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等文帝来到长秋宫后,午宴正式开始。

桌上的食物非常清淡,三公主和五公主见了,都略微嫌弃的撇了撇嘴,随即相邻的二人抬眼又都看到了彼此,更加嫌弃的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转过头去。

胡蔚稚刚刚盛了米酒,就听后侧方的五皇子在轻声唤她。胡蔚稚循声看去,五皇子就坐了起来,身子往前探了探,表情甚为纠结,压低声音问她:“福康,你怎么会想不开要嫁凌不疑呢?”

胡蔚稚顿感无语,转过头去没理会他。

倒是凌不疑转过头来,瞥了五皇子一眼,眼神颇为冷厉。五皇子被他这一看,吓得头皮发麻,赶紧坐了回去,以袖掩面,躲避凌不疑的视线。

三皇子将他们的动静尽收眼底,微微垂下眼帘,并未作声。

倒是三公主闻言嗤笑了一声,转头对五皇子道:“五弟,你问错了吧。你应该是问子晟,怎么会想不开要娶福康吧。”

五皇子撇了撇嘴没搭腔。

凌不疑拧紧了眉头,待要说话,就听胡蔚稚身后的二公主对三公主道:“三妹!子晟与福康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十分般配。父皇与母妃都认为此亲事,甚好。”最后两个字,二公主说得稍微缓慢,却加重了音调。她看着三公主,又示意让她去瞧凌不疑的神情,三公主抬眼看去,就见凌不疑黑眸冷凝,立马噤声未再多言。

随后,二公主又对胡蔚稚笑道:“福康,三妹向来说话不太好听,你与子晟莫要放在心上。”

二公主心知凌不疑脾性,是以她主动与胡蔚稚搭话,再言语中提及了凌不疑。胡蔚稚好说话,只要她揭过此事,凌不疑也便不好再继续追究。

胡蔚稚也如二公主所想那般,笑着道了一句“无事”。

二公主微微一笑,又打量了下凌不疑的神色,见他在胡蔚稚开口后,虽仍皱着眉头,但总算转过身去,饮了米酒,遂放下心来。她又与胡蔚稚聊了几句,笑容愈发真诚。

他们底下的动静,并未引起文帝的注意。文帝坐于上首,满面哀戚之色,陷在自己的愁思之中。

宣后见文帝一直没有动箸,轻声问他:“陛下,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唉……”文帝一声长叹,“不关饭菜的事情,是朕自己没有胃口罢了。”

宣后放下箸,眉宇间也染上了一抹轻愁,劝道:“陛下,午膳后您还要去奉贤殿祭奠霍侯,您还是吃点吧。”

文帝的双手撑在桌案上,看着桌上的饭菜,叹道:“要是霍兄还在,看到如今的天下安定,该是何等欣慰。”他看向凌不疑,又幽幽道:“要是霍兄又能看到如今天下海晏河清,子晟出力颇多,他又该何等的骄傲啊。”

闻言,凌不疑抬头看去,目光深深,眼底有泪光隐隐闪烁。

胡蔚稚见到凌不疑的神情,心也揪起,替他感到难过和心酸。

这时,曹常侍快步走到文帝身边,低声禀告道:“陛下,汝阳王妃来了。”

文帝伤感的情绪瞬间收回,转成浓浓的疑惑,他不理解汝阳王妃为何要来参加这个家宴,但他也没办法将人拒之门外,只得让曹常侍宣她进来。宣后也听到了,无奈地叹了口气。

“汝阳王妃至——”

随着宫人的唱喏,席间的后辈们纷纷直起身子向步入殿内的汝阳王妃行礼。

汝阳王妃走进殿中,先是目光不善的看了凌胡二人一眼,再向文帝微微点了点头,道:“今日霍侯忌辰,老身知长秋宫备下午宴,故不请自来。”

文帝正要说些什么,汝阳王妃转过身去,径直走到文帝右边的位置坐下,正好与胡蔚稚面对面。

胡蔚稚心道不妙。随后就听汝阳王妃道:“福康,老身今日来就是想问问你,你是怎么把我家裕昌逼到三才观里清修去的。”

胡蔚稚道:“老王妃言重了,自上次永乐宫午宴后,我再未见过裕昌郡主,何谈逼迫?”

