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4）
晚饭后，陶愿本来想包揽洗碗这项工作，毕竟吃人嘴软，她总不好在这个家里什么都不干吧。然而她人还没走进厨房，就被杨戬和沉香联手给赶了出去，沉香还有理有据地说：“都跟你说了不要碍事了。你是不记得了，我之前找通命理的大仙专门帮你算过，大仙说了，你和灶王爷八字不合，所以千万要远离厨房，不然家里必有血光之灾。”
“喂你这小子，你不要把我形容成灾星一样的好不好，我只是想帮忙嘛……”陶愿气鼓鼓地瞪着他说。
“你不要再无故失踪让我们大家担心就是帮忙了！”沉香甩给陶愿一个堪称嫌弃的眼神。
“你你你……”
眼看着这两个活宝就要吵起来，杨戬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从厨房抓了几个李子塞到陶愿手里，说：“小愿，你去顶楼吹吹风休息一下，吃点水果，等会儿我上来陪你。”
“哦。”接受了投喂的陶愿很听话地乖乖上楼了。
小别墅顶楼阳台上的四个角落安装着几盏做成宫灯式样的夜灯，虽然不是十分明亮，但是在周围花花草草和天上繁星的衬托下，反倒让这一片小阳台显现出几分静谧和美好来。
陶愿在阳台上那个小圆桌旁边的躺椅上躺下，一边啃着李子，一边欣赏着天上闪烁的繁星和月亮，不一会儿，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悠扬而温柔的口琴声。
她回过头，见杨戬一边吹着口琴，一边慢慢走到她身侧那张空着的躺椅边，和她一样躺了下来。
陶愿没有说话，只是这样舒心地聆听着杨戬的口琴声，看着他用琴声将地上的落叶和花瓣卷起来，在空中变成各种各样可爱的小动物和昆虫，其中一只用粉色花瓣做成的小蝴蝶还慢慢飞到了陶愿身边，绕着她抓着李子的手打转。
陶愿被逗笑了，说：“这个好可爱啊。”
杨戬停下了吹奏，望着漫天繁星，淡淡地说道：“以前我们晚上经常就这么在这里躺着休息。”
陶愿回头看了看杨戬的侧脸，看着他高挺的鼻梁、琥珀色很有透明感的眼眸，还有在夜灯渲染下泛出橙色暖光的纤长睫毛，只觉得自己的心巴又开始不受控制加速跳动。
呜呜呜，她好像有点明白之前的自己为什么想跟这个男人生孩子了……
为了避免自己过度恋爱脑，陶愿决定转移注意力，问道：“沉香和哮天呢，他们怎么没跟着上来？啊对了，我都忘记问你了，沉香和哮天他们两个是不是也跟咱们住在一起啊？”
“哦，他带着哮天出去转转，一会儿回来。”杨戬解释，“哮天跟咱们一起住，剩下那间次卧就是它的。沉香有自己的住处，离这儿不远，不过他闲下来会经常过来这边做饭。”
“这样呀，我还以为沉香会想跟你一起住的。”陶愿说，“毕竟他应该很在乎你这个舅舅吧。”
杨戬轻轻笑道：“他小的时候确实比较黏我，现在大了，我如果管得多，他也会嫌烦，索性搬出去住。”
陶愿感叹道：“也是哦，哎，孩子总有长大的时候，养孩子真是个技术活。”
也不知道是陶愿话里的哪个词触动到了杨戬的情绪，他慢慢转过头，深深地看着她，那深邃的眼神里似乎有很多说不清的东西，他注视的目光过于专注和深切，最后陶愿终于发觉了，有些不解地回望着他，轻声问：“怎、怎么了呀，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杨戬闭了闭眼，转头重新看向夜空，轻声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从前的我……也许真的对你不够好。”
“哎呀不要这么说啦。”陶愿连忙安慰，“你不要想太多，反正现在咱们重新开始了呀，就算过去有什么不愉快，咱们也都忘掉它吧。”
杨戬又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好。”
他重新吹响了手中的口琴，陶愿躺在躺椅上，许是吃得太饱了，没一会儿就渐渐在这琴声中睡了过去。
而在这次睡梦中，又有几段过去的记忆闯入了她的脑海……
第一段梦境里，陶愿发现自己身在一条繁华的夜市小吃街上，她站在一家卖糖葫芦的小吃摊前面，从摊主手里接过一串糖葫芦，然后便焦急地朝前走去，一边快走还一边用夹子音喊道：“二郎，二郎你慢点呀。”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众多行人之中，杨戬高大挺拔的背影是那么的显眼，听到陶愿的声音之后他停下脚步转过了头，在人来人往当中，很安静地等着她跑过来。
陶愿追上他之后，似乎有点小小的不开心，鼓着脸说：“二郎你怎么走那么快呀，都不等我一下的。”
杨戬顿了顿，似乎不太明白陶愿为什么不开心似的，只是从口袋里拿出钱包，道：“抱歉，我一个人走路习惯了，你还想吃什么，再去买点。”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陶愿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跟你这个直男说你也听不懂，呐，你快尝一尝，刚刚我听路过的人说这家的糖葫芦可好吃啦！”
