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宰
酒吧,灯光,雾气,清晨。
中岛敦想起他认识的第一个英语单词“secret”,一共六个字母,这些符号串在一起,代表成一个意思,叫秘密。
秘密是神秘的姊妹,这家酒吧看着很张扬,但里面的人却默不作声,除了从侧门窗排队买啤酒的,正门口店里除了敦和太宰,还有一位调酒师和服务生。
“去找侦探社的芥川龙之介。”
“那你呢?”中岛敦问道。
“当时为了配合敦的工作先找到侦探社啦。”
太宰治伸手将额前的碎发全部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这样一来显得人张狂又散漫。从他抬脚走向吧台的瞬间,气质陡然发生变化,褪去刻意隐蔽的身形和气息,取而代之的是傲慢和轻狂,不知从哪来的一顶米黄色低礼帽盖在头上,他又无端的优雅而低调起来。
悄无声息的靠近。
这家酒吧的主人相当有品味,偏向洛可可设计风格,十七世纪的风景画挂在墙壁,里面是旷野,房屋,和干草垛。清淡娇艳的颜色,流利的直线边,墙面凹槽的地方雕刻着花枝缠绕的图案,而在凹槽里放着一盏水果篮形状的设计灯,亮度不大,不过还有壁灯,统一都是水晶花瓣的模样。
这应该是个贵族开的店吧,中岛敦想。他转头又看看吧台,太宰治已经和那位调酒师聊起来。
调酒师见到他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冰冷的一张脸明明什么情绪都没有却觉得凶神恶煞。他用黑发带扎起来银色长发,低马尾,发丝搭在后背。调酒师低头擦着玻璃酒杯,每擦完一个都要放在酒柜上,似乎不想搭理太宰治。
“酒色清澈透明,气味芬芳扑鼻,是杜松子酒吧。”太宰治看他擦过的玻璃瓶身,准确的说出来名字。调酒师顿了一下,接着继续擦下一瓶。
“不过我记得它还有别的名字,金酒,琴酒。”
太宰治笑了一下,注意到他身上的铭牌,上面是金色字体签名,琴酒。
看来这家酒吧的人会用酒名代替,三点钟方向的服务生铭牌就叫基蒂。
“我想请问,侦探社知道在哪吗?”他从怀里拿出那份报纸,平展开来,他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签字笔,将神秘酒吧的广告圈出来,日期也打了一个圈,然后从吧台旁一个木架上抽出一张前天的报纸,重复刚才的动作。
这两张报纸一个有广告一个没有,区别在于侦探社和酒吧。接着太宰又从木架上找出大前天的报纸,这些都被陈列在木架上,很快就发现了规律。
有酒吧就没有侦探社,有侦探社就不会有酒吧。虽然具体什么情况不了解,但他只需要酒吧知道侦探社就可以了,其他的他也不感兴趣。
最后又写了酒吧箭头指向侦探社。
人家没回话太宰治也没觉得尴尬,他看着这位名叫琴酒的调酒师拿出新的圆柱形玻璃杯,打开一瓶金酒,倒进去,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扣上木塞,放回原处。
“你请。”
声音如同萃冷的高山挟风带雪,冰冷的河川绵延至千里。琴酒将酒杯压在白纸上,漆黑的眼睛注视那杯烈性酒,没有说话。
但太宰却通过透明的酒液,玻璃底部,于是视网膜成像,那一行文字印在了脑海里。
琴酒观察到这位了然于心的模样,又将白纸撤出,放回身后的柜台。
转身的瞬间,扎起来的银发尾处也一同飘起,漾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太宰治手痒要拽发带,冰凉的刀刃也架在大动脉。
“哎呀哎呀,挺暴躁的。”太宰并不畏惧这把小刀,依旧笑眯眯的态度,他松开手,对方也把刀收进马甲口袋。
中岛敦简直是在看刺激,他刚想跑起来阻止,那边的太宰仍是嘻嘻哈哈的样子,“抱歉啦。”,一边脱帽致歉。
太宰先生你图啥呢?人家是男的调酒师又不是你想殉情的美女,更何况你从他那要情报还那么嚣张,被打真不奇怪。
太宰治双手插兜走出酒吧,中岛敦跟着出来,他望着人烟稀少的路,朝那里走去。
“太宰桑,我们是要去侦探社吗?”
