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冬料峭,前些日子冬至刚过,都城便下了一场大雪,连续三天。这样的天气,若不是迫于生计,怕是没谁愿意早早从那温暖的被窝里起身。
胡蔚稚也是那不愿冬日早起的一员。但三天前,前线传来捷报,由前将军凌不疑率领的军队于上邽大败敌军,肃清贼匪。陇右大捷,以定天下。文帝龙颜大悦,待将士归来,百官迎道,以示褒奖。又特地设下宫宴,宴请王公大臣为凌不疑接风洗尘。
宣平侯府亦在受邀之列,于是一大早贴身侍女以冬就将胡蔚稚唤醒,她只能睡眼惺忪地坐在铜镜前任其打扮。
“县主今日可要穿前些日子女君送来的那件蜀缎锦袄?”以冬轻轻的帮胡蔚稚梳着发髻,边询问道。
胡蔚稚捂着小嘴打了个哈欠:“不必了,反正今日是圣上给凌将军设的庆功宴,咱们就是去道贺,不必穿的那般隆重。”
“是。”以冬轻声应了,手上的动作不停,很快就给胡蔚稚绾了一个漂亮的环髻,首饰也不繁多,只在发髻中间戴了金镶玉发饰,左右两边再以流苏金钗做点缀。
胡蔚稚打量了下铜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笑了:“以冬,你的手真巧,次次都能将我打扮的这般好看。”
以冬抿唇笑道:“县主过誉了,奴婢的手再巧,那也得县主您自己生的好看呀。”她这话可不是恭维主子。以冬经常跟着胡蔚稚参加各种宴席,这都城里的贵女她都识得,可众多贵女中就是没有一个能比她家县主生的好看的。于是乎,她在每日帮县主梳妆上更加用心,势必让那些眼高于顶的都城贵女们一个都赶不上。
胡蔚稚笑了笑,对身后的其他侍女道:“对了,今日天冷,去将前日齐王送予我的那件狐裘披风拿来。”
侍女领命离去。胡蔚稚又问以冬,“我之前吩咐陆掌柜打造的暖手炉,陆掌柜送来了吗?”
“昨夜陆掌柜就遣人送来了。”
胡蔚稚点点头,“那就好。记得命人用锦盒装好,这是要送给宫里贵人的礼物,让他们都仔细点。”
“是。”以冬领命去了。
胡蔚稚便开始为自己上妆,她喜欢根据自己的心情上妆,或浓或淡,尽在自己掌握。
待上妆完毕,胡蔚稚又揽镜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阵,确认没有任何瑕疵后,才满意地放下镜子前往主厅。
前往主厅的路上,胡蔚稚看到院中有棵腊梅树竟被厚重的积雪压断了一根枝丫。胡蔚稚嘱咐下人记得及时清理积雪,又将那断枝捡了起来,见枝上的腊梅还兀自开的美丽,暗香涌动,便一时兴起将几朵腊梅簪在发间,并不突兀还更添雅致。侍女们都夸赞了几声,胡蔚稚这才又继续往主厅走去。
此时正厅,胡家女君姜姝正在烹茶。姜姝虽年过三十,但气质娴静,举止优雅,加上保养得宜,模样瞧起来与那二十岁出头的女郎也差不多。于她左前方端坐着一男子,蓝色长袍头戴玉冠,身形清癯面容极为俊雅,正浅笑着看着姜姝烹茶的模样,竟是舍不得将视线移开一寸。
胡蔚稚刚进正厅便瞧到这番场景,暗自偷笑了两声,然后步入正厅对姜姝行礼:“阿母安康。”又转身对那男子行礼:“拜见齐王殿下。”
齐王文钰在姜姝开口前便对胡蔚稚道:“稚儿不必多礼。这几日天气严寒,来的路上可冻着了?”文钰端的一副慈善长辈模样,他是当今圣上的幼弟,但只比胡蔚稚大八岁。
闻言,姜姝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对胡蔚稚道:“稚儿,过来先喝杯热茶暖暖身。”说着便取了棉布裹住茶壶的把手,将烹好的热茶缓缓斟入她右前方的空茶杯中。
“多谢阿母。”胡蔚稚小跑着坐到姜姝右侧,端起茶杯小尝了一口,然后趁机抬眼去看对面齐王的反应。
文钰果真露出了有些可怜的神情,眼巴巴的瞅着姜姝,直把姜姝看的不好意思了,也在他面前的茶杯斟了热茶,这才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看的胡蔚稚直觉得牙酸。
姜姝待两人将茶饮下,才缓声道:“这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这便进宫赴宴吧。”
“阿母不去吗?”胡蔚稚惊讶道。
姜姝摇了摇头,文钰答道:“你阿母昨夜受凉,到今早还有些头疼。”
胡蔚稚看向他:“齐王怎知?”
