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蛇的第二十七天~
这是白贞贞第二次去天界。
有了上次中途缺氧的经验,这次白贞贞紧紧握着六金乌手没再主动放开过。
六师叔说要带她前往天界的天河,一个能洗净一切邪念的地方。
贪、嗔、痴、恨、爱、恶、欲,这些都是凡人所逃不掉的邪念。
贪。人有五感,生在这世上从小都避不开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用鼻子闻,用舌头尝,用身体去触摸。
声、色、香、味、触,这五种感觉容易引起人的利欲之心,被称之为五欲。
对五欲执着,非得着不可的就称为贪。
嗔,对众生或事物厌恶而产生愤恨,引人容易发怒,仇恨。
痴,看不透世上一切终究留不住,用尽一生去抓住自己想得到的,到头来损失的比得到的要多便是愚痴。
恨,恨恶、讨厌其他人,恨恶自己。
爱,过度的偏爱及宠爱。
恶,心中产生了伤害他人,伤害自己的想法。
欲,欲望。
这些六师叔和她提到的别说是人了,哪怕是现在作为妖族的她都没办法说自己和这些邪念一点关系都没有。
人非圣贤,又怎会无过?
六师叔也说除非是圣者,不然就连天神也不可能一点邪念都没有。
当天神有了邪念,那就必须得去天河将邪念洗除。
听着简单,可这天河的水洗的不是身,而是心,是灵。
邪念由心而生,这水的作用自然就是将心中的邪念洗净。洗的过程中身体会感到灼热,似被扔进滚烫的热水一般。
只有在这滚烫灼热的情况下,一切的邪念才能被天河之水吞噬、烧毁。
心中的邪念越多,洗的过程就越难受,所以天河之水也是个测试人心的地方。
每个从凡界而来的新任天神都需要受到天河的洗涤,没有例外。
显然白贞贞不是因为要去天界任职才前往天河的。
六师叔说她虽然现在已经能够感受到素灵,但这还远远不够。
她要做的是与素灵合一,让素灵能够与自己完全融合达成心意相通的境界。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需言语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虽然听着很像谈恋爱……但这确实就是六师叔说的原话。
作为神器,素灵剑神力纯正,对邪念极其敏感。但凡白贞贞心中有一点心术不正的想法都有可能影响到素灵的发挥。
为了让白贞贞能够更好地感受到素灵,六金乌这才决定带她到天河走一趟,将她身上的一切邪念洗除。
没了邪念的阻挡,白贞贞自然就能够更容易感受到素灵,也方便他在一旁指导。
明白六师叔的意图,白贞贞自然不会拒绝。只不过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一想到一会儿入天河的时候不知道会有多疼,白贞贞就下意识地把抓着六金乌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感受到自己抓着的手似乎更紧了些,六金乌便抬眸看了白贞贞一眼。
仅是一眼就见到了她脸上的慌乱和不安。
怪他把天河之水说得太详细,她估计是怕了。
这时候多说什么都有可能加重白贞贞的恐惧,所以他选择什么都不说,手任由白贞贞握着。
在手被白贞贞握住的同时,他也在暗中调整自己身上的温度不让她被自己烫伤。
别的人他或许不了解,可如果入天河的是白贞贞,他总觉得她应该不会感到很多的痛楚。
毕竟那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令他印象深刻。
就这么一个把表情都写在脸上的人,能有多少邪念?
等双脚着地的时候,白贞贞再一次来到了天门前。
和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她没想到这才刚到天界就碰到了个熟悉的面孔。
只见那人的手脚上被锁上铁链,赤脚走在地面的时候沉重的铁链被拖在地上,声音沉闷。
白贞贞见他脸色发白,被缠上铁链后走路似乎有些困难,双肩也因为承受不了手上铁链的重量而往前倾。
原先整齐的头发如今散乱不堪,若不是白贞贞对他的面貌印象深刻,恐怕还真认不出来。
见到昔日的天蓬成了这般模样,白贞贞有些不可置信,“那是……天蓬元帅?”
