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林妹妹
乾清宫,雍正冷眼地瞧着血滴子呈上来的密折,冷哼:"老三当真是硬骨头,可惜了。
"罢了,幽禁着吧。朕这一生,手足虽多,和睦的能有几人。"
雍正有些疲了,倚着软枕,继续翻看着奏折。
苏培盛哪敢置喙皇上的手足兄弟,哪怕是三爷,这也是圣上的血亲手足。
他只俯身轻柔地替雍正捏着肩,并不多言。
怡亲王胤祥可是皇上的顶顶亲的兄弟。一朝去世,诚亲王胤祉却少哀悼之情,面色无波,且还偷偷饮酒寻欢作乐。
雍正帝知道后,一气之下,夺了他的爵位,幽禁于景山永安亭。
当然也不仅仅此一事,先帝身下的几位阿哥身上的磋磨与龃龉,是数也数不清的。
想起什么,苏培盛连忙命人呈上来一个金嵌丝鎏金盒子,里面盛了一个不甚大的陶罐子。
他呈到御案上,雍正抬眸道:"这是?"
苏培盛打开陶罐,瞬间一阵盐渍梅子的香味儿传来,酸甜的果香扑鼻。
他笑着挖了一勺混入玉盅里的温水,递给雍正:"皇上,这是四阿哥孝敬您的。说是打苏浙一带见了平民人家夏日燥热没胃口,便熬了这梅子膏来泡水喝。虽算不得贵重物件儿,但是对您的一片心意。"
雍正浅尝一口,点头。
这淡而无味的温水加了勺梅子膏,果真有了酸甜口的开怀之意。
雍正道:"自钮钴禄氏死后,弘历倒是懂事了不少。"
两年前,消匿在众人视线中的庶人钮钴禄氏忽然疯了。冷宫地偏荒凉,日子确实不好熬。
可谁能想到呢?
昔日高高在上的熹妃,竟然在一个瓢泼大雨的夜里,全然失了神智,疯疯癫癫地从冷宫跑了出来,沿着砖石疯狂地喊着自己是钦定的太后娘娘。
昏暗大雨中,硕大的雨滴模糊了众侍卫的视线,钮钴禄氏又只穿了沉灰的旧袍子,瞧起来不过是个老宫女的穿着。
因而众侍卫出于职责所在,又怕她的疯言疯语扰了主子们,只能乱棍打死了她。
等身下扑腾的身影彻底消停了,众侍卫才掀开她乱糟糟的发丝,露出脸来,才发现,竟是昔日的熹妃。
禀明了皇上,雍正只是冷冷地思忖片刻,随即派人偷偷地埋了她的尸首。
念在她生了弘历的份上,倒是没有直接扔到乱葬岗去。
不过稀奇的事,熹妃死后,四阿哥大病一场后,竟乖顺了许多。
在上书房里用功读书,下学也乖顺谦卑地到皇上、皇后宫里请安,颇有些脱胎换骨的意味。
雍正也非铁石心肠,见状也怜惜了他几分。
虽因当日弘历大逆不道的行径,没有再命内务府选合适的秀女嫁与他做嫡福晋。
但私下,安排了高氏的格格入了他的府邸做侧福晋,又安排了些汉军旗的小姐入府做庶福晋。
如今,安排他沿河南一带私访旱灾官员克扣灾款一事,倒也处理得有模有样的。
不错。
恰时,门外传来一声敲门声,响亮规律。
"哒哒—哒哒。"
不用问,瞧着门上朦胧的小身影,除了弘景还能有谁。
"进来。"雍正说着,眸子里带了璀然的笑意。小人儿倒还知道来看他。
弘景乖乖地行礼后就原形毕露了,他小碎步地跑进雍正的怀里,亲了亲雍正的腮:"阿玛,我想你啦。"
小人儿亲昵之时,也不唤皇阿玛,只单单唤阿玛。
本是大不敬的行为,可雍正却极受用,这样一来,便显出了弘景对自己的依赖与亲近。
别的孩子,他尚且不管这么多。可弘景与他,先是父子,再是君臣。
弘景命下人推上来一个木头制成的新奇物件儿,正是他那日麻烦匠人们制成的猫儿住的新式"猫儿房"。
雍正挑眉:"这是什么?"
