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花倾国
名花倾国两相欢,看着镜中倒映着的这一张美人面,许樱樱温柔浅笑目中含情,端的是一副温柔痴缠酥媚入骨模样。莫说是世间男子,便是女子见了也少有不沉醉其中的。芙蓉如面柳如眉,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肤如凝脂艳若桃李,这样的绝色啊,难怪能叫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的帝王不顾伦理道德,做出那扒灰的丑事来。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当真是好一出精彩绝伦的凄婉爱情!
许樱樱是如此想的,便也如此笑出来。美人含笑,本当是一副再美好不过的画面。然而就像是披着人皮的恶狼,纵使笑得再是温婉体贴不过,却给人以莫名的寒意与不安。如同那暗潮汹涌的湖水,一派平静之下带给人的是深深的忧惧与畏怖。好在近日唐皇新得了美人,流连他处,而原本的杨贵妃深受刺激大发雷霆,将宫人全部赶至屋外,因而并没有人看到这一幕。
不过这笑容来得快去得更快,就如同一场恍然的幻觉,等到再看时,那镜中的美人却又恢复了惯常的神情。眉宇间蕴含着深深的愁绪与烦闷,桌上镜子推翻,雍容艳丽宛若人间富贵花的贵妃娘娘起身踱步,而后吩咐宫人于御花园中摆酒,她要一醉方休!
小白兔有小白兔的活法,恶狼有恶狼的活法,而她许樱樱,自然有许樱樱的活法。即使现在这附身于贵妃身上的,或许并不是一抹真正的灵魂,而只是时间长河之中逆流而上的一抹怨愤与不甘。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曾经的许樱樱有着这天下最纯真的面容与最无辜的神情,因而她能轻易地将很多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只是很可惜的,她不过戏台上的傀儡,某个真实映照之下某位女皇的半身,终其一生,都只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花非花,雾非雾,我非我。在她死后,好姐妹媚娘将她葬于无字碑下,是非功过,自留与后人评说。只是她终归是不甘的,于是在那很久之后,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曾经天俾万国的大唐帝国也好傲视天下男儿的女皇也罢,都化作历史的烟云,她终究是凭着那份怨愤与不甘,降临世间。
“前尘过往如何,妾身并不在乎,总归也享受了那么些年。只是希望姑娘能够帮本宫平一平心中那一份怨愤与不甘,莫要将什么有的没的、红颜祸水的名头落在妾身身上。如果是有选择,谁又愿意成为那彰显男子权力的点缀,便连死后也不得安生。而不是同良人相伴一生,做一对恩爱眷侣?”
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叫杨玉环,本是寿王王妃,后被公公玄宗皇帝李隆基看上,接入宫中封为贵妃。
一朝选在君王侧,六宫粉黛无颜色。这样的福气本该是叫天下女子羡慕的,只是这又有什么好羡慕的呢?是当羡慕她的夫君由英俊潇洒年轻力壮的寿王换做了大权在握老当益壮的公公,还是羡慕她放着好好的寿王正妃不去做,反倒进了这深宫争夺一根用烂了的老黄瓜?
被金丝牢笼打造了的囚笼关起的鸟雀儿纵使机缘巧合之下,拥有了一份重来的机会也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更何况即使再来一回,杨玉环也不想再陷入那些狗屁倒灶事情之中,只想独美,最好是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因而在知道许樱樱能够代替她走完这段人生路之后,杨玉环便果断交出肉身的使用权,并且将那份她所拥有的机缘,一并交给了许樱樱。
唯一的要求,只是叫那将她拉入泥沼而后捧入云端,最后却又要了她性命的男人,付出代价。
总归,美人也是有脾气的。杨玉环虽然知道一旦她将这一切让渡出去,那么便真正同过去斩别,再也没有了所谓改变的机会,甚至那份本属于她的机缘也同她再无干系。可她终究是厌烦了,厌烦了那所谓男人的真情与宠爱,厌烦了那所谓命运被主宰,生死沉浮皆不由己的感觉。更厌烦了被关入笼中,向着人乞食的日子。
如果是杨玉环是由人精心喂养培育出来的人间富贵花,那么曾经的许樱樱就是披着小白兔皮子的恶狼,隐忍、狡诈、贪婪......那些杨玉环所厌烦却又无力反抗的,对许樱樱而言,不过是多费心心思罢了。她所想要的,是那份杨玉环并不在意的机缘。
由此,两人契约达成,在铜镜中对视的某一个瞬间,云鬓花颜的杨贵妃身上,再度睁开眼的便已经变成了许樱樱。
那么,你准备好了吗?