“嗯,不过这个侦探社特殊一点,报纸上没有它的消息,要么刻意删去相关信息不暴露,要么就是有特殊的联系渠道,而我们刚刚进入的那家酒吧就是侦探社的特殊联系之一。”
太宰治把自己头上的帽子给中岛敦戴上,“等会儿弄完去找成衣店,在这里不戴帽子可是非常引人注目的行为,更何况万一有人看见我就不好了。”
中岛敦微微张嘴想说什么,太宰又拍拍他的脑袋,“帽子是我顺走的,人家提供给我地址是因为我看出来报纸上这家酒吧广告的隐藏含义,你还想问什么?”
“没有。”中岛敦想问关于酒吧的事情,但这样一来就好像是玩游戏走剧情,不得不说太宰先生真是太聪明了。
之后两个人去了唯一一家开门的成衣店买了帽子,敦于是把自己头顶的还给了太宰,他戴上了黑色圆顶礼帽。除了搭配有点奇怪以外,也勉强不会让别人频频回头注视这两个与众不同之人。
维多利亚时代有很多成衣店,那些是专门为平民服务的,因为贵族绝不会去穿别人的旧衣服。在成衣店的价格也很亲民。不过太宰意外的是,敦的钱竟然在这个时代也可以用。至于他自己的钱,那当然没有啦。
他尝试用耳机倾听酒吧的情况,没有反应,像个模型一样。
中岛敦注意他一直在揉外耳道,以为耳朵疼还是咋地,结果一枚小小的耳压式耳机落在太宰掌心,顿时联想起什么,惊讶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他以为太宰治是去骚扰人家调酒师,其实是人家借着插科打诨的模样在对方身上按个窃听器。可现在,这个耳机似乎出了故障。
不能用吗?超出时代范围的电子科技,那么手机也不行了。
太宰治倒也没失望,看来这个世界还是有逻辑的,用不了就算,那个酒吧也就听一些八卦之类,以后发现有问题的情况再进去一次。
“太宰先生,这是我刚刚问那家成衣店老板要的附近街道的简易图,他画的,这些都标了名称。”中岛敦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都是用线条代替道路,也能辨认出来他们的位置。
侦探社就在不远处,“去摄政王路。”
他的脑海里开始浮现这些不同的讯息,刚刚从酒吧那里获取的是地址表示在摄政王路221B号,现在所处的位置则是旁边的花园路,中间路程看起来也不过十分钟左右,会是巧合吗?
太宰治提取关键信息词,做了一个简单的大脑复盘。从中岛敦这里看:黑夜大雾,遇见的绅士,侦探社的芥川龙之介,和同敦近乎前后辈关系,还有之后出现的泉镜花,但与此同时芥川也消失了。接着昨天中岛敦还梦到了芥川,语意不详,但这可以确定绝对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一种心理暗示,提醒敦会是下一个参与者。那么这样一来,昨天下午他会有困意也不是巧合,或许是催眠类似的手段,他和敦都被选定,成为这次“游戏”的玩家。
还有伯爵这个词,太宰治在意的不是别人对他的惊吓,而是伯爵和他的长相。在所有知道伯爵并且见过伯爵样貌的普通人都会感到害怕,至于对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先不管,除去不知道消息的敲窗人,也就只有酒吧的调酒师没有反应。
是的,没有反应。那么他一定见过“我”,而且不止在酒吧见过一两次,加上酒吧和侦探社的眼线关系,那么不排除侦探社认识“我”的可能,精准率八成以上。
虽然心里一早有了答案,但不管怎么说都觉得很好玩。
伯爵,就是“太宰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