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15
早乙女紬觉得自己上了一条贼船。
因为五条悟透露出的信息,所以她才跟着对方回到商业街买手机,结果一路上问来问去,竟然什么都没有问到。
“所以五条老师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
“因为紬和惠是同学呀。”
“幼稚园隔壁班的……同学吗?”
“对哦。”
“……”
谁会信啊!
早乙女紬调整了一下心情:“那,之前五条老师说和伏黑君今后有可能会成为同学,是指什么呢?”
“哦那个,”五条悟一脸正经,“惠说不定会转学到你的高中去嘛。”
早乙女紬:“?”
伏黑惠:“?”
五条悟:“你在哪所高中来着?”
“青、青道高中……”
“嗯,那惠也有可能转学过去啊。棒球的话,惠也完全没问题的!”
伏黑惠:“???”
早乙女紬:“……”
好的,她明白了,这人就是不打算告诉她。
早乙女紬拎着新手机的纸袋,在即将与两人告别时,还是忍不住转身问:“五条老师,那个……”
“什么呢?”
对方双手抱胸,面带笑容,全身上下都写着“不论你问什么我都不会说哦”。
早乙女紬:“……”
她本来想问的,其实是关于父母的事。
早乙女紬当然不相信是因为自己和伏黑惠上同一间幼稚园,所以对方才知道她的名字这种说法。
暂且不论什么样的人会连隔壁班的孩子都一一记住,至少幼稚园时期的小豆丁和现在的少女,两者天差地别。
连数年不见的亲戚(此处点名片冈铁心)都认不出她,更别说本来就是陌生人的五条悟了。
他不是因为伏黑惠才认识自己,而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早乙女紬唯一能想到的,只有现在在海外出差的父母。
要说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五条悟(包括伏黑惠)身上的某种气质,让她觉得他和父母有点类似——就是那种明明是很好的人,但总让人觉得他们在关键时刻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的气质。
比如说为了任务而自我牺牲什么的。
虽然很少对人说,但正如之前在片冈铁心面前所透露的,早乙女紬有点担心两月才传一次音讯的父母。
除此之外,她也想多了解父母一点,想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能像别的父母那样陪着自己,他们的工作到底安不安全。
但父母从来都守口如瓶。
“这些不能告诉紬,很抱歉。紬可以原谅爸爸妈妈吗?”
“……嗯。”
早乙女紬除了答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而现在,她第一次遇见了除亲戚以外,有可能认识父母的人。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能从对方口中打听到更多讯息。
对方却无声又果断地拒绝了。
……要放弃吗?早乙女紬当然不想。
但对方看起来是那种她恳求,甚至哭恳求就会心软松口的人吗?
……绝对不是吧。
所以得找别的消息来源。
早乙女紬想到了现在躺在自己书包里、写着伏黑惠LINEid的笔记本。
她沉默片刻,朝对面两人鞠躬:“没有什么。那么,我就此告辞。”
……
“五条老师,其实压根不是因为什么幼稚园才认识早乙女同学的吧。”
早乙女紬离开后,和五条悟一起朝蛋糕店走的路上,伏黑惠揭穿对方:“你连我念的哪所幼稚园都不知道才对。”
五条悟一脸受伤:“怎么可能,我特地查过的好吗?”
“……是查我念的幼稚园吗?”
“很敏锐嘛,”五条悟笑,“没错,查的是紬的幼稚园。”
所以是查早乙女紬,然后顺便发现他就在隔壁。
“五条老师为什么要查早乙女同学?”伏黑惠疑惑道。
“这个嘛……如果紬来问惠,惠能保密吗?”
“……”
“那种哭着说不告诉她就吃不下晚饭的问法哦,这样惠能抵挡住吗?”
“……不用说了。”
“哇,抵挡不住嘛。”
“不是那么回事!”
伏黑惠脑门上爆出青筋,但数年来他经受了白发青年的专业锻炼,又熟练轻吐出一口气,努力保持心境平和。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总之我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咒力。”
伏黑惠不知道该说冷静还是冷酷地说,“既然不是同伴,那就没有了解的必要。因为没有必要,所以不用说了。”
……
早乙女紬并不知道自己期待的消息来源主动拒绝了获取信息。
她整理好心情,为了尽早联系片冈铁心,在回家的路上就拆了手机,装上电话卡后终于重新拿回了番号。
算算时间,降谷君应该早就到了青心寮,表舅应该也不会太担心……
正这么想着,有人打电话进来。
号码显示:“御幸一也”。
“……”早乙女紬有点心虚地接起,“一也?”
她听到对面松了口气:“你在哪里?”
“在回家的路上……”
“路上也能接到电话,难道是跟着对方去买新手机了吗?”
“……为什么一也会知道?!”
“嘛……巧合。你还没有回答我,果然是跟着陌生人走了吗?”
