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243.

通常来说,每年的佳酿节，家家户户都会酿制新酒。

这些酒会被封存起来，至少要留到第二年佳酿节的「归风日」再启封。

人们打开陈酿,便意味着邀请风神共饮。

传说，如果风神对酒的味道感到满意，就会欣然唤来微风，为人们送上珍贵的祝福。

244.

去年，克利普斯并没有让迪卢克和凯亚参与酿酒,但今年,他专门把两人叫到跟前。

“……选材用料都随自己心意即可，不需要犹豫。这亲手酿造的酒,就留到你们成年那年的归风日再开启吧。”

凯亚愣住，“我也要酿酒吗？”

克利普斯和迪卢克同时看向他，眸中是相同的不解。

“为什么不呢？当时教你们酿酒时，瞧你还很认真的样子，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我的孩子。”

“……不，当然记得。只是没想到今年不能偷懒了。”

245.

迪卢克选取的材料很普通，跟去年见克利普斯选用的一模一样。但凯亚的选择就可以说是千奇百怪了。

他并不在意风神的评价，甚至还怀疑共饮与回归这件事,不过是蒙德人自己想象的,不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毕竟是头次亲手酿酒，凯亚多少有点兴奋,就像玩游戏,怎么开心怎么来。

什么冰雾花花蕊、烈焰花花蕊。

“你是真不怕它炸了。还是算了吧,晨曦酒庄的酒窖经不起你这样的折腾。”

什么蜥蜴的尾巴、青蛙、蝴蝶的翅膀。

“你这是在制作标本还是在酿酒？算了,反正是你喝的。到时候就算你再怎么说,我不会品尝哪怕一滴。”

什么雷史莱姆、草史莱姆。

对于这个选择，凯亚还说的很有道理，“你想啊，迪卢克。是不是从来没有喝过入口酥酥麻麻或者有颗粒感的酒？若是真的成功了，这酒是不是很新奇，很想尝试？”

“不，我本来就没喝过酒，毕竟年龄未到。也不想尝试，听起来就恐怖的酒。”

兰摩尼忍不住插嘴，“兰摩尼觉得，绝云椒椒很好，辣辣痛痛的，好吃，也一定很好喝！”

凯亚和迪卢克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不，不必了。”

最后，他们酿制三瓶新酒，贴着不同的标签，放在晨曦酒庄地下酒窖的角落，等着成年后的归风日开启。

红色的标签是迪卢克，只是一瓶普通的葡萄酒。

蓝色的标签是凯亚，加了一点点烈焰花花蕊的葡萄酒。

绿色的标签是兰摩尼，加了大量绝云椒椒的葡萄酒。

迪卢克亲手将三瓶酒放进去，顺口说了一句，“等到启封那天，你们不要想让我碰它哪怕一杯。”

凯亚在他身后笑得意味深长，兰摩尼挠头，“那两杯？”

迪卢克：“……”

246.

不去思考更多，只是看当时的心情，那三瓶葡萄酒毫无疑问是被他们期待着封存的。

但终究是没能在约定好的日子启封。

佳酿节过后没多久，兰摩尼就突然消失在晨曦酒庄内，凯亚和迪卢克找了很久，都没能找到她的踪迹，只能无奈放弃。

“或许她是回家了吧，真好啊。”

迪卢克静静望着眼中有一丝羡慕的凯亚，没有说话，只是陪着他迎接黎明的到来。

人类的成长速度很快，对非人类来说不值一提的时间，可能就是他们的全部。

没过几年，蒙德城便多出两位惹眼的少年。

手持长剑自信又优雅的年轻骑士迪卢克，和有着异国面容的庶

务长凯亚，骑士的好友、助战者和头脑。

他们配合默契，从不失手，如同一对心智相通的双子，从明处和暗处守护着蒙德的安全。＊

直到迪卢克成年礼那天。

傍晚时分，迪卢克驾驶着莱艮芬德的马车在林间行进，克利普斯坐在车内，捧着一个华贵的盒子陷入沉思。

盒子内放着一个类似于神之眼的东西，那是至冬国愚人众利用魔神残渣研制的邪眼，神之眼的赝品。

邪眼能将使用者的能力放到最大，但僭越的代价不需要思考也能知道。

克利普斯一直认为，自己作为莱艮芬德的家主，却没有加入骑士团，没有获得神明的注视，是耻辱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收到邪眼的原因之一，愚人众利用他这份心情，认为他必定会自愿、主动成为试验品。