弘景嘿嘿一笑,从鼓鼓囊囊的怀里抱出一个毛团儿,恰是当日对他爱答不理的翻雪狸。
小猫儿被弘景颠颠地揣在怀中跑来,显然受了极大的惊吓。天蓝色的瞳仁里满是惊慌,怯弱绵长地叫着。
"喵~"
不复当日高冷桀骜的姿态。
它扑到雍正怀里,蹭头撒娇,也似乎在告状。
雍正汗言,有些无奈地顺了顺翻雪狸的发颅:"你带翻雪狸来做什么?它胆子小,你别霍霍它。"
翻雪狸也赞同地"喵"了一声。忽闪忽闪的蓝色瞳仁里如水光泛波,可爱极了。
弘景推了物件儿上前,指着说道:"这是儿臣近些日子给翻雪狸做的新屋子,吃喝玩睡一体的猫儿房,它肯定喜欢。"
雍正忍俊不禁,这翻雪狸是西洋进贡的贵族猫儿,吃住上极挑剔,偏偏性格独特又有灵气,他才爱不释手。
他还不信,幼子能做出什么比匠人设计的还好的物件儿让猫儿满意。
弘景也不气馁,让事实说话吧。
他抱起翻雪狸,小猫儿发出了极长的喵叫声,委屈悠长。
呜呜呜,人类幼崽能不能放开它呀,它不想去任何地方。
然而弘景轻柔地把它放置在猫儿房的顶端。
翻雪狸初时极警惕,可耐不住猫儿狩猎的天性,它瞄准了最顶端摇曳的毛球,欢快地玩了起来。
玩了几分钟,又顺着下层的镂空通道钻到了左侧搭建的铺好了软垫子的木板上躺着。
因为周边都是木头框架,安全感十足,小猫儿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后,四仰八叉地昏沉睡了过去。
不一会儿便打起了小呼噜。
...
雍正挑眉,有些惊讶地指向猫儿房,问向一脸骄矜的弘景:"这是你自己做的?"
弘景昂起小脑袋:"自然是儿臣做的,孝敬皇阿玛,这样翻雪狸便可以留在乾清宫陪皇阿玛了。"
雍正心柔成了一汪水,原来弘景近些日子辛苦做这物件儿,便是为了让他不那么无聊。
赤子之心,最难得可贵。
他宠溺地摸了摸弘景的头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近些日子让你背的《列圣遗训》你背完没有?"
弘景:...憨笑ing。
早知他今日就不来了。
***
"八阿哥,这般晒,您莫探头伤了脸。"
小太监德子穿了平民书童的装扮,随弘景乘了皇家的软轿出宫,去太子府邸。
弘景笑着露出半张绝世昳丽的小脸儿看着京中百姓往来。
车轱辘声晃荡不断,他却极开心。
难得出来,去太子府先给大侄女儿送猫和新制成的"猫儿房",再陪永璋玩蹴鞠,然后夜间宫中下钥前赶回去。
他挥手:"无妨,本阿哥,不,本公子不怕晒。你在外唤我八爷便好。"
"是,八爷。"
软轿驶过京中有名的商铺,弘景喜气洋洋地停轿,隔了车帘,命奴仆买了善轩堂新鲜热乎的荷花酥。
突然,他听到了一声极悦耳的声音:"掌柜的,麻烦来几盒荷花酥。"
"姐儿怎么突然想吃荷花酥了呢?大夫说了您少吃些不易克化的吃食儿,免的伤胃。"
隔了车帘,弘景听着大约是丫鬟在旁劝阻,可随即那道悦耳的嗓音再度传来:"无妨,也是给爹爹买些。他病得伤了胃口,难免想吃些甜的抵了药苦。"
掌柜抱歉地看向两位娉婷的少女,对着在首的蹙着烟眉,娇柔的少女作揖:"抱歉了小姐,我们这刚卖出了最后一盒荷花酥。"
林黛玉蹙了秀眉,苦涩一笑:"原是我来晚了,打扰掌柜的了。雪雁,走吧。"
美人面色忧愁,纤柔弱姿,瞧得让人心生怜惜。
弘景听到了少女最后一番话,他掀了帘子,喊住了刚走出半步的林黛玉:"等等。"
林黛玉迎声回眸,恰巧风起,吹乱了鬓间的碎发,只露了微勾起的丹凤眼。
潋滟含情。
弘景呆呆地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