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线与暗线
这次的入梦未免太长时间了。太宰治走在街道上,青灰色的大雾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丝毫没有退散的迹象。而根据之前他所推断的,雾散人走,就目前情况看一时半会儿也逃不掉,当然他还想继续玩这个游戏就对了。
当前除了连带中岛敦一共就遇见两次“不可名状之物”。其他的再看这个世界到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危险,虽然他好奇太宰治究竟把什么人引到横滨,不过这里的侦探社也有乱步,倒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由于上次和这次的停留时间不一样,太宰治想搞清楚这个太宰治的信息,以免因为情报差而带来不必要的损失。
临近夜晚的时间气温骤降,他换上了黑色的呢子大衣,这样稍微厚一点的衣服能够御寒。太宰治少见的拿着一把雨伞晃荡街头,街上除了零零散散的流浪汉和乞儿躲在湿冷的角落,也就是还在工作的报童和邮递员。
鸢色的眼睛望着白茫茫的一片,离他不远处,一名年轻的邮递员把信封交给接信人,双方友好的打声招呼,很快又匆匆离别。他没怎么放在心上,径直向前去,从报童那获得了最新的《横滨日报》。
【震惊!爵士之死竟然与开膛手杰克有关!】
然后文章的正文部分就是极大的夸张和渲染这两个案子,极尽想象和笔力去描绘这其中的危险和阴谋。普通民众当然不知道爵士的真正死因,但是只要胡编乱造的有理有据,那么大的一个噱头,这份报纸的销量必然会增增的往上涨。
跟后世的出版商也差不多,大家彼此彼此。太宰治低头思考,在这个世界里,看起来横滨更像是英国的附属地,不过大多数本地人不会像他那样称呼,更多的都是说日不落帝国。如果去往海边,热闹的码头人群数不胜数,来往商货的船只多如牛毛,横滨在这属于知名的国际港口,外国人也好,混合的各种文化也罢,都是它自带的特殊光环。
酒吧边的拐角巷口,青天白雾遮掩着四周,太宰治沿着路边房檐走,毕竟现在还下着小雨,他并不想淋着湿漉漉粘腻的感觉。入水和淋雨可不是一回事,体验感不同。
“先生,给您伞。”二楼的一个小姑娘望见太宰那个样子,好心将一把伞从上面扔下来,
“多谢啦,可爱的小姐。”太宰治接过雨伞,抖抖有些湿掉的报纸,仍然没有阻碍他继续从报纸上看其他新闻。
眼神扫过关键信息,抬头找了路标,脑子里回忆着横滨地图,他在前往情况复杂的北区。
其实太宰治对这地点也不熟悉,不过就上午一段时间跟苏格兰场的警员聊聊,到是套了不少讯息。
横滨北区,据说是横滨广为人知的凶杀案频发高压带,它同白教堂地区距离也近,走过去十五分钟左右,当然离摄政王路到是要长一些。
当靠近北区时,太宰治似乎面对着更加浓厚的雾。
雾中有什么东西。他直觉很灵敏,对于这些隐藏在迷雾中的事物,全身上下的敏感细胞都在活跃。他停在原地。
因为他看见了很有趣的东西。
……
住在横滨北区的莱特是个职业骗子,他曾经在其他国家自学教育,后来上了横滨的船,到这里进行他的新生活。
不过除了职业骗子之外,他还是职业盗贼,富人区家的东西他骗过,像北区这样的养蛊场他也偷过,总而言之很少有失手。
今天的他出来转转,手里拿着一根香烟,燃烧的猩红色发出劣质的烟味。外面雾气大,这样的环境方便他作案。在吸完这一口后,他把烟丢掉地上,脚后跟摩擦着熄灭火光。
抬头,莱特四处张望着,雾气包裹的四周没什么人。他把大衣的领子翻起来,这样遮挡住面颊,或多或少会有些安全感。
他把手塞进口袋,还想再拿出一根烟时,发现口袋底竟然破了一个洞。
“该死……”他低声咒骂,身上这件大衣穿了很久,他都忘了已经破掉的口袋。
回头再补吧,他想。低头瞥见的旧鞋是他早年买的昂贵货,他一直都在保养着,只不过也确实旧的不像样了。
莱特又再次理理衣领,恨不得衣领再大些。往前走了一步。
前面是横滨北区的怀特街45号,一栋普通的楼房,大概的样子就像后世的便宜公寓差不多。
他不会无缘无故找个穷人偷东西,只不过做了附近一个月的邮递工作他也摸清楚了这房子主人的信息。
眼前的屋子只有一个人住,是个画家,不过他在这个凶杀案频发的地方租用画室,平时行动诡异,还喜欢伪装自己。只是遇到了同行,他也是个会伪装自己的行家,自然能识破。
但这些都是不是他把目标选定画家的理由。有名的开膛手杰克案所杀妓|女都是在横滨北区生活的最底层的廉价品,除了最近又死的那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女人,其他的都差不多生育过。