“……”
“不说话我会更生气哦——”
早乙女紬鼓了下脸颊:“骗人,一也根本没有生气。”
“哈哈。”
电话那头的御幸一也笑过之后,严肃着声音说:“降谷说你是被卷进去的,不能怪你。但事情结束后为什么一个人跟着他们走?太危险了。”
早乙女紬撇嘴。
那边御幸一也:“不许撇嘴。”
“……”
又在管着她了,早乙女紬心想。
每当这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和少年吵架,也没有和他分开三年。
她仍旧是那个被性格强势的幼驯染照管着的,依靠对方给予的能量认真生活的小少女。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似乎是搬到江户川区第一天,父母少有地哄着她入睡。她假装睡着,等父母出门后又偷偷爬起来,拉开窗帘一边目送他们离开一边小声哭。
因为房间窗户正对着,哭泣的早乙女紬被一脸好奇的御幸一也抓个正着,早乙女紬吓得哭声都停了。
……大概是从那一刻就开始了。
从那一刻开始,隔壁家的御幸一也对于早乙女紬来说,就是很重要的朋友。
搬到江户川区后,御幸德叔叔,也就是御幸一也的父亲,虽然忙于小工厂的工作,但仍旧分出了精力照看早乙女紬。
虽然所谓的照看,也只是告诉早乙女紬可以随时到家里来玩,然后他本人又埋头机床,但习惯于照顾自己同时还能照顾父亲的御幸一也主动接下了这个任务。
“父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们在努力工作。”
第一次将自己炒的酱油蛋炒饭分给早乙女紬的时候,御幸一也这么告诉她:“所以我们要好好照顾自己,比如说睡前记得关窗帘。”
“哇……”
早乙女紬看看碗里的炒饭,又看看一手端着平底锅的御幸一也,两眼闪闪发亮,“一也手臂好强!刚才也是,可以用锅给炒饭翻身呢!”
——还不知道应该说“臂力”和“颠锅”的早乙女紬发出充满了赞美之情的惊叹。
“……重点是那边吗!而且我用到的更多是肩膀啦肩膀。”
被太阳晒出深肤色的少年脸上浮起一丝红色,“总之,就算晚上哭着醒来父母也不能立马赶回来,所以不如安心睡觉,这样对自己更好。”
“嗯嗯!”早乙女紬点头答应,迫不及待往嘴里塞了一大勺炒饭,“……”
御幸一也等着她的反应。
“有点咸……也不是香香的那种。”
早乙女紬一脸失望。
“啰嗦,现在这样就足够啦,之后再改进!”
对面的少年一手握勺,一手摊开笔记本,“现在我要看棒球笔记了,乖乖把饭吃完,碗我会洗的。”
“哦……”
……
之后御幸一也的炒饭手艺的确有长进,但长进幅度有限。
不过早乙女紬很快就吃习惯了。
在江户川的三年里,有两年时间,她基本都在御幸一也家度过。两人分工做饭洗碗,收拾完后再趴在一起写作业。
因为就算回家,彼此也只是一个人,还不如和好朋友待在一块儿。
期间也是受到御幸一也的影响,早乙女紬开始接触棒球。
虽然小孩子的棒球主要是打得开心,但架不住早乙女紬弱于同龄人的身体状态。
她被并不大的练习量折腾得精疲力尽,每天回家都是挣扎着洗漱完然后倒头就睡——
然后从此再也没有遇上过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睡眠问题。
这是很难得的。
因为搬到江户川区后,父母似乎更忙了,有时候甚至给人一种他们在躲着谁的感觉。
父母潜移默化的情绪同样影响了早乙女紬,明明长大了一些,但她近乎独居的状态造成的不安感比在世田谷区时更严重,最初也经常会睡到半夜忽然惊醒。
这个时候就要感谢御幸一也了。
不仅因为他拉着早乙女紬打棒球,更因为这位自信笃定又惯于强势引导的幼驯染,给了性格中难免有软弱一面的早乙女紬很多支撑。
——“你最终的目的都是让自己生活得好吧?愤怒也好哭泣也好,不能达到目的的话统统不需要。你只需要做能达到目的的事就好了。”
——“如果感到不安就不要停在原地,停在原地不是刚好被不安困住了吗?你可以来找我啊,在我身边的话也会感到不安吗?不会吧。”
——“挑战困难的对手才有趣!这是试炼自己的好机会,来,投到我手套的位置试试。”
——“噢竟然连高年级的题也会,这不是很厉害嘛紬!你完全可以更相信自己一点啊。”
…………
……
多亏了御幸一也,早乙女紬才能经受住来自父母的负面影响,顺利适应江户川区的生活,甚至大多数时候都很开心。
——和他做邻居,真是太幸运了。
即便是吵架分开后,早乙女紬也没有改变过这个想法。
就算是现在,一想到这一点,她心里仍旧会充满温暖和庆幸,连刚才没能从五条悟口中问到父母的情况,也不觉得那么难过了。
“……紬?”
电话那头的声音将早乙女紬从回忆中拉回来。
“……嗯。”
“快到车站了?”
“嗯,快了。”
早乙女紬握着电话,停在一盏路灯下。
晕黄的灯光洒在她头顶,没有任何理由,早乙女紬下意识伸出一根手指在金属杆上轻轻点动。
她没有察觉到自己笑了起来:“谢谢你,一也。”
“……?忽然说什么呢。”
对方好像真的很疑惑。
“没什么。”早乙女紬抬起头,语气轻快,“我要去搭车了哦,大概二十分钟就会到。”
“唔,到家——”
“到家后会给你打电话的。”
“……”
电话那边的少年也露出了笑容,“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