他们和天蓬离得并不远,听到了白贞贞的声音天蓬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
最终,他什么话也没说就被那两名天兵给带了下去。
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白贞贞越想越不对。
作为天神,统领天兵天将的天蓬元帅,怎么会像一名普通的凡人一样被这样的铁链束缚?
什么样的铁链能坚固到天神都拴得住。
天神不可能会被如此对待,那铁链上一点神力也无只是普通的铁链。如果天蓬能被这铁链给折腾成这样只能说明,他已不再是神。
看着天兵离去的方向,白贞贞忍不住问道:“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地府,入畜生道。”
地府,畜生道。
六师叔的一句话令她顿时心情复杂。
天蓬那一身铠甲的模样还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这样一位站资挺拔,一身傲骨的银袍统帅,转眼就从一位
“他犯了什么错?”什么样的人才会入畜生道?
白贞贞记得以前曾看过有人说入畜生道的只能是恶人。
恶人,行不义之事,杀人放火、□□掳掠,无恶不作之人。
这些词又和天蓬有什么关系?
难道即使已经来到了综神话的世界,还是逃脱不了原著的宿命吗?
初次见到天蓬的时候,白贞贞就认为这样的天蓬定然不会成为日后的猪八戒。
可现在她才发觉,有些事不说她认为不会发生,就不会发生。
“他犯了什么错?”
她听到六师叔笑了一声,笑得有些讽刺。“调戏天神姮娥,动了凡心之罪。”
闻言,白贞贞缓缓抬眸看着六师叔很是认真地问:“师叔可信?”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她是不信的。
尽管她只见过天蓬一面,可她却相信天蓬的为人。
她不止相信天蓬,也相信姮娥前辈。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被白贞贞这么看着,六金乌也丝毫没有被影响。他开口将自己的想法说出,说得非常清楚,“我不信。”
“其余的金乌不信,就连姮娥自己都不信。”他往天蓬离去的方向看去,“动凡心的从来都不是天蓬,这件事怕是谁都清楚。”
他顿了顿才接着方才的话,“可偏偏天蓬自己认了罪。他如今成了这般模样也怪不得任何人。”
调戏姮娥这件事天帝估计比谁都清楚。最终将天蓬的神骨剔去,贬入凡间只怕是不希望他们知道真相。
有时他真的觉得这天界就是个重面子的地方……
他听说审判天蓬之时除了他们兄弟几人,其余的天神竟无一人为天蓬说话。
他们不求情也不开口,全场静静地看着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怕只是不敢得罪天帝,只因为有人说见到天蓬同天神姮娥——天帝的女儿在一块儿。
既然天蓬自愿包庇那动凡心之人,那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这是天蓬的选择。
动凡心之罪,呵,可笑。
天界从来都没有不准动凡心的规矩。
“那姮娥前辈她……”
六金乌淡淡地说了句:“她没事。”紧接着又补充道:“不是她。”
不是她?什么不是她?
白贞贞还没琢磨清楚六师叔的话是什么意思,天门处就传来了一阵女声。
“六哥。”
这声音耳熟,白贞贞认得。只不过比起之前似乎多了几分清冷。
随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白贞贞就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姮娥朝着他们走来。
一袭绿衫轻纱。随着她走,来耳上的耳坠微微晃动,精致的发髻上没有多余的头饰,素雅却令人感到舒服。
金银珠宝戴在她身上只会显得俗气,配不上她这一身的脱俗之感。
她步步向着二人走来,脚步快而端庄,和凡界那个有些任性又直性子的前辈简直是判若两人。
见白贞贞看着自己出神,姮娥便将自己的脸凑到了她的跟前。
那容颜在白贞贞的眼前逐渐放大,令白贞贞差点都忘了呼吸。
就在她被姮娥的容颜所震撼的时候,眼前的美人挑了下眉很煞风景地开口,“怎么?看傻了?”