至于他本人为什么那么了解,毕竟莱特自己就是这个案子的嫌疑人之一。但他只是怀疑对象,那些苏格兰场的警察有些人总喜欢带着眼睛看平民,况且苏格兰场那么忙,也不可能天天盯着他,所以莱特才有胆子顶风作案。
画家也是嫌疑犯列表成员。
还是要感谢报社,他们的大力渲染让北区的人都心知肚明,明面上不敢传消息,但私底下就已经有不少猎奇的有钱人要买画家的画了。
画的价格比过去高了好几倍,莱特只需要一副就可以给新的酒吧情人买珠宝,自己也可以抹掉一屁股外债。
但这位画家不一样,他喜欢找那些好看的妓|女当模特,来给他别样的灵感。
莱特注视着一辆马车往画家的门口停下,没过几分钟,画家领着他的工具匆匆忙忙的上了马车,像是有急事往别的地方去。
天助我也!
等马车走远,打开门的莱特轻手轻脚进门,同时迅速关上。
“你就应该明白,在北区有什么发展空间啊。”
一楼只是简易的会客厅还有厨房,二楼是画家的画室和卧室。如此光秃秃的房间,莱特只想嘲笑画家这个穷逼。
画画画,就知道画,也不趁现在卖掉,留着又没什么用,你变了钱我不就更方便偷吗?真麻烦。
莱特一开始的目标就很明确,直接跑到二楼画室。他没有点燃画室的煤油灯,而是自己带来手电筒*,而电筒的光却很小,照明范围也很小。
花钱买的劣质品,看样子就是说明碱性电池的电不够了。
凑活着用吧,总比没有好。莱特把手电筒的开关打开,拧着盖子象征性的把亮度调到最大。
画室的门没关紧,他轻轻一推,室内的环境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吱呀————”
画室无非一些颜料和几块画板,有一些模型工具,墙角还有许多画家曾经画完的作品,全部堆在一起,用一层黑布盖上。他左手边还放着一个高大的旧衣柜,里面估计是画家放的杂物。
“哗啦哗啦————”
这是树叶颤动的声音,亦有可能也是别的动作。
“WhenI''mnolongeryoungandbeautiful?WillyoustilllovemeWhenIgotnothingbutmyachingsoul?Iknowyouwill,IknowyouwillIknowthatyouwillWillyoustilllovemewhenI''mnolongerbeautiful?I''veseentheworld,lititupAsmystagenowChannelingangelsinthenewagenowHotsummerdays,rock''n''rollThewayyouplayformeatyourshowAndallthewaysIgottoknow......”*
莱特被这突然的歌声给吓了一跳,介于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一般般,他很快知道声音的来源就在隔壁卧室。
什么时候!卧室难不成还有别人!他惴惴不安,心里想着一探究竟,但终究没有胆子。
如果没人,只是什么留声机或者收音机的话,那么也可以理解,如果是有人......
不过这一段歌声没持续多久,一会儿就消失了。
莱特决定按兵不动,继续躲在画室,顺便再把门关紧。随后他掀开黑布,里面叠在一起的画作让他暂时放下了不安感。他没什么艺术家细胞,这些画画的怎么样他不管,先挑些值钱的再说。
“吱呀————”
这是楼下传来的声音。
门被打开了!心里只有这个念头的莱特当即吓了一跳,他一边忍着隔壁屋子的动静,一边耐心移到门口,耳朵静悄悄听着。
忽然,脚步声加快,踏着楼梯,立即朝着二楼的方向奔来。
他往哪他往哪!莱特把手电筒一关,眼神瞟到了画作堆。
脚步声不断逼近,到二楼的扶手边。但不知道为何,脚步声到这里就停止了。
他要往哪?!莱特攥紧手电筒,如果实在不行他会选择当个劫匪,大不了换个身份换个地方继续重操旧业。
“吱呀————”
门被打开了。
与此同时,他侧身一转,藏进了柜子里,手电筒塞进了口袋。
“咚————”
灯被点燃。
手电筒掉在柜子里发出声。
莱特屏息,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在最危险的地方。
“沃尔特先生,你怎么回来了?”这是隔壁卧室的女人声音,她在跟画家谈话。画家摇摇头,“你刚刚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没?”