“三郎......”
温柔且缱绻而又低不可闻的声音逸散于空气中,玄宗皇帝兴起之下携着高力士于御花园中所见,便是一副美人对月起舞画面。芙蓉泣露香兰笑,似哀愁,似悲伤,似情难自已,似强颜欢笑。一滴似显非显将掉未掉的泪珠于美人眼角滑落,落入空气间,却又似落入玄宗皇帝心湖,掀起阵阵涟漪。又思及两人往日恩爱场面,李隆基当即大受感动,大步上前,执着许樱樱的手道:
“玉环,这些日子......”
“三郎”
许樱樱抬手掩住玄宗皇帝的嘴唇,目光盈盈道:“过去的事情切莫再提,妾身只盼着三郎开心便好。”
美人恩重,温柔刀,刀刀致命。更不用说杨贵妃这皮囊本就是世间一等一的绝色,兼之以帝妃之间,当李隆基大权在握杨玉环还不曾对他的江山产生威胁时,玄宗皇帝对这位从自家儿子手中抢过的美人还是有着几分真情存在的。便是一时被路边的野花掠去了心神,所贪图的也不过是那几分新鲜感。最为在意的,还属眼前这艳丽动人的真国色。因而只消是一个眼神一个服软,李隆基便又将心思放回到了这顶着杨玉环皮囊的许樱樱身上。
心领神会的高力士看着眼前帝妃恩爱和谐场景,当即知情识趣的叫宫人封锁周遭,不要叫人惊扰了圣架。而后强无声息的退下,只是在将要踏出帝妃二人视线所在范围的最后一刻,他似乎听见了帝妃二人含糊不清的对话。
“爱妃,你今日怎穿上这身粉色宫装?”
“怎么,不好看吗?”
“怎会?爱妃国色天香......”
............
大明宫中灯火长存,天际轻云蔽月,似是那原本皎洁的月儿被这帝妃和谐欢乐的场景羞红了脸,躲避在轻薄的云层之后,再不肯出来。而远处的关中乾陵之外,无字碑旁,风黎看着这昔日由玄宗皇帝的祖母、大周武皇帝立下的无字碑,面上亦有几分唏嘘。
碑侧携龙凤形,无字,同西侧的述圣碑遥遥相对。只不过不同的是,两块碑虽然同时立下,可替高宗皇帝李治歌功颂德而立下的述圣碑,碑上不仅有则天皇帝亲手撰写的五千余字碑文,还字填金粉,光彩照人。而那块属于武则天的无字碑,便如一面映照了世事变迁的镜子般,千秋功过,留与后人说。在这以男性为主的男权社会中,开辟出不一样的色彩。
然而神灵目光所见,这面无字碑中却有似乎有着别样的不同。冥冥之中有大能者在此布下禁制法阵,以这世间诸多被镇压与压迫女子的绝望与怨愤为薪火燃料,逆转死生,一点点消磨碑中灵性。而后等待着某个时机,将这放诸出去,化作对抗世间所有女子的枷锁。
与之相对应的,便是那述圣碑光彩照人,却是成为了一块镇压气运的灵物,于冥冥之中无形的汲取那被打压、被消磨之女子气运。
个中手段,当是假借这两块碑石,行所谓窃取命运法门。甚至是更进一步的,在某个恰当时机引爆出来,彻底扭转这自武皇登基之后,便出现的百花争锋女子地位提升亦可出入朝堂如上官婉儿称量天下、太平公主参政理事盛景。
苍生何辜,两块碑石何辜,这世间女子……又何其无辜!
当真是……好生阴险且恶毒的手段!
只可惜,风黎终归是来迟一步,这无字碑也好述圣碑也罢,碑中残存的不过是那禁制法阵启动之后,留存碑中的残留影象。
风黎所能做的,不过是追根溯源,找出那幕后黑手。并叫其,为此付出代价。
女子不可欺,竟为此做出如此手段,委实是下作。
那些做出如此行为的幕后黑手,又在害怕着什么呢?有着这般修为,用诸正途之上,难道不好吗?
于此种种,风黎并不理解,却并不妨碍祂指尖阴寒刺骨的青苍色火焰飞出,飘向那寂寂无声的碑石,将那禁制法阵启动之后所遗留的影响焚烧殆尽。
同时,将那无字碑中暗藏的灵性释放出发,指尖于虚空划过,漆黑的冥河流淌。风黎不过略一弹指,那灵性便晃悠悠的飞起,落入其中,须臾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