“牙尖嘴利!”汝阳王妃斥道:“你这般哪里有贵女的样子?果真是商户出身,既不温柔贤淑,亦不端庄大方,何谈与子晟相配!”

胡蔚稚深吸了口气,心中默默想道:“今日霍侯忌辰,不能与她纠缠不休。”这般想罢,打算息事宁人。

那厢,凌不疑已经大为不悦,直接道:“蔚稚与我的亲事是由陛下钦定,双亲同意,他人无权置喙!”

“双亲同意?”汝阳王妃冷笑一声,又问胡蔚稚:“福康,你为何不去拜见淳于夫人?她可是你未来的君姑。”

凌不疑闻言勃然大怒:“未来君姑?老王妃是当我母亲已经过世了吗?!”

胡蔚稚的面色也彻底冷了下来,看着汝阳王妃道:“老王妃不必担心,我过后自会与子晟一同去拜见霍夫人。”

“放肆!”汝阳王妃不满的看着胡蔚稚,道:“淳于夫人到底是你和子晟的长辈,你岂能不去拜见?”

“老王妃,我说过了,我与子晟会去拜见霍夫人的。”胡蔚稚看向凌不疑,对他微微一笑,让他莫要再动怒。随后再看着汝阳王妃道:“今日是霍将军忌辰,老王妃若是真心前来祭奠,便不应再提旁人。若老王妃不是来祭奠的,有什么话不妨在祭奠结束后说也不迟。”

“你也配来教训老身?”汝阳王妃怒道。

凌胡二人眉头紧蹙,其余人也觉汝阳王妃不讲道理至极。文帝待要说话,宫人此刻禀报越妃来了。文帝如同吃了定心丸般,大悦。待越妃一进来,文帝便暗暗给越妃使了个眼色。越妃意会点头,径直走到汝阳王妃面前道:“叔母,这是我的位置,还请叔母,让一让。”

汝阳王妃看了她一眼,未动。

越妃便静静的站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时,身着素衣的文钰也匆匆赶来。因公务缠身,他未能第一时间前来赴宴。他待要告罪,文帝摆了摆手,随后偷偷指了指僵持着的越妃与汝阳王妃。文钰了然点头,旋即笑着对越妃道:“阿姮阿姊,怎么还站着。”他这才往汝阳王妃看去,似才瞧着她那般,惊讶道:“原来是叔母坐到你的位置上去了啊。”

汝阳王妃大为尴尬,又听文钰吩咐宫人道:“还不快给汝阳王妃赐座。”

宫人领命抱来一坐垫,放在汝阳王妃的身边。

场上众人的视线齐聚于汝阳王妃身上,抱着看好戏的想法见她如何反应。最终,汝阳王妃还是顶不住文钰和越妃的视线,落座于临时搬来的坐垫上。

文钰与越妃相视一笑。越妃落座后,文钰也在她的右侧落座。坐下后,刚好对上胡蔚稚的视线,文钰则冲胡蔚稚眨了眨眼,胡蔚稚顿觉心安了不少,舒了口气。

汝阳王妃挪座后,心中就憋了口气,不上不下难受得紧,便又跟文钰和越妃强调道:“我好歹是你们的长辈。”

文钰嗤笑一声,越妃则淡淡的怼了回去。把汝阳王妃暂时摆平了后,越妃看了眼最喜形于色的三公主一眼,便借故训斥了她几句。三公主大感委屈,却又听太子妃搭腔附和,心中便也恼上了太子妃。但越妃在,太子妃又能如何讨得了好,被越妃说的掩面泣泪。

汝阳王妃便趁机斥越妃刻薄,越妃哪里会让着她,两人争执之间,便扯到了霍家往事。

这时席面上的皇子皇女们均已被越妃遣走,小辈中只剩下凌不疑与胡蔚稚在场。

汝阳王妃便也不再顾及什么,点明了当年越妃与凌不疑阿母霍君华的恩怨。

凌不疑心中震惊。

文钰此时也实在听不下去汝阳王妃的蛮横之言,直接道:“君华阿姊与阿姮阿姊之间的关系,还需叔母你来挑拨吗?”

文钰目光幽幽,浅饮了一口米酒,道:“叔母这把年纪了,既然将往事记得如此清楚,那可还记得当年戾帝兵马攻破丰县之时……”

未待他说完,汝阳王妃便惊叫出声,“你提这事作甚!”