好在，即使克利普斯觉得自己如此失败，但他的儿子迪卢克，无疑是值得他骄傲的。

十岁拥有神之眼，十四岁成为最年轻的骑兵队长。

有迪卢克在，或许，他只需要靠经商为蒙德带来巨大的贡献就好，不需要用到这个东西了。

这样想着，刚冒出来落寞又被满满的欣慰冲散，他无声叹气，打算将盒子收起来。

今天可是儿子的成年礼，应当用高兴的心情为他庆祝才行。

克利普斯打起精神，跟迪卢克聊着天，也就没有注意到悄悄落在马车背后的装置。

装置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如萤火般微弱却引来了巨大的灾难——魔龙乌萨。

没有人知道这曾祸害蒙德千年的古老巨龙，为何会出现在这样的林间小道上。

只知道它带来的飓风，就算是持有火系神之眼的迪卢克，也不能将其驱散。

危难时刻，克利普斯握紧邪眼，挡在儿子身前，利用生命驱动这不祥的装置，赶走魔龙乌萨，可自身也被诅咒。

灰黑的乌云压顶，大雨倾盆而落，冰冷的雨水淌过迪卢克脸庞，却不知不觉染上一丝滚烫的温度。

承受着反噬而痛苦不堪的父亲倒在怀中，流淌的血色玷污纯白的手套，迪卢克扶着他的肩膀，不知所措。

他该替父亲结束这样的痛苦吗？他应该替父亲结束这样的痛苦。

可是，他不想，也不能。

他真的该如何下手啊？

247.

拼尽全力赶来的凯亚，亲眼目睹一切，包括那在大雨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迪卢克亲手杀死了他、他们的父亲克利普斯，就连完整的躯体都被他亲自焚毁，连一点灰烬也没有留下。

而他们共同的父亲克利普斯，更是选择使用了来历不明的邪恶力量。

那对被亲生父亲狠心抛弃的他敞开怀抱的养父，善良、正义的光坠落了。

凯亚呆呆地站在雨中，望着还没有熄灭的火焰，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淋在身上的雨水浇灭了某些持续燃烧的隐火，从身上滴落时也顺便带走了那些残留的灰烬。

他本该感到无比的悲伤，可这一刻先漫上心头的却是庆幸。

心中的天平因为一侧的砝码减少而失去平衡，坎瑞亚和蒙德之间的重量失衡。

在作出选择时的阻拦又少一个。

原来克利普斯老爷这样的人物，也会委身于危险的邪力。

凯亚忍不住笑了，上扬的嘴角却和眼里的情绪不太匹配。

这样的世界，真是…有趣。

248.

当天晚上，迪卢克找上凯亚，打算解释傍晚时的那件事，却被他先一步开口，诉说了一个隐瞒许久的秘密。

一瞬间，被欺骗与不信任的愤怒袭上心头，迪卢克忘记自己要说什么，所有的话语

和情绪都凝成拳头狠狠打在凯亚的身上。

凯亚默默承受最开始的几拳，算是弥补或是愧疚。随后，他选择反击。

缠斗间，冰蓝色的元素力骤然迸发，两人眼中都闪过惊讶，紧接着，赤红色的元素力腾地升起，与之对抗。

自那以后，凯亚和迪卢克之间的关系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249.

当迪卢克选择离开蒙德，去调查邪眼和兰摩尼的踪迹时，他没有告诉凯亚。

正如凯亚没有告诉他神之眼的来历，他也没有提起，为什么在当初克利普斯倒在怀中时，明明可以留下尸体立坟，他却选择用火焰将其焚烧。

其实，迪卢克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有所猜测。在那时，他下意识选择用火焰掩盖那奇异的场景，以免引起更大的骚动。

当时，兰摩尼送给凯亚、又被转送给克利普斯的那朵花，因上一个被赠送者想要拯救的心情，突然散发出幽幽绿光，向四周扩散成波澜，将克利普斯的身体吞入。

恍惚间，迪卢克看见那因反噬形成的伤口都在缓缓愈合。

他曾见过与之类似的波澜。

依稀记得是小时候，他们去海边玩耍，因搜刮太多东西，让兰摩尼帮忙装回去时，伴随着歌声出现的梦境入口。

可那天，兰摩尼并不在场，迪卢克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她。

不管怎么样，找到兰摩尼，就能知道他的父亲是否在梦的另一边了。

在没有完全确定之前，就让那混蛋家伙慢慢难受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