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月

焦月

柔和的白光之下,一颗球被高高抛起。

它不停地旋转,愈来愈快,像一阵龙卷风。

是冲破天际的一道弧线。

“咻——”

寒山无崎睁眼。

歪头。

躲过袭面而来的一根粉笔。

“寒山同学,上课请不要睡觉,”讲台上的老师说,“上来解题。”

椅子往后推,发出吱嘎的响声,寒山无崎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再缓缓起身,他拿起被丢过来的那支粉笔,从最后一排走到前面,在黑板上随意地写下几行数字就想转身。

“过程。”

寒山无崎略带疑惑:“……这不是过程吗?”

“这是高中的公式,寒山同学。”

哦,他清醒过来,现在自己还在读初一。

“是社团活动运动量大了吗?”听到寒山无崎这位好学生在课上反常地睡觉后班主任立刻把他叫到了办公室里。

“只是昨天没睡好。”

实际上,这位好学生上课走神和睡觉是家常便饭,思维天天都坐火箭飞到外太空遛弯,只是这次伪装得不太成功,不走运地翻车了。

“你们排球部是要去打比赛了吗?过度训练不行,好好休息。”

“嗯。”

白石小春过来取本班的作业本,寒山无崎和班主任刚好结束了聊天,两人就同行回班。

“……那个,”白石小春主动搭话,“寒山同学,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

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今天早上我看见有个其他班的人偷偷往你抽屉里面塞东西,小心一点。”

应该是平松同学,寒山无崎也撞见过他几次,放牛奶就放,还整出一副偷鸡摸狗的模样,也怪不得白石小春误会,他解释:“是我认识的人,他不太擅长交流。”

“哦,那就好。”知道是自己误会了,白石小春紧张地点头。

“谢谢。”

“不,不用谢!”

午饭时间本来是独自度过的,酷暑到了,天气热,原本待的地方没有树木遮挡,寒山无崎就换了一个地方,结果就见到了始料未及的一幕。

小栗前辈和一个染着蓝色头发的男生在争吵,两人说着说着,甚至动起手来。

寒山无崎打算默默离开,然后就和躲在一棵树后的宗城直利对上了眼神。

宗城直利一脸尴尬,急忙蹲下,扭头假装无事发生,又露出了身后的土川策。

土川策正奇怪着宗城直利的突然行动,想偏头询问,也看到了寒山无崎。

“……”

“……”

两人相视无言,寒山无崎率先转头离开。

他对三年级的那些事没有兴趣。

下午,木兔光太郎一如既往地来找他托球。

“等我练完垫球再说。”寒山无崎一边做对墙垫球练习,一边说。

“你要练背垫吗?”

“怎么弄。”

木兔光太郎说:“就是我噔噔噔垫三下,然后第四下咚地一下飞过背,无崎你再噔噔噔垫三下,然后第四下咚地一下飞过背,给我,然后我又噔噔噔垫三下。”

“行,”寒山无崎把手臂放下,抱住反弹过来的排球,“先做五十个。”

做完两组训练后,两人休息了一会儿。

木兔光太郎咕噜咕噜喝完了一瓶水,皱着眉头看寒山无崎手里的保温杯,神情严肃。

喝着温开水的寒山无崎:“……怎么了?”

“无崎你给我点水呗。”他把自己的水瓶翻了一百八十度,里面不剩一滴水。

“自己去外面接。”

“可是我肚子凉,不想喝冷水。”木兔光太郎说着就撩起了衣服下摆,拍了拍他自己的肚子。

他的腹部有着轮廓分明的肌肉线条,是广大男生都想拥有的那种帅气紧致的腹肌。

不过寒山无崎并不羡慕,因为他也有。

“喝慢点,别和饿死鬼投胎一样,”

寒山无崎拿过木兔光太郎的水瓶,他的保温杯的瓶口离木兔水瓶的瓶口足足有一臂的距离,慢慢倾斜,水流准确无误倒入瓶中。

木兔光太郎眼睛一眨不眨,聚精会神地看着,末了鼓起掌来:“无崎你太厉害了吧,都没有水溅出来。”

竟然没有问饿死鬼投胎是什么意思,有进步。

下一刻。

“不过,那什么…饿死…投是什么意思啊?”