杨戬轻轻摇了下头，“我不爱吃甜的，你吃吧。”
说着，就又转身朝前走去，陶愿“哎”了一声，连忙追上他的脚步，周围人流来来往往穿梭，她生怕被人给挤远了，连忙伸出手牵住了杨戬的手。
手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让杨戬顿了一下，他回头去看，陶愿连忙鼓起勇气说：“看、看什么看，你不是都答应做我男朋友了吗，恋人就是应该牵手的呀。”
杨戬抬起那只被陶愿抓住的手仔细放在眼前观察了片刻，微微蹙着眉，仿佛在分析什么世界级难题似的，但最后他似乎什么答案也没得出，只是简单地“哦”了一声，便这么拉着陶愿继续朝前走。
“哎你慢点慢点呀——”
杨戬没意识到自己步子跨得大，步速又快，陶愿被他牵着简直要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两人就这么磕磕绊绊，一路顺着拥挤的人潮朝前走去……
第一段梦境在这里渐渐地淡出了陶愿的脑海，睡梦中的她忍不住想：这似乎是她刚刚和杨戬在一起时候的记忆吧，看两人这个相处模式，陶愿十分能够确信，杨戬愿意跟她在一起，那绝对是因为她死皮赖脸追来的……
其他的东西和情绪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分析，第二段梦境便涌了进来。
这一回，梦里的场景换到了一家装潢华丽的酒楼内，这家酒楼东南西北四面是客人们来品茶喝酒的地方，中间中空的地方立着一张说书桌，有一只穿着暗紫色小褂的猴子此刻正坐在桌上，手中拿着一块惊堂木，咋咋呼呼地给酒楼内的观众表演着。
陶愿和杨戬两人坐在酒楼南面三层的一张桌前，除了面向中间说书桌的那一面，这张桌子周围立着三面屏风用来遮挡住其他来往宾客的视线，也算是个半遮蔽式小包间了。
陶愿坐在竹编凉席上，身体斜斜地倚靠在一旁杨戬的肩膀上，一边吃着盘子里的桂花糕，一边听那只说书猴表情丰富地给众宾客讲道：“话说当年，诸位是不是都以为二郎真君打败魔家四兄弟不费吹灰之力，哼哼，其实真相并非如此！那魔家兄弟是何许人也？若不是二郎神施展旁门左道，那紫金花狐貂也不会中了他的雕虫小技，即便如此，二郎真君在对战魔礼海的时候也被他的碧玉琵琶琴音重伤，至今伤势都未曾痊愈……”
这说书猴跟杨戬有旧仇，因此只要一有机会就可着劲儿地在公众面前抹黑造谣杨戬，所以陶愿一开始听他讲的时候，根本没当真。然而当她听到最后，说书猴说杨戬受伤了，她顿时就吃不下手里的东西了，连忙扭头去看身侧的人，关切地问道：“这猴子说的是真的吗，你和魔礼海打架的时候受伤了？”
杨戬把她拿在手里吃了一半的桂花糕重新递到她嘴边，说：“是受了点伤，早就没事了。你吃你的。”
可陶愿哪还吃得下呀，她担心地问：“那是伤到哪里了呀？”
杨戬看着怀里姑娘望着自己时候担忧又深情的表情，停顿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伸手碰了一下自己左下腹的位置，道：“这儿。当时动作慢了点，没躲开他的琴音，划伤了几道口子，这么多年过去，伤口早就愈合了。”
“真的吗，我不信！”陶愿抓着他的衣襟说道，“除非你让我看看。”
杨戬抓住了她放在自己胸口的手，朝四周望了望，似乎有些许窘迫，道：“这里到处都是人……”
“我看看嘛，就让我看一下嘛！”陶愿开始用夹子音撒娇，“都是我男朋友了，之前都亲亲过好几次了呀，让我看看又能怎么样嘛，你不可以这么小气的。”
杨戬被她闹得没办法，最后叹了口气，索性松开了手不再阻止，双手向后撑着身下的竹编凉席，上半身微微向后仰着，俊美的脸庞偏向一边，任由陶愿在他身上胡乱动作。
陶愿解开了他圆领袍的衣扣，又将他的腰带扯松了一些，掀开衣服朝里看去，果真在那线条优美的腹肌旁边，看到了四道浅浅的，比杨戬皮肤颜色略白一些的伤疤。
她顿时心疼地皱起眉头，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那伤疤，低声道：“一、二、三、四……这么多！可恶，这个魔礼海也太坏了吧！那你现在现在还疼不疼啊？”
杨戬因为她的触碰，微微绷紧了撑在凉席上的手，但面色仍旧平静，“不疼，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话音刚落，陶愿就俯身靠在了他怀里，双手穿进他敞开的衣袍里搂住了他劲瘦的腰，然后把脑袋枕在了他的颈窝处，喃喃道：“可是我好心疼啊……”
杨戬先是一怔，接着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快速推开陶愿从桌边站了起来，陶愿一脸懵地看着他背对着自己将衣服整理好，然后说：“走吧，我带你去别的地方，不听这只猴子乱讲了。”
“哦……”陶愿连忙跟着起身，杨戬却已经大踏步朝前走远了，她只好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嘟囔，“二郎你慢一点嘛，哎呀，你为什么每次都走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