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的反应很快嘛。”听波本提到琴酒的时候,贝尔摩德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只是有点好奇,”波本耸肩,显出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毕竟接到了那种任务,好奇也是难免的吧?”
来找贝尔摩德打听消息确实是无奈之举,这女人并不好对付,性格也很恶劣,但除了她之外波本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有效的信息来源了,卡尔瓦多斯只知道很表面的信息(“组织的高层,在十年前叛逃,被追杀,然后死了”这种程度),基安蒂和科恩显然知道得更多,但是这两个狙击手就只和同为狙击手的卡尔瓦多斯熟悉一点,科恩沉默寡言,基安蒂话倒是多,但如果没有喝醉的话,她对情报组的成员一向避之不及。
当然,还有伏特加,从基安蒂的反应就能看出,伏特加和琴酒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然而……波本咬牙,然而伏特加偏偏是那个男人的搭档。
组织里的搭档当然不是形影不离的,如果要找机会,应该还是能逮到伏特加落单的时候,但是那样未免显得太刻意了,还不如直接问贝尔摩德,既然那个任务落到了自己头上,波本相信探听与任务相关的人员的消息也是组织默许的事情。
他的想法确实没错,听到波本的这么说,贝尔摩德并没有展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只是轻柔地一笑,问道:“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并没有什么消息,”波本满足她搞神秘的欲望,“只知道他死了。”
“是啊,”贝尔摩德毫不避讳地点头,“死了,在十年前。”
十年前,波本回忆自己得到的消息,十年前琴酒突然毫无征兆地叛离组织,随后遭到组织的追杀,然后死在美国——这是明面上的消息,但他确信背后还有更多的秘密。
若非如此,组织又怎么会在十年后突然开始关注一个和琴酒长相相似的男人。
他露出好奇的神色:“我听说那个男人非常忠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他背叛组织?”
“忠诚?”贝尔摩德轻笑一声,眸光流转,“他倒是确实很忠诚……”
这略显古怪的态度显示出其中的蹊跷,波本正要再说什么,贝尔摩德已经垂下眼眸,漫不经心一般地说道:“十年前,Gin是组织行动组的负责人。”
波本微微一怔,他知道琴酒一定曾在组织有很高的地位,但确实没有想到已经高到了这个地步,怪不得卡尔瓦多斯说他对组织影响很大——但这就更奇怪了,一个这种地位的人,到底是什么事情才会让他背叛组织?
“他二十二岁加入组织,二十九岁死掉,”贝尔摩德眸光流转,神情意味不明,她对着波本伸出三根手指,“距离他成为行动组的负责人刚好三年。”
“也就是说……”波本微微皱眉。
“他只用五年就成了行动组的负责人,组织的最高层之一,”贝尔摩德接话,用幽暗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男人,“你能明白他在组织里是怎样的存在了吗?”
波本确实明白,原因无他,他自己就差不多是二十四岁加入组织,到现在刚好五年,他太清楚组织的所谓升迁机制了,在组织里,能力固然重要,但是最重要的忠诚,或者应该说,组织认为的忠诚,只有当组织足够信任你的时候,你才能接触到更多的东西。
作为一个半途加入组织的人,想要得到组织的信任绝不容易,那不是简单地完成几个任务就能做到的,波本自己算是取巧,情报员的身份让他很多时候能够避免亲手杀人,但也难免染血,而行动组自然不会有这种路,在短短五年之间便得到组织的信任,爬到这样高的位置,琴酒做过的事可想而知。
而这样的琴酒在组织中会有怎样的名声,想必也不需要再多说。
“然而他还是离开了,”见到波本的神情,贝尔摩德露出一丝凉薄的笑,“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解释。”
假如忠诚没有理由,那么背叛当然也不需要解释,组织里至今仍然有人对琴酒耿耿于怀,但那个男人从来不会回头,从来。
波本露出沉思的神色,贝尔摩德接着说道:“组织很确信他已经死了,但是对于像他那样的男人……是一点侥幸的想法都不能有的,哪怕只是一个和他很像的人……”
她幽幽地看着波本,后者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那么,不要让boss失望。”女人轻柔地微笑。