文钰顿时语塞,姜姝也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昨夜,文钰跑来侯府,说他养殖的山茶花开的特别漂亮,要拉姜姝一起去鉴赏。姜姝本就是喜爱花草之人,便去了,谁知就这么一趟就着了凉。但这来龙去脉,她怎么好意思讲给女儿听。
文钰被姜姝横了一眼,忙转移话题道:“对了,稚儿你可将暖手炉打造好了?皇兄这些天日日追着我讨要呢。”
闻言,胡蔚稚便知他们不愿意道出实情,也不再追问,顺着文钰的问话答道:“已经打造好了,待会就劳烦王爷给圣上送去了。”
见话题已经转开,姜姝舒了口气,起身想要回房休息。
见状,胡蔚稚起身想要去搀扶姜姝,但是文钰更快一步,抢先扶住姜姝,并暗暗看了胡蔚稚一眼。胡蔚稚立马识趣地把手收回,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倒是姜姝碍于女儿在场,不好意思的将文钰的手挣脱,然后正色道:“齐王殿下,男女有别。”
文钰神色黯淡了下来,收回了手。姜姝这才越过他,缓步迈下台阶,只这时,她脚下突然不稳,身子摇晃着便要摔倒。文钰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细腰,姜姝惊魂未定的倒在他怀中,文钰又道:“你身子不好,这长裙又碍事,还是我扶着你吧。”姜姝便晕晕乎乎的被他扶着走了。
胡蔚稚跟在后面,用十分复杂的目光看着文钰。她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是那齐王十分心机的踩住了阿母的长裙后摆,阿母才会失衡摔倒。这一出‘英雄救美’,她胡蔚稚看的叹为观止。
待文钰送了姜姝回房,出了侯府大门,才见胡蔚稚好整以暇的站在马车前。文钰走上前不解的问她:“稚儿,怎么还不上马车?”
胡蔚稚只缓声道:“齐王殿下,好手段。”
闻言,文钰了然一笑,道:“福康县主,好眼力。”
两人各怀心思地对视了一眼,随后胡蔚稚转身就上了马车,文钰也随之骑上了骏马,护卫在马车的一侧。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着皇宫前行。
抵达皇宫后,文钰便需去给皇帝请安,而胡蔚稚则需去后宫向皇后越妃问安,两人就此分开。临别前,文钰又叮嘱胡蔚稚在宫宴结束后记得等他,他会护送她回家。齐王府和宣平侯府隔街相望,胡蔚稚便点头应了。
待文钰走后,为胡蔚稚带路的侍女便艳羡地道:“王爷待县主真是上心呢。”
胡蔚稚一言难尽的看向那侍女,心里腹诽道,那你可知,他这般待我上心,是因为他拿我当女儿看?
齐王文钰年二十四,面如冠玉丰神俊朗,才华横溢待人温和,加之洁身自好,府上不曾有过任何姬妾。这般才、品、貌三者皆具的郎君怎能不成为都城未婚女娘的春闺梦中人呢?但只有胡蔚稚知道,这些女娘注定要芳心碎一地,文钰不蓄妾纳婢,全因他心有所属,而那人便是她阿母姜姝。自从十六年前,她阿母救下落难的稚子文钰后,文钰满心满眼便只有她阿母。不过她阿母碍于寡妇身份,以及担心女儿,一直不肯接受文钰的情意。
这般胡思乱想间,胡蔚稚到了宣皇后的居所长秋宫。
“福康县主至——”
待宫人唱罢,胡蔚稚才缓缓步入殿内,然后惊讶的发现越妃竟也在长秋宫。
胡蔚稚向宣后越妃行完跪拜之礼后,宣后便温声道:“福康,快快免礼。”又对宫人道:“给福康县主赐座。”
待胡蔚稚坐下,越妃便问:“稚儿,怎么就你一人?你阿母呢?”
“阿母偶感风寒,担心将病症传给宫中贵人,所以并未来赴宴。”胡蔚稚恭敬的回道。
闻言,宣后又关心的追问了几句,胡蔚稚都一一答了。越妃倒快人快语的说:“你阿母不来,我这去赴宴的兴致又少了一半。”越妃一向不耐烦参加这些宫宴,但这次是给凌不疑的庆功宴,她不便推辞。而能与她聊得来的贵妇人屈指可数,姜姝就算一个,想到一会还要与其他不相熟的夫人小姐们虚与委蛇,越妃只觉心累。
胡蔚稚笑了笑,随后示意宫人将她准备的礼物递上前,“阿母虽不能亲自来赴宴,但给皇后娘娘和越妃娘娘准备了件小礼物,希望娘娘能喜欢。”
越妃看了眼胡蔚稚带来的礼物,见是个用锦袋包裹住的小物件,只露出了一个精巧的小把手,好奇的问道:“这是何物?”
