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只此一人
“女公子,你带回来的这株杏花开得真好!”
半夏见椿棠这几日时不时侍弄窗边那枝杏花,便知道对方一定十分欣喜,平日里对此上心了些。
“半夏,离程楼两家定亲宴,过去几日了?”
“有一月了。”
椿棠看着小巧粉嫩的花瓣,不由想起那副冷峻的面貌,一月了,也不知行军之人到何处了
叶衎倒是一如既往对凌不疑关心得紧,廷尉府和叶家两头跑,有几日在外夜宿不归,第二日总免不了林氏一顿说教。
程少商为逃袁慎教课,借口在叶府小住了一些时日,椿棠将她送至门口,正逢叶衎策马而来。
“訚訚!阿父可在家中?”叶衎匆匆下马,气息还有些不稳,注意到一旁的程少商,眼神有些躲闪,缓了缓神方才点头示意。
“在前厅和阿母一起呢,何事让阿兄这般着急?”
“子晟得胜归来,但结果有些意外变故,我日后再同你细说,你且先将程娘子好生送回,不可失了礼节。”
不知为何,椿棠总觉叶衎在提及少商时,有些迟疑。她看着渐行渐远去的马车,心里无端竟染上几分忧虑,凌不疑这战,出了什么差错吗这样一想,回神时已在府门外空站了半晌。
“叶娘子。”
她刚一转身,身后便传来这道熟悉的声音,椿棠回首一瞧,凌不疑果真站在不远处,想必还未回府,身上的盔甲也还未换下。
他一如离别那日,在一片晃眼的日光中,向自己走来。
“叶娘子莫不是知晓在下要来拜访,方才就在等我?”
“凌将军有一处说错了。”
椿棠捕捉到他眼底的些许笑意,嘴角也不觉泛起笑意:“不止是方才,我已等了一月有余。”
说不想,是假的。她这一月里确实时常想起凌不疑,连阿父阿兄都如此关心的战事,为将之人的安危她自然也是挂念的,为的也是他临行前那番话。
椿棠从远处观望他们三人议事的场景,心下疑惑又多了几分。凌不疑是从宫里过来的,按理说,该是先回府才对,怎么急急跑来叶家,更何况,厅中三人的模样也不像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发生。
先前叶衎又说凌不疑此仗结果有变故,可她瞧凌不疑的模样,也未曾看出对方有什么不适。
直到听闻林氏让叶衎送凌不疑出府时,她才急忙上前接过话茬。
“阿兄这几日忙于军务,都未曾好好休息。”她看了厅中人一眼,“阿母,送客的事,就交给訚訚吧。”
“凌将军觉得呢!”她水盈盈的桃花眼又望向凌不疑,里头的含义显而易见。
林氏眉尾一挑,不知她是何意,刚要开口驳回却被凌不疑四个字堵在喉头。
“荣幸之至。”
——
椿棠看着端坐在马车另一头,闭眼假寐的凌不疑,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方才就该听阿母的,送什么客啊,分明就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送。
“凌将军”
她软着嗓子,试探性唤了一声,对方没反应。
“凌不疑。”
还是没反应。
饶是再好的性子也耐不住,更何况凌不疑自上了马车后,莫说是一句话,就连一个眼神也没递给自己,茶楼之事她本就没想到,也不是自愿去的,如今又受凌不疑冷落,不觉气上心头。
“凌子晟!”椿棠黛眉微蹙,声音也跟着拔起来,“你再这般不吭声,我就下车了。”
哪成想凌不疑哼也不哼一声。
椿棠吐出一口气,凌不疑这一路下来像极了一尊活佛,她好说歹说,磨得嘴皮子都干了,可凌不疑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叫她好生头疼。
凌不疑悄然抬眼,见对面的小女娘急得跺脚,暗自把自己的脚伸了出去。
椿棠作势起身,一门心思想着下车,自然没注意凌不疑的动作。冷不防被他一绊,惊呼出声,身子不受控制就要向前倒去之际,身后之人眼疾手快地将她拦腰抱过。
腰间覆上的手臂坚实有力,不容拒绝。椿棠失了重心,向后跌去,一下跌坐回凌不疑脚边。
好在马车上盖有软垫,这一下也没有什么痛感。她恍惚地看着周围,脑袋向后半枕在凌不疑腿上,而后者此刻俯下身,双臂向上半环着她的肩膀。椿棠侧首,只能瞧见他露出的半个耳廓,因为他将半个脑袋都埋在了她右颈后。
“撒开!你方才不是能耐吗?!”椿棠一想到对方一声不吭的样子便来气,“你继续去当你的哑巴好了,何故还来管我!”
