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
墓室本就狭小,角落又摆放着一口棺材,五个人挤在一团更是拥挤。鱼青竺还未做出反应,苏狸已经摸到腰间的匕首,两人近在咫尺,抬手就向她刺来。
“小娘子,你在作甚?”吴昊在她身旁,下意识阻拦,被重重一推,摔在墙角,正好磕到断臂的豁口,疼得龇牙咧嘴,嘴里嘀咕道,“小小个子,劲儿还蛮大。”
迟棠怕伤着苏狸,将云擘扔在一旁,双手从背后环住她的双臂,往后拽:“苏狸,你醒醒。”
鱼青竺瞧着苏狸空洞无神的瞳仁,心道不妙:“噬魂幻术。”噬魂,失传已久的巫蛊秘术,鱼青竺曾经翻阅古书才了解一二,人的觉魂一旦被吞噬,将彻底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应该怎么做?”迟棠死死抱住苏狸。
鱼青竺恢复些精神,但是没有多余的气力回话。她深吸一口气,解下铜铃,轻摇了三下,低声念道:“觉魂招招,归!”
苏狸仿若没听见似的,反而抓着迟棠的双手往外掰扯,身体猛地后退,抵住墓室的石壁连续撞击。
“咳咳。”迟棠被她撞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却仍然没有撒手。身前的苏狸微微勾起唇角,锋尖泛着寒意的匕首后挑,扎进了她的前臂,鲜血瞬间染红了素白的袖口。
速度如电光火石,旁人根本来不及阻截。
迟棠右臂的伤口震颤抽疼,不由得发出一声闷哼。她抬眼瞅见鱼青竺似是担心的眼神,轻轻地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软的不行便来硬的,迟棠左手箍着苏狸,右手为掌,正要击打她的椎动脉致使晕厥,鱼青竺也迈脚上前,岑未薇捻着一根银针,找准穴位,最先刺进苏狸的后颈。
发疯似的人终于安静下来,歪倒在迟棠的怀里。迟棠细致地将她放置在角落,正打算查看手臂的伤势,便听见不远处鱼青竺斥道:“吴副将,别碰锦盒。”
哪里来得及?迟棠偏过身子,瞧到与先前苏狸别无二致的表情呈现在吴昊脸上,不用怜香惜玉,趁着男人尚在适应周围的环境,抬手就劈向他的后颈。
砰的一声,吴昊直接栽倒在地。
解决完吴昊,迟棠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蓦地一软,勉强支撑着坐下来,仰靠在铜灯下方。鱼青竺则侧坐在她身前,动作轻柔地握着她的手腕,只说:“我看看。”
她撕开窄袖,温热的鲜血依旧不住地往下淌,约莫两寸长的伤口血肉模糊,倘若再深一些,便会触及白骨。鱼青竺眉头皱了皱,眼前的人接二连三不顾性命安危护着自己,她不清楚缘由,也不想琢磨对方是何企图,只看过程,难受得心头发慌,几乎喘不过气。
灯影幢幢,四周弥漫着阴冷潮湿的气息,迟棠双眸微睁,凝视着红衣女子的眼尾,方才想起几个时辰前,她们从封门附近的深潭中浮起时,匆匆的那一瞥,对方也是这般模样。她紧张自己吗?这么些年,只有秋溟和秋溟的家人真心待过她,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掺杂着利益。
鱼青竺呢?因为自己还欠着她白银二十两吗?还是说,她把那些话听进去了,朋友之间,也能如此挂怀。思及此,迟棠扯了扯唇角,弯出若隐若现的弧度,宽慰她:“我还好,打小就不怕疼。”
“我帮你上药。”鱼青竺接过岑未薇递来的金疮药,刀伤比之前的箭伤深,须得先简单处理。她解下吴昊腰间挂着的酒壶,拧开壶盖,抬眸看着迟棠,轻言细语,“会疼,你要忍忍。”
迟棠咬着牙嗯声,她话音刚落,酒壶倾斜,里面醇香的酒酿往伤口上浇灌。霎时间,好似四周阴冷的气息找到风口,悉数席卷进她的心肺,疼得人差点背过气。
紧接着,鱼青竺将药粉均匀地铺洒在上面,又从衣摆处撕下一条红色的丝布,绑住了伤口。
迟棠哪有心思再去瞧她,背靠着墙壁,快要昏死过去。
对面的岑未薇先替吴昊把脉,又盘坐在苏狸身前扣着她的手腕,久久未能松手。
寒湿浸淫,气血亏损,病入心脉,为何不医治?又触摸她的双手和后背,刺骨锥心的寒。桃李年华的女子,究竟经历了什么?
“冷,冷······”苏狸迷迷糊糊低声喃喃,梦魇中主动寻找热源,整个人往岑未薇怀里缩,身体紧贴着她。
只一瞬,岑未薇僵直了后背,不管是男还是女,她都未曾与人这般亲密地接触,连从小一同长大的鱼青竺,也最多同榻而眠。
然而身前寒如冰块的人,岑未薇却不忍心推开,权当医者父母心,抬手把一根银针捻进苏狸的阳池穴。
过了许久,吴昊转醒,苏狸身子也回暖了些,渐渐停止了低吟。她掀开眼皮,发现自己被岑未薇揽在怀里,没有连忙挣脱,反而往温暖处靠了靠,抬头问咫尺相隔的人:“岑姐姐,怎么了?”
吴昊抢话道:“小娘子,你被黑色琉璃珠摄去魂魄,还好岑娘子救你。”
“应该是她救了你。”岑未薇示意苏狸往对面瞧,闭目养神的迟棠,脸色也稍稍好转。
多耽搁一刻,便离未知的凶险近了一分,鱼青竺问她:“未薇,回去的路,你们可曾打探?”
岑未薇望着墓室外墨黑的一片,叹道:“溢出的白澒堵死了我们来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