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看完规章制度的月影辉觉得这个组织还是挺好混的，乖乖干活就行，非常适合社畜，他心情愉快地转向下一个项目——物资申请系统。

进入系统的月影辉不由地皱眉，这个系统简陋得不像是一个技术部搞出来的东西，从里到外都透露出敷衍，界面干脆就只是文字加输入框，一丁点设计都欠奉，不过好在该有的功能还是有的，唯一的优点是操作很简单，只需要写清自己的需求然后上传就可以了。

月影辉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权限能申请哪些东西，就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写上去了，从黑色衣服到机房，满满地写了一屏幕——虽然他知道机房是不可能的，但是也不妨碍他往上写嘛。

刚把需求传上去，他的房门就被敲响了，这把月影辉吓了一跳：这么快的吗，这是什么黑科技？！

好在开门之后发现并不是黑科技，只是给他送日用品的人来了，还捎带着带了晚饭。

“这边每天的饭都会送上门的吗？”月影辉惊讶地问。

“不是啦，”那个来送货上门的小伙子很爽朗地笑，“基地有食堂的，一日三餐都可以在那边拿，不过今天已经很晚了，我想食堂已经关门了，所以给您带了一份。”

“是这样，”月影辉感动地点头，他确实饿了，“对了，这边申请物品的话，大概要多久能拿到啊？”

“这个不一定的，”年轻人说道，“普通的日用品之类的当天就行，因为岛上都有库存，但是比较缺的东西就得等半个月一次出岛采购了，不过如果是特别重要的东西，可以注明一下，我们会向老大申请审核的，可以特批去采购。”

“这样啊……”月影辉明白了，“多谢你了！”

“哪里哪里，”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就先走了，您要是有什么需求，在系统上提就行了。”

送走年轻人之后月影辉查看了一下送来的东西，质量都很不错，这组织是真的有钱啊……他把东西放好，然后回到电脑边，继续查看内网中的内容。

并没有什么内容，除了刚才看过的规章和物资申请系统之外，就只有一个留言板，连考勤系统都没有，更别提什么个人信息界面和内部资料内部论坛了，月影辉看得相当震惊，硬件那么牛逼软件就这？这组织莫不是钱多得没地花？还是说他刚进来权限还不够？

月影辉这样想着，运用一些小技巧查看了一番，然后确定——真的就是没有。

怪不得，他忍不住想，怪不得刚进来就有这么好的待遇，感情是个草创部门，啥都没有呢。

这可真是……太好了！背靠着有钱的上级总公司，部门里没几个人，这不正是我大显身手的好时机吗！机房我来了！

月影辉心情激动，但碍于刚刚加入，没有工作可做，只能转而去和人分享自己激动的心情，他连上外网，熟练地一番操作，登上自己常去的论坛。

这是个程序员论坛，比起一般的论坛来说入门的门槛稍微高一点，因此论坛里的人基本上都有不错的能力，遇到一些问题上来求助也通常能很快得到解答，月影辉作为一个忙碌的社畜，为数不多的社交也大多是在这个论坛上进行的。

他在论坛里的昵称是“Starr”——因为自己的姓是月亮的阴影，所以他格外地喜欢星星，他在论坛中解答过几个问题，也算是有一点名声，但要说朋友嘛……

月影辉刚登录，就发现自己收到了好几条私信。

都是同一个人发来的。

Noah：Starr？你还在吗？

Noah：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Noah：嘿，你回来了吗？

Noah：别吓我，你到哪里去了……

看着这些文字，月影辉的心里不由地涌起一阵暖流。

虽然他在这世上的朋友不多……好吧是只有这一个，但这唯一的一个朋友还是很关心他的。

可能因为对方是个孤独的孩子。

月影辉和诺亚也是在这个论坛认识的，因为来自同一个国家而快速地熟悉起来，虽然出于某种默契，他并没有去查对方的真实身份，但是仅仅通过对话中透露的消息和对方的用词，也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个名为诺亚的出色的程序员虽然早熟，但是明显年纪不大，很有可能还是个未成年。

诺亚很孤独，而同样生活在日本，同样曾是个计算机天才少年的月影辉实在太懂那种孤独了，而且和月影辉童年时天真狂妄的性格不同，这个孩子明显更为敏感和内敛，月影辉看到他就像是看到另一条道路上的自己……