她动了动肩膀,想要从凌不疑怀中抽身,却被他搂得更紧。
“嘶——”
凌不疑轻声痛呼从喉间溢出,随后低沉一声:“听话。”
他这两字缠绕在椿棠耳畔,唇瓣似是擦着她的耳廓在动,心里“咚咚”两下,以为是碰到了他的伤处,真听凌不疑的话缩着乖乖不动。
她现在半躺在凌不疑怀里,只是这姿势实在有些不适,只能挺直了腰板,才勉强舒服些。马车平稳行驶着,好在身后的人没再有过多的动作,椿棠摆摆手,懒得理会,量他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索性任他去了。
“你方才唤我什么?”
“”
她吸了吸鼻子,方才气上心头,从他身旁经过,正欲下车时,嘟囔了一句“铁面阎王”。
莫不是叫他听了去?
“将军”
椿棠舐了舐嘴角,下意识缩了缩脖颈,瓮声瓮气地回答。
似是没有得到意想之中的答案,他故意用指腹摩挲着椿棠肩上的衣料,慢吞吞开口。
“不是”
那气若游丝的呼吸声零零散散撞进她耳中,肩上似有若无的触碰更是叫她身子发颤。
“凌将军,凌不疑。”她也不知抱了什么心态,干脆都咬着牙报了一通,顿了顿,倏地凑近凌不疑的左耳,眼里透些许狡黠。
“凌子晟”
怀中人软软糯糯的声线淌进左耳,凌不疑暗下眼眸,双手在她臂弯下用力,一下就把她抱到马车座上,看着对方有些惊慌失措的神情,按下椿棠垂在身侧不安分的手,轻声哄着。
“乖一些。”
椿棠闻言默不作声,他这般,是将自己当作闹别扭的孩童吗分明是他,莫名也不知何来的火气,早像这样,自己也不会同他置气。垂眼盯着腰间那块绯色的玉,是方才他揽过自己时系上的,这等色泽的玉已是少见,绯色更是难得,也不知他是何处寻来的。
“凌将军这玉佩太过贵重,我收不得,还是你自己好生留着吧。”她说着就要去解腰间的配饰,却被对方一把扣住手腕。
“你可瞧仔细,这玉佩除了你,还有何人能收得?”
凌不疑说着,右手覆上椿棠左腕,向下摸到那块冰凉的物什,她的指尖滑过玉身,上头凹凸不平的似刻着什么,细细摩挲一番,反应过来时,一抬眼就撞进他眸子里的深沉。
是她,是訚訚方才在茶楼,当着赵以微的面,凌不疑也是这般唤自己。
亲近之人才可这样唤她。
“这世上之人,叫訚訚的不计其数,又怎会只我一人。”她心里是高兴,嘴上却还是未松口。
“可我眼里只有你。”凌不疑将她的手连同玉佩一齐包裹在掌心,使了些力道,叫她动不得。
“认定了你。”
凌不疑这厮愈发大胆了,椿棠心想,自楼家那日后,只今天短短一日,便做出许多叫自己意想不到的举动,就像在茶楼时,心里漫上点点暖意,那份悸动实难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