恕我收回前言。

“算了算了,你先告诉我那个倒水是怎么做到的啊?好帅。”

“一直练就可以做到。”

端茶倒水倒的多了,他还可以做到边走跷跷板边倒水,水不洒出一点。

想到此处,寒山无崎的嗓子里忍不住又蹦出一句中文:“无他,唯手熟尔。”

“哦,原来也是魔咒,”木兔光太郎把这种他听不懂的语言都归纳于咒语的范围,“这又是什么类型的咒语啊?”

寒山无崎早早放弃了去纠正木兔,他临时编了一个:“百分百保证水不会被浪费的类型。”

“那……有没有百分百保证国语考试及格的咒语啊?”木兔光太郎期待地问。

“有是有,但可能比较长。”寒山无崎露出了然的微笑。

木兔光太郎张大了嘴,眼睛的光堪比扣出球的亮度,他的声音还带着些许颤抖:“多长我都可以背下来的!无崎!请教教我!”

“真的吗?”

“真的!”

“木兔,你确定吗?”

“我确定!”

“那好,”寒山无崎笑容迅速消失,“初一的国语教材第一个字到初三的国语教材最后一个字,请加油吧。”

木兔光太郎变成了一座惨白的雕像。

欣赏了一分钟左右消沉状态的木兔光太郎,寒山无崎心情愉悦地双手击掌:“两人打防,轮流扣一次垫一次托一次,练吗?”

“噢噢!”听到可以扣球,木兔光太郎又变得神采奕奕。

先岛伊澄嚼着棒棒糖从两人身边路过,他径直走到广尾幸儿那边,说:“陪我练一会儿。”

“去找绪方不行吗,”广尾幸儿仰头,“伊澄你真是努力啊。”

先岛伊澄踹了他一脚:“装什么装?起来,现在又不是休息时间,不算加练。”

迈过六月的坎,距离东京地区赛的时间越来越近,原本懒懒散散的排球部也变得忙碌了不少,教练加大了训练的量,大家也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偷懒了。

去年丑三中学·运气不好,碰上了平井中学,只打到了三十二强,今年就要从头打过了。

寒山无崎微沉身子,双臂并起,接到来球。

这球比他想象重了很多,他稍微往后踉跄了一步,但并未倒下。

寒山无崎皱眉,没有垫到他预想中的位置内。

木兔光太郎三步助跑,在进攻线前跳起,手臂使劲高挥着,掌根击中了球的中下部。

他一个用力。

球出界了。

落地的木兔光太郎高喊:“再来一球!”

真是充满毅力的背影,但。

“这球应该轮到我扣了吧。”

“!”木兔光太郎挠挠头,利索地认错并生硬地转移话题:“无崎你去过代代木体育馆吗?”

“嗯。”

“我好想站上全国大赛的舞台啊!”木兔光太郎感叹着。

“……”寒山无崎低头看着怀里的球,说,“全国大赛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这个倒是问住了木兔光太郎,他绞尽脑汁,断断续续地说:“观众更多…强的选手很多…还有解说…能被更多人看见我打球的样子,很了不起,很帅气……总之总之…”

“一定会很开心,最重要的是我很快乐,胜利就很快乐,打排球就很快乐。”

“挺好的。”

经过两个月多的相处,寒山无崎也确认了木兔光太郎是真的缺根筋,他压根就没有在刻意装傻。

木兔光太郎憨憨一笑,寒山无崎看着他的眼里充满了慈爱。

下午六点半,寒山无崎无视了大呼小叫的木兔光太郎,冷酷地拿上挎包准时离开排球馆。

晚饭,家庭作业,夜跑,练习排球,按摩,翻译文件,拉伸,冲热水澡,睡觉。

现在自己算活着吗?

寒山无崎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拿着床头的排球躺在床上托球。

他自己一定存在着。

一,二,三……

还是无法止住思考。

十一,十二,十三……

单纯的快乐啊,有时竟会想着自戳双目,宁愿从一开始就看不清楚张扬的恶意。

……九十八,九十九,

痛苦,或许只是麻木太久了,才草木皆兵。

一百。

自省终结,放下球。

“晚安。”他对自己说。

作者有话要说:焦月:农历六月。

平井中学:私设为饭纲掌的初中,东京都的某所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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