从白贞贞的眼中见到了惊讶之色,姮娥就直起腰间甩了甩手中的广袖无奈叹气,“唉,本天神的美貌不是你这小白蛇可以羡慕得来的。”
白贞贞:“……”
虽然她不知道天蓬和姮娥之间是怎么回事,但是她总觉得刚刚对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看姮娥这自恋的模样,白贞贞不禁觉得自己刚刚觉得她美得不可方物估计是一时眼花。
是她被那一身皮囊给一时迷惑了。姮娥前辈的性格,不一直都是与脸不符的吗?
在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后,姮娥才转身背对着白贞贞道:“该走了,否则一会儿入了夜我可帮不了你们。”
“去……去哪儿?”
姮娥转头看了白贞贞一眼,“自然是去天河。”说完便疑惑问道:“六哥没同你说?”
六金乌这才开了口,“我让姮娥过来……帮你。”
一开始白贞贞不知道为什么六金乌在说到“帮你”这两个字的时候,神色那么不自然。
不过,等到她去到天河的时候就知道了。
姮娥带着他们走到了天河处。
这天河虽然被六师叔形容得如此可怕,可长得却是和普通的河流没什么两样。
外头有天兵把守,穿过门口便可见那一条长河。河宽而长,水清澈且一直在流动看不见源头也看不见尽头。
姮娥看着那源源不断的河水便开了口,“这天河本是元帅的管辖之地,如今他不在这里人也就少了——”
说着她看向白贞贞,“脱衣服吧。”
脱,脱衣服……
白贞贞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六金乌就条件反射地迅速走了出去,顺带将大门给带上。
天河外的大门沉重,关的速度并不快,所以在门合上之前她还能听到六师叔留下的话。
“贞贞就交给你了。”
姮娥对六金乌的行为没有多大反应,反而是看着白贞贞眼神有些奇怪,“不脱衣服怎么泡得了这天河的水?”
由于白贞贞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将身上的邪念全数清楚,所以让天河的水贴近皮肤会更有效。
这个六师叔和她说过,只是她没想到姮娥前辈居然会如此直接。
她现在虽然是妖族,但还没有不拘泥于小节到可以在姮娥前辈面前脱光的程度。
姮娥前辈这样看着她,她下不了手好吧。
见白贞贞犹犹豫豫的,姮娥就问道:“你是要我帮你还是怕我看你?”
周围陷入了安静,与姮娥大眼瞪小眼后白贞贞才僵硬开口,“请……姮娥前辈转过身去。”
姮娥转身转得很爽快,随着她转身还飘来一句轻飘飘的话,“明白了,就是怕我看你呗。”
听到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就小声嘀咕,“你我都是女子有什么好看的……”
知道小白蛇脸皮薄,等听到她入水后姮娥才转过身。
她转过身直接将白贞贞脱下的外袍拿起,准确无误地扔到了她的胸前。
天河之水清澈,入水自然是一览无遗。既然小白蛇脸皮薄那就裹着点东西吧。
“你怕的话,那个外袍遮遮还是可以的,我不看就是了。哪儿不舒服记得和我说。”
看着自己双肩被套上的外袍,白贞贞本是想开口道谢。
在认出了那是自己的外袍后,白贞贞顿时闭上双眼不想理姮娥。
姮娥前辈,你要扔可以,但可不可以不要扔她的外袍?!
她虽然很感谢姮娥前辈可以扔一件衣服过来,但是万一她就带一件衣服那该怎么办?
天河之水和她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听了六师叔的形容,她以为刚触碰到水的时候就会感到异常滚烫,被河水腐蚀的痛苦。
可刚刚入河的时候却是感到一阵冰凉,如同普通河水一般。
她闭上双眼,感受着肌肤泡在水中的感受。除了水有些凉以外,并没有什么异样。
“你可还好?”