胡蔚稚上前将锦袋拆下,露出了物件本貌。那是件打造成花边形状的小火炉,铜制金漆,被巧手的匠人雕刻上了百花图样,样式精美。胡蔚稚解释道:“这是个小手炉,可做取暖之用。娘娘将它至于手中在外行走,就不用担心玉手被寒风冻伤了。”
这件小物件是她家一间首饰铺子的一个掌柜想出来的,她阿母畏寒,胡蔚稚便与掌柜们商量看看能不能做出些便携的取暖物件,于是这个小手炉应运而生。胡蔚稚见这物件轻巧,便又让掌柜的额外打造了几件,打算敬献给帝后,要是帝后欣赏此物,那她便可让铺子大批生产,到时必能又赚一笔。
胡蔚稚在心里美滋滋的盘算着,小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继续道:“此外,臣女又在里面加了皇后娘娘和越妃娘娘喜爱的香薰,这样,这小手炉既能取暖又能使玉手生香,一举两得。”
闻言,宣后温婉的笑道:“宣平侯夫人和福康有心了,这件礼物予很喜欢。”
越妃也宠溺的点了点胡蔚稚的鼻子,笑道:“就你鬼主意多。”胡蔚稚明白这是越妃猜到了她的如意算盘,但不拆穿。
三人又有说有笑的聊了会儿家常,待有其他夫人前来拜见的时候,胡蔚稚便离开了长秋宫去了宴席。
胡蔚稚以为这次的宫宴是为了庆贺凌不疑凯旋,待她来到女宾席的时候,便不这么想了。席上做满了各家的年轻女娘,这眼熟的、不熟的、不如不熟的都在。
见她到来,那不如不熟的裕昌郡主便道:“今日怎的你也来了?”神色暗含警惕。
胡蔚稚在宫女的带领下,坐到了席面靠前的位置上,与裕昌郡主相对。待坐下后,胡蔚稚才不紧不慢的回道:“自是收到了陛下的邀请才来的,难不成郡主是不请自来的?”
“你!”那裕昌郡主被胡蔚稚的话一噎,重哼了一声将头转向一边,一副不愿看见胡蔚稚的模样。
坐在裕昌郡主身侧的车骑将军家的女娘王姈马上开口道:“胡蔚稚,你也太蛮横了吧,果然是商贾出身,不懂礼数!”
“你懂礼数?我是圣上亲封的福康县主,你又是什么?就敢直呼我名?”胡蔚稚反问这不如不熟二号的王姈,直把王姈也问得哑口无言,才又道:“罢了,今日大好的日子,本县主也就不与你这不懂礼数的女娘计较了。”
“你!”王姈也步了裕昌郡主的后尘。
全都城最为显贵的三个女娘争锋,吓得席上其他人顿时雅雀无声。这时,宫人又唱道:“五公主至——”
胡蔚稚暗暗翻了个白眼,裕昌郡主和王姈面露喜色,然后不怀好意的向胡蔚稚瞟去。胡蔚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厌烦情绪,同其他女娘一样向缓缓步入席内的五公主行礼问安。
五公主是文帝与宣后的小女儿,是皇子公主中最年幼的一个,她今日身着石榴红衣裙头戴金树式步摇冠,面上尽是嚣张和不屑的神情。落座后,五公主才缓缓抬手免了众人的礼,随后矛头就直冲胡蔚稚而来,“胡蔚稚,今日父皇特设下宫宴庆贺子晟凯旋,你怎的穿的如此朴素?莫不是瞧不起子晟?”
胡蔚稚觉得五公主逻辑有问题,她的衣着如何跟瞧不瞧得起凌不疑有何关系?找茬都找的如此没有水准。胡蔚稚腹诽完毕,才面带笑容缓缓道:“五公主哪里话,凌将军少年英雄百战百胜,我自是无比敬重的。不过今日既是凌将军的庆功宴,我如果大肆装扮,倒显得有些喧宾夺主了。”说完,胡蔚稚装作隐晦地打量了下五公主的装扮,在五公主看来的时候又将视线移开,把五公主气的说不出话来。
胡蔚稚暗嗤了一声,看着那五公主和裕昌郡主眼神交流便知她们还在盘算怎么挤兑她。胡蔚稚也懒得再接招了,道了一声胸闷需要出去透透气便离席了。五公主和裕昌郡主有招没处使,倒是被气得胸闷了。
坐在王姈下首位的一位年轻女娘此时凑到王姈身边,轻声询问道:“那刚刚离席的便是福康县主?”