于是他花了不少时间来关心和开导这个孩子，前段时间诺亚告诉月影辉，母亲决定带着他移民美国，接受更合适的教育，月影辉还挺为他高兴的，虽然他们认识才一年都不到，但是看到这个和自己有着相似命运的孩子的人生走上正轨，还是让月影辉很欣慰。

虽然与此同时，他自己的人生却仍然在一路下滑。

半个月之前，在做出自杀的决定之后，月影辉开始整理自己的遗物。

完全没有什么值得托付的东西，唯一有点意义的可能就是这个账号了。

于是月影辉把账号和密码发给诺亚，他不想让这孩子年纪轻轻就体会到失去朋友的痛苦，因此没有直说自己要去自杀了，只是说要离开很久，希望对方好好利用这个东西……但是现在看来这孩子比他想的还要敏锐得多。

……也可能是月影辉自己隐藏的能力太差了，他一向不擅长说谎。

他连忙给诺亚回消息。

Starr：我没事，Noah

诺亚似乎正好在线，他很快回复。

Noah：啊，你回来了！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Starr：抱歉让你为我担心了

Noah：没事，你没事就好，但是下次不要这样吓人了，我差点就要去查你的身份了(〃′o`)

月影辉心中触动，不查别人的现实身份是论坛里不成文的规矩，其实他自己并不是很介意，但诺亚会有这样的想法，大概是真的很担心他。

让一个孩子担心了呢……之前的我状态真的很糟糕啊。

Starr：再也不会了，我遇见了我的天使，他为我指出了全新的道路

Noah：真的吗，恭喜你！

Noah：这么说……你会继续了吗

Starr：是的，我不会再放弃了！

Noah：太好了，我期待着和你一起创世界的一天ψ(｀??)ψ

Starr：我想那一天不会太久的

月影辉感到很开心，果然快乐和别人分享就会加倍。

在长大之后，他就没有把自己的梦想和任何人分享过，他知道那会换来什么，疑惑，嘲笑，不理解，即便是那些有见识的人也是一样，他默默地怀抱着自己的理想挣扎着，直到遇见诺亚，一个孩子。

诺亚不仅理解，而且期待着那个梦想，月影辉相信，如果不是这孩子年纪还太小，他一定会成为自己的合伙人的。

只有孩子能理解不切实际的梦，在这一方面，或许月影辉从来没有长大过。

但他确实是长大了，十几年来现实在和他的梦想拉扯他，一遍遍地告诉他这不可能，直到将他扯下绝望的悬崖，直到……他在那里见到Gin。Gin指引他走上了一条全新的道路，见识到组织的财力和对研究员们的待遇的月影辉知道，他现在是真的有希望了。

诺亚发来一条新的消息。

Noah：对了，你说天使……是真的天使吗？

Starr：我很想这么说，但抱歉不是，他是我爱上的人

Noah：你爱上的人？你跟我说你这一辈子只会爱你的电脑

Starr：咳，Noah，那只是个玩笑

Noah：哈哈，我知道，这也是个玩笑

Noah：所以他是个怎样的人？

月影辉沉默了一会儿。

Gin是个怎样的人……？他自认为能够说出不少特点，虽然和Gin相处才不过三天，但那是个特质过于明确的男人，足以一照面就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然而月影辉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向诺亚陈述。

他当然知道Gin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对方也完全没有隐藏的意思，他的天使来自地狱，会被世人冠以恶魔的名称，月影辉自己是完全不在乎的，无论Gin是个什么样的人，那都是他一个人的天使，然而，虽然诺亚非常早熟，但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和一个孩子谈论自己爱的人已经有点奇怪了，如果再加上这个人是个□□大佬……嗯，即使是月影辉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好选择。

可他也不想欺骗诺亚，对孩子说谎是很不好的。

Noah：怎么了？很难描述吗？

Starr：不，只是……他不是那种一般意义上的好人

Noah：那他是个好人吗

Starr：……不是

Noah：但你还是爱他

Starr：是的

月影辉叹气，这孩子真是很敏锐，仔细一想，与其说是不想欺骗诺亚，倒不如说是不想欺骗自己，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良民，虽然拥有很强的技术力，但是月影辉从来没有想过通过非法手段获取钱财（他不清楚该从哪方面下手也是一部分原因），但现在看来他高估了自己的道德，虽然他还是没法想象自己杀人放火的场面（一部分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战斗力很有自知之明），但是如果Gin杀人放火的话他会很乐意为对方摇旗呐喊。

……说不定还会有生理反应。

安分守己地活了二十八年才发现自己是个当坏蛋的料，这叫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