“啊,好像是画室传来的。”女人回答。莱特稍微放下的心又突然抬起,他听见女人起身时木床的嘎吱嘎吱声,高跟鞋贴着地板哒哒的往画室来。
画家的脚步紧随其后。
莱特贴着柜子,听见两个人把门打开,脚步停在了柜子面前。
他借着微光,勉强看清了人影。
“画布怎么被掀开了?”女人说着话,又把画布复归原位。画家开玩笑道:“你看,窗户没关上,指不定风吹进来的。”
“好吧。那么,今天还是跟平常一样吗?”
“当然,不过我被叫过去问话了,可能要晚点回来。”随后又是女人的抱怨声,两个人说了两句话,被叫沃尔特的画家离开画室。
可女人留在了原地。莱特听到类似拖拽的声音,兹拉兹拉的响声很刺耳,原是她搬了椅子,坐在画作堆前。
就只剩一个女人了,莱特觉得很好搞定,但他又不想打草惊蛇,估计没多久她就会离开吧。
他等待时机,然而女人却打开了一本书,不知道从哪里发现的,莱特听到翻书的声音,不过他记得一开始并没有观察到画室里有什么书籍,也许是他忘了也有可能。
“一位爱着丈夫的妻子在家里休息,她打开留声机放起美妙的音乐。此时她正在房间里看书,她随意的翻阅,显然是打磨休闲时间。”
女人读到这里觉得无聊又翻过去一页。
“女人觉得无聊翻过了一页。”
“哈哈,看来她跟我一样无聊。”她说着,继续下来的内容,“然而她不知道,此时正有人听她说话。这个女人抬起头,她永远不会知道,柜子正有一双眼睛看着你。”
.......
室内安静的可怕。
莱特咽了咽口水,如果可以,他或许会哈哈两声,怎么会呢女士,这肯定是无稽之谈!
那个女人也轻笑两句,似乎在缓解尴尬的气氛,她把书放下来,然后从画作堆拿起了一副挂在衣柜前,好像在欣赏。
莱特松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
前方的微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女人的胸/脯和长发。
女人的长发不断垂落,白衣贴紧的胸/脯也在不断靠近。
莱特默默的握紧拳头。
但随后,女人的长发又被抚向耳后,又慢慢有了微光照进来。
女人似乎也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到,她决定不再靠近,何必自己吓自己呢?再说她也不会待在这里有多久,等一会儿就结束。
然后她悠然自得的坐回原位,拿着那本书,起身离开了画室。
门打开又关上,女人哼着的歌声往卧室去了。
他这次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莱特稍微弯腰,虽然藏身的柜子高大,但空间没有多少,他探出脚,想踩着电筒滑过来到身边,这样一弯腰就能捡起来。
看来口袋必须得缝上,就这玩意差点误了他大事。等干完这一票他就再也不来了。以往哪会有这么紧迫的事情,简直是在玩弄他。
这回将手电筒放在没有漏洞的口袋,莱特确认无误后,打算抬脚走人。
莱特稍微挪动脚步,他也在小心翼翼。毕竟这是个旧木柜,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声音,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太妙,那么肯定会吸引人前来。
他抬起胳膊,长时间的紧张还有保持一个动作让他的手臂有些酸痛,他扶着脖子,眼神往上看。
似乎......哪里不对劲。是不是空间太暗了。
他这样想着,手掌贴着柜门,还在思考要不要推开。
其实只要稍微使点劲,他就能感知到底哪个柜门被画挡着。只是他记得刚刚被挂着的时候,明明还有微光啊?
不,也许是他忘了也说不定。
莱特不再犹豫,他往手上使劲,打算推开柜门赶紧拿画就走。
这时,他的眼睛快要对准了微光进来的缝隙。
正当他发力时,突然,他身形顿住了。
他想起来一件事,那个女人确确实实是离开的,她离开后,确实也有光照进来的。
那么,为什么会暗呢?
她,那个女人,
真的离开了吗?
“安静。”
他感觉到有一股湿意粘腻的感觉爬到肩头,他不敢乱动,脖子微微一转,眼睛正对。
眼睛彻底对上缝隙。
莱特僵直了。
一张脸,一只血眼——
正微笑地看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