年轻女娘是楼太傅家的小女儿楼缡,这次也是初次入宫参加宴会,她与王姈一见如故,她阿谀奉承,王姈也乐于与她介绍贵女相识。听她询问,便道:“没错就是她,你以后看见她最好就离的远远的,免得沾了一身铜臭,俗气!”
楼缡不解的问:“她既是侯门县主,又怎么会与商贾有关系?”
王姈扑哧一乐,嘲讽道:“胡蔚稚算哪门子的王侯之家啊,她家祖上九代都是经商的,虽是巨贾,可是家里却连一个能入仕的人都没有。”
“那她阿父是如何被封为宣平侯的啊?”
“我听我阿母提过,胡蔚稚的阿父与霍翀将军交好,曾暗中捐献金钱粮草,以助陛下成就大业。不过后来她阿父的作为被戾帝党羽发现,戾帝便没收了她家家产,灭了她家满门,只有她阿母带着她逃出生天,投奔陛下。陛下念她阿父的恩德,便追封了她阿父为宣平侯。”
“那她又是怎么被封为县主的呢?”
“戾帝被陛下大军击退后,陛下就将胡家被罚没的家产全数归还,不过宣平侯夫人倒是会做人,主动请求捐赠半数家财以充国库。于是陛下又封了胡蔚稚做福康县主,食邑两千户。不过她就算是被封做了县主,还是改不掉这商贾卑贱的做派,一个未婚女娘居然还抛头露面的去与那些商贾谈生意,真真俗不可耐!”王姈嫌弃的撇了撇嘴。
闻言,楼缡惊诧的道:“她的食邑竟是比公主的都多。”
“是啊,所以五公主又怎会瞧她顺眼。”说罢,王姈又抬眼看了下五公主的神色,见五公主还是生气的模样,便高兴的勾起了嘴角,对楼缡道:“先不说了,你且看着吧,等胡蔚稚回来,五公主定还会给她难堪。”
胡蔚稚从宴席出来后,便到了一处僻静的走廊下,静静的看着庭院中的一树红梅。这时,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雪花簌簌很快在地上覆上一层白霜。胡蔚稚把手伸出廊外,让雪花飘入她的掌心,雪花很快因她掌心的温度融化。转瞬,雪势加大,胡蔚稚瞧着四下无人,便大胆的翻过廊下围栏,行至庭院之中。
凌不疑缓步在宫廊行走,身后跟着随从梁邱起梁邱飞兄弟二人。他剑眉微蹙,素来不喜形于色的面上,竟微微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神情。他身上还穿着黑色盔甲,身披圣上特赐车服,经历了长达快两年的血战,他一身肃杀之气更甚,让所至之处的宫人都噤若寒蝉。他今日刚刚抵达都城,本欲直接去抓捕一名与偷换军械案有关的在逃犯人,但文帝让曹常侍务必劝他马上进宫赴宴。他实在脱身不得,便打算先进宫,待拜见过陛下后,就马上出宫。
“咦,那不是福康县主吗?”身后的梁邱飞突然出声道。
凌不疑脚下一顿,顺着梁邱飞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妙龄女娘站在庭院的雪地中,静静地看着身旁的红梅树,雪花飘到她的头发上、身上,但她似乎毫不怕冷,反而兴致勃勃的用手去接雪花。她身上披着雪白的狐裘披风,更衬着她的小脸莹白如雪发黑如墨。两年未见,凌不疑觉得女娘又长高了些。
“福康县主长得可真好看,这都城里就没有哪家女娘能比她更……”梁邱飞憨憨的笑道,但话没说话,后背便被兄长梁邱起猛捶了一下,让他那后半句话噎回了肚子里。
‘闭嘴’梁邱起用口型提醒了梁邱飞,然后示意他去看凌不疑的神情。梁邱飞抬眼便对上了凌不疑冰冷的眼神,吓得他立马埋首不敢再看。
凌不疑这才又看向胡蔚稚,神情稍霁。
凌不疑所站的地方是走廊转角处,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胡蔚稚,但胡蔚稚看不到他。不过,胡蔚稚此时正玩雪玩的兴起,怕是就算凌不疑走到她跟前了,她都未必能发现得了。玩了一会儿,一宫女行色匆匆的走来,对胡蔚稚道:“县主,奴婢可找着您了,马上就要开席了,县主快随奴婢回席上去吧。”
“好。”胡蔚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花,将被冻得通红的小手笼在长袖里,随着宫女去了。
待胡蔚稚的背影消失不见,凌不疑才缓缓上前,走到了刚刚胡蔚稚玩雪的地方。只见地上摆放着十来个雪团,均被胡蔚稚捏成了五瓣梅花样式,十分趣致。
凌不疑又抬头看了眼那株红梅,花瓣娇小却傲雪凌立于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