看着眼前的小白蛇双目紧闭,如同一尊雕像立在天河中央,姮娥就开口询问。
姮娥的语气带着少许的疑惑。
她曾经见过入天河的天神,每一个刚碰到天河的瞬间不是开始汗流浃背就是尖叫不止。
这种尖叫发自肺腑,听着瘆人像是受到地府的酷刑一般。
她虽然猜小白蛇的邪念没有如此之多,可没想到她居然能入天河后那么久都没反应。
实属奇怪。
听到了小白蛇应了一声,姮娥就蹙眉再问道:“没什么感到奇怪的地方?”
“没有。”
见小白蛇的表情确实不像是有任何苦楚的模样,姮娥这才相信天河之水似乎对她没起作用。
这就奇怪了。
除了圣者,否则没有一个人是完全没有一丝邪念。哪怕是她都不敢触碰这天河之水,更不要说是身为妖族的小白蛇了。
妖族不懂人性,按理说在无意识下生出邪念的可能性特别大,不可能一点邪念都没有。
可偏偏小白蛇就是没有反应。
这世间上,真的有除了圣者以外的人不受天河之水所影响吗?
不,没有。
这是姮娥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得出的结论。
她相信这天河之水并不是对下白蛇没用,只是现在还没有反应所以便特别专注地留意白贞贞的情况。
白贞贞并不知道姮娥在时时关注自己。最初她只感受到一阵冰冷,可她回答了姮娥的问题后就逐渐感到不对。
她闭着眼睛,周身的河水感觉还是和之前一般冰冷可她的身体却慢慢变得热了起来。
这种热并不是来自外在,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热。
一种似火在燃烧的热,她渐渐冒汗,体温不断升温比以前发烧的时候还要难受。
头有点昏,心中似有一团火蔓延全身想把她整个人烧毁。
汗水将她的头发浸湿,发丝黏在她的脖子和双颊上。
若是平时,白贞贞只会用手将头发拨开觉得难受。可如今她连这点难受都顾不上。
那心中的火烧得越发凶猛,她感到心发出阵阵疼痛,她开口却发觉自己疼得说不出话只能喘息□□。
见到了她的异样,姮娥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她将自己的神力凝于掌中从白贞贞的后背处替她传输神力。
“小白蛇,忍着。自己调息,快!”
从后背感受到了一阵寒气,那寒气钻入白贞贞体内将心中的火焰、身上的温热降低了几分。
白贞贞恢复了些意识,听到了姮娥的话就赶快调整好自己的气息忍受着被天河之水洗涤的痛苦。
姮娥的神力只能压住天河之水片刻,减轻白贞贞那一丝的苦处。就在白贞贞调息的瞬间,她心中的火焰再次燃起。
这次那火不再蔓延全身,而是朝着她的心里钻去。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支很细的针在她的心上扎出无数小孔,尖锐的针将她心脏的外部戳破往心房、心室而去。
千疮百孔,令白贞贞觉得自己会死。
被这种疼痛折磨致死。
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不知道因为疼痛而流出了多少泪水。
看着她此时脸皱在一块儿的模样,姮娥忍不住心疼。
她没经历过天河之水的洗涤,不过看白贞贞此时的模样,她知道白贞贞如今一点也不好受。
天河之水洗涤的是魂魄。如今洗涤还未结束,她断不能因为心软就将白贞贞从天河中拉出。
哪怕知道现在自己的神力对白贞贞无用,姮娥还是持续为白贞贞输入神力安慰自己能令白贞贞好受一些。
那些细小的针在穿透她心之后迅速往上,她脑中似有无数紧绷的弦,每每弦震动她就头疼欲裂。
体内还有另一种奇怪的感受,她感到有些东西在慢慢拿地被腐蚀。
她仿佛能听到腐蚀发出了滋滋声,她能明确感到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里面慢慢消失,是六师叔所说的邪念。
灵魂,一个她根本不知道在哪里的地方如今变得明显了起来。
她能感受到邪念被清除,可也能感受到清除邪念的痛苦。
比伤口接触到纯酒精还要疼,并且她跑不掉,也没地方跑。
邪念一点一点被腐蚀,她也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快被剥离体内。
最终脑子中的弦绷断的一霎那,她睁大双眼大脑一片空白地往后倒去被这天河所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