见她反应这般激动,帝后妃三人都向汝阳王妃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文钰轻笑一声,放下酒盏,道:“没什么。只是想要告诉叔母一声,稚儿即将嫁与子晟,她的未来君姑便只有君华阿姊一人,其他人不配!”他转头看向汝阳王妃:“若叔母执意再要为淳于氏来难为稚儿,那也别怪我不顾叔侄的情分了。”

汝阳王妃怔然!

汝阳王妃一走,文帝便携众人前往奉贤殿拜祭霍侯。

文帝拉着凌不疑在最前方说着话,胡蔚稚便知趣的缀在后面,与五皇子妃同行。五皇子妃也是与胡蔚稚一起长大的,加之两人年纪相仿,关系要比与其皇子皇女好得多。

两人在后面轻声聊着,这时,太子妃走到她们身边,温和的对胡蔚稚道:“福康,一会儿的祭拜事宜,还需你帮我一个小忙。”

胡蔚稚忙道:“储妃尽管吩咐。”

太子妃微微一笑,拉过了胡蔚稚的手。胡蔚稚便对五皇子妃微微福身,跟着太子妃走远了。

路上太子妃嘱咐了一些祭拜时的事宜,并让胡蔚稚去取祭拜所需的香丸。

胡蔚稚点头应了,但又有些微微不解:“这些东西没有事先备好在奉贤殿吗?”

太子妃一愣,随即笑答:“这些物品本是早就备好了的,只母后觉得之前所备香丸的香气浓郁了些,我想着福康你最懂香薰,便寻你来帮忙了。”

胡蔚稚了然的点了点头。

太子妃又问道:“福康可是不愿帮这个忙?”

“储妃哪里话,既是祭奠霍侯所需的物品,我又怎会不愿。”胡蔚稚抿唇一笑。

太子妃笑道:“这便是了。你即将与子晟成亲,此后我们便是一家人。”

胡蔚稚笑着点了点头。

奉贤殿是文帝专为霍翀所修建的宫殿,里面只供奉着霍翀的灵位及画像。

胡蔚稚把挑好的新的香丸送到奉贤殿,递给太子妃后,便注意到了那半丈长的画像。霍侯的画像是文帝吩咐宫廷里最好的画师所绘,画中人栩栩如生,眉眼中的威严似要透过绢布,显溢而出。胡蔚稚看着看着便觉凌不疑与霍侯很像,眉毛眼睛连同那不怒自威的气势,都似个七八成。

太子妃刚好将贡品摆放妥当,起身便见胡蔚稚对着霍侯画像出神,便问道:“福康,你怎对着霍将军的画像出神?”

胡蔚稚回过神来,笑着解释道:“没事,只是第一次见到霍将军的画像,便好奇了些。”

太子妃道:“也是,以往都是子晟形单影只的入宫来拜祭。今后啊,有你陪在子晟身边前来祭拜,霍将军在九泉之下,也会甚感欣慰的。”

另一边,凌不疑在长廊下伫立。如厕返回的文钰刚刚从他身边路过,就被他叫住。

文钰便停下脚步,问他:“何事?”

凌不疑面露迟疑,沉默了会儿,方问道:“你可知,越妃当年险遇贼匪一事究竟缘何?”

文钰一愣,随后宽慰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啦,阿姮阿姊是大度之人,早已不将那些事放在心上,你也无须挂怀。”

凌不疑盯着他不说话。文钰见他目光如炬,就知他一定要清楚这件事情,只得如实道:“我那时也年幼,对好多事情也是一知半解,不过想来还是因为争风吃醋吧。君华阿姊爱慕阿兄,但阿兄与阿姮阿姊青梅竹马,心中再无旁人。那时君华阿姊便与阿姮阿姊多番争执,所以嫉恨之下,便命人绑了阿姮阿姊,幸亏阿兄和霍翀兄长营救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凌不疑蹙起浓眉。

文钰拍了拍他的肩,道:“前尘往事,已如云烟。君华阿姊当年纵有不对,阿兄阿姊他们也不会记在心里。”他又叹了一声,“遇到城阳侯,已是对君华阿姊最大的惩戒了吧。”

遥想当年的霍家小姐,是何等的恣意傲然,只肯为心爱之人低下她高贵的头颅。可予真心相待之人,却是个负心薄幸之人,何其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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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汉灿烂]此情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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