波本意识到自己现在才是真正接受了这个任务,一开始让他去观察那个男人显然只是在考察他,直到他从中探查到关于琴酒的信息,贝尔摩德告诉他任务背后的原因,这个任务才算是真正落到波本身上。
若是无法从中得到更多的信息,那么他就只能带着一个莫名其妙的任务,在米花町浪费时间而已。
……虽说在米花町的生活,也算不上是浪费时间。
当初波本前往米花町只是为了抓莱伊的把柄,结果真的抓到之后,这个把柄反而不好用了……那个小侦探着实敏锐,竟然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确认了自己的身份,虽说性格还有点天真,但面对这样的少年,降谷零也实在没法下狠手,更何况如果把工藤新一成了小孩这件事上报,能带来的好处远小于危害,在这种情况下他还不如把事情瞒下来。
而且,工藤新一到底是怎么变成小孩的这件事也还没有头绪,据工藤自己看来,是被黑衣人喂了药……但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波本深知莱伊的习惯,虽然他女朋友的妹妹就是负责药物研究的,但莱伊从来不会带什么药物做任务,更别说是那种可能效用都还不明的药了……这么一来这件事里就还有一个立场不明的第三方,这事安室透没有告诉柯南,但他自己已经记在了心上。
所以仔细一算,米花町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这还没算时不时出现的杀人案……降谷零卧底五年来最忙的时候就是现在。
现在又有了个新任务,不管那个据说和琴酒长得很像的男人和琴酒到底是什么关系,从他身上说不定能抓到组织的突破口,这个诱惑足以让波本尝试接近对方……至于组织不让他过于靠近?要是事事都听组织的,那他还算是个卧底吗。
贝尔摩德一直看着金发男人的背影消失,才收回目光,低下头为自己点了一根烟。
按照boss最开始的意思,负责监视琴酒的成员最好对他一无所知,但很快他们便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首先,在琴酒明显抗拒的情况下,选择认识他的成员自然是不明智的,而在这些年的新进成员之中,如果派去的人能力太差,那么说不定会惹到琴酒,如果能力强的话……当然就会开始好奇。
能力强有时也意味着不可控,这是很正常的,毕竟大家加入组织也不可能是为了当辛勤的螺丝钉,在遭遇了琴酒之后就算再有这种人boss心里都会打个问号,最后贝尔摩德决定让波本去进行这个任务,并且很确信对方一定会开始探查这背后的原因。
他的速度比想象的快,这倒是又一次证明了波本的能力,不过贝尔摩德也不慌,琴酒的消息在组织的刻意隐藏之下比十年前更加隐秘,尽管行动组还有不少曾经和琴酒共事过的人,但那些人可能会提及琴酒,却绝不可能说出更多。
而关于那个男人最大的秘密更是只有很少的人知道。
所以波本想要更进一步的消息只能来找她,而她也不需要多做什么,只需要说点实话。
她能想象现在波本心中琴酒的形象,在组织里负责清扫障碍,明明站到高处却还是能毫不留情地离开,残忍,狠厉,阴沉,比任何人都冷酷无情——总之是个和粟木琴完全不搭边的形象,再加上所有人都知道琴酒已经死了,波本再有想象力也不可能把两者联系起来,最多只会觉得他可能和琴酒有关,而组织神经过敏。
贝尔摩德并没有想过隐瞒琴酒的消息,那是隐瞒不了的,但她要瞒住“琴酒还活着”的可能,倒不是针对波本,而是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包括其他组织成员,尤其是那些和琴酒很熟悉的人……只不过波本作为将会长期接触琴酒的人,需要她多花一点精力去应对罢了。
更何况……贝尔摩德看着指间升腾起的烟雾,露出一丝苦笑:她并没有说谎。
真话有时候比谎言更能骗人,这还是她从琴酒身上学到的,满口谎言的女人被不说假话的男人骗得彻底——以琴酒在组织里的那些手段,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即便是卧底也足够死上十几回,若非如此,boss又怎么会交付信任。
但谁也想不到真的有人能为了信仰而不在乎声名与性命,若不是琴酒叛离,谁能想到组织曾经处在那样的危机之中?
琴酒用无数的真实堆砌起一个虚假的堡垒,他的残酷与冷静,他比任何人都纯粹的忠诚,他身上浓重的黑暗,那些都并不是假的啊,只不过谁也想不到在那之下掩藏的,会是冲破一切的烈阳。
贝尔摩德有时会庆幸,还好那个巨人倒下了,不然……那柄利刃恐怕早就已经插进组织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