年轻人为他们去死。

在半个世纪的和平之后,他们哪里知道什么是战争。战争已变成光荣与浪漫的传说,变成了书里的故事和博物馆中的画作,里面尽是衣着华丽的英勇骑兵,在战场上迅疾如风。他们以为战争是一场慷慨豪迈的冒险,是一次美妙刺激的经历,所以他们才欢呼雀跃着坐上开赴前线的列车。(——茨威格,写于一战前期)

“战争啊......”谢莫斯摇了摇头,“...真是可怕。”

一旁的安德森少校有些莫名,他说:“嘿,上尉,振作一点,你可是打赢了这留名青史的一仗啊!”

“没错,我们赢了!”谢莫斯说着,面对冉冉升起的朝阳,“...赢了。”

.....

另一边,一老一少两个帝国俘虏互相交谈着,

“这就是战争,孩子。”老人满面尘土,摩挲着手上结痂的伤口,似笑非笑。

“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想象中……”

“英雄的史诗吗?不不,那只属于将军们,我们只是炮火下的烟灰,要做的就只是避免自己被子弹打中,被刺刀贯穿,被自己的遭遇逼疯……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小埃贡,记住,照顾好自己,别逞强.....”

“我知道了……”年轻人思忖着,只能如此回答。

骑着高头大马的凡尔登正规军趾高气昂的过来,并把他们分别押上了送往不同战俘营的路。

年轻人知道自己大约会在一个集中营里劳作至死,除非有人把他赎出去,但他的家庭本就不富裕,他的地主父亲更是恨极了自己这个不肯种地的小儿子......

去战俘营的路上,法内尔·埃贡抬起头,最后一次眺望他深爱的艾登堡:

明媚的朝阳照透过残破的树林在伤痛的土地上,仿佛一切都还是那么美好。

城上,红黑相间的格里维齿轮旗迎风飘扬;城下,熟读土地法的格里维中产家庭们随着正规军一起走进这座城市,想要看看能否博取更加美好的生活。

汽车在轰鸣,马蹄则踢踏作响,怀着希望的人们看着嬉闹的孩子在一起玩耍。

伴随着点亮的灯塔,可以预见这里不会经历哪怕一个危险的黑夜。

这里不应是叫做“战场”的地狱,应当是希望的田野......

——突然,另一处传来了争执与打斗的声响,埃贡转回头,然后看到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年老的俘虏正排成一队,后面是持枪的格里维士兵......

“不——!!!”

埃贡拼了命地向那里跑去,然后,在老尤杜震惊与惋惜的眼神中,上膛的铜壳弹就穿透了他的身体。

埃贡感觉自己正在飞翔,又仿佛正在下坠,然后他的视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法内尔·埃贡死了,他无意义的一生里珍惜过的一切也随之而去。

他本想去做个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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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塔与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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