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
大仓走后不久,森鸥外的诊所就有军警的人上门。
因为之前就有协议,森鸥外不得不带着晶子过去一趟。
森鸥外其实也有点侥幸心理。晶子之前说自己因为心理问题无法再使用异能力,但森鸥外觉得,异能力应该是一种本能,在晶子看到伤患的一瞬间,说不定就可以唤醒她身为医者的本能。
可惜越接近猎犬的营地,那类似于战场的氛围,反而唤醒了晶子心中的阴影。在走进猎犬营地的大门后,晶子就开始全身冒冷汗,手脚颤抖,脸色惨白,眼看着就要因为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而引发更严重的生理反应,森鸥外只能叹息一声,然后干脆利落地一记手刀把人劈晕了过去。
把因为晕过去而顺着轮椅滑倒的少女抱起来后,森鸥外向领路的人露出了歉意的笑容:“如你所见,晶子的情况可能无法进行治疗,再这样下去,引发再一次的精神崩溃就得不偿失了。”
领路的人说要给上面的人汇报,森鸥外表示理解,抱着晶子自顾自地走到门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大概过去了二十分钟,之前的领路人回来的,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末广铁肠。
末广走到他们面前,公事公办地说道:“福地队长正在外执行公务,因为有所耽搁,无法即使赶回,他让我代为转达歉意。另外关于与谢野小姐的心理问题,福地队长也十分关切,他说会带专业的心理医师回来进行诊断和治疗,希望你们能配合,暂时留在我们安排的地方耐心等待。”
虽然以前也有所耳闻,森鸥外这下对福地樱痴的霸道作风终于有了切身的体会。
看来不给他一个交代暂时是走不了了。
不过森鸥外也并不慌,他知道如果晶子不能恢复健康,即使是福地樱痴,也无法强求。这不仅是因为森鸥外背后的人,也是因为晶子本身的治疗系异能者身份。
于是森鸥外心安理得地跟着末广去了离营地不远的郊外的别墅。
别墅周围安保齐备,还有暗哨保护,森鸥外恍若未见,抱着晶子径直进了大门。
末广在交代了几句后离开了。
森鸥外站在二楼的窗口,看着末广的背影消失,突然侧头看向了墙角的阴影处。
人形异能力爱丽丝静静地立在那里,没有了平时的傲娇模样,眼中闪烁着无机质的光。
森鸥外沉默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一声叹息之后,爱丽丝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
另一边,大仓烨子走出诊所后,一时也不想回去交任务,就随便找了个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来,心里琢磨起与谢野晶子的事到底要怎么办。
心理医生是可以看的,但基本不用抱什么期待。晶子在牢里那么久,上面又不是没找顶尖的医生看过。
作为异能力者,心理防卫机制本来就强,像晶子这种情况,如果脱离了熟悉的环境,不再钻牛角尖,说不定过几年自己就自愈了。
但现在关键是没有时间。条野等不了那么久。
所以只能下猛药。
这么一想,大仓又觉得有点对不起晶子。但条野的伤是她亲自动的手,她不可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要怎样做,才能使晶子释怀呢?
大仓脑海中无端浮现了一则关于“仓”的秘闻,她有点忘了是在哪里得知这个情报的了。作为特别搜查机构,整个“仓”的组织都是建立在一名少女的异能力之上的。
飞鸟井木记的能力——「井中世界」。她沉睡在“仓”的最核心深处,拥有和链接别人梦境的能力。
之前大仓曾经反复进入别人的井,深刻地明白井作为一个人潜意识的反应,很能够反应出一些本质的东西。
心理学上,有时候要解决一些心理问题,需要用到催眠的手法,接近一个人的“本我”意识。“本我”(id)即是井(ido)。
所以说,虽然罔象女系统被开发出来的初衷,是为了逮捕连续杀人犯,但如果思路开拓一点,往心理学领域发展也大有可为。
如果大仓有权限,带着晶子的杀意粒子去仓再进一次她的“井”即可。当然这需要征得晶子的同意,毕竟“井”这个东西其实有些隐私了,晶子有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杀人犯,太宰那次也是为了救人事急从权。
但晶子的杀意粒子不一定能找到,她唯一一次爆发出强烈杀意的时候,大概就是在常暗岛的那次,时间太过久远了。
所以最好能把飞鸟井带出来,亲口问她关于她能力的细节,没有罔象女系统,没有杀意粒子能不能形成“井?还是直接可以进入某人的梦境,具体可以怎样操作,需要见到本人才能制定下一步计划。
由于飞鸟井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在这之前,除了穿着特殊的装备,接近她都成困难,而她几乎是走一路让其他人沉睡一路,所以要悄无声息地把她转运到某个位置,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任务。
但这个问题,有了「人间失格」,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
想到试行的方案后,大仓回到自己的据点操作了一番,让自己的机密任务一直处于未完成状态且提高了保密级别,确保没人知道她的去向后,大仓又进行了一番简单的变装,将自己打扮成了不起眼的小报童的样子,压低了帽檐低着头向邮政局走去。
她先是去邮政局随便取了几份报纸装作要去送信的样子,然后用用电报机向某个地址传去了一份简讯,这个简讯表面上是地下世界一份通用暗语写的的悬赏令,因为金额太低目标人物又不存在一般不会被人接下,但按照惯例会被黑市的人贴在某酒馆的墙上,很多组织的人,都喜欢用这种方式和自己的线人接头。
拍完电报后,大仓在附近的街区一户一户地投递报纸,装作真的在派件的样子,临近中午的时候,才揉了揉扁扁的肚皮,拖沓着脚步走进了街区附近的一家咖喱店。
“老板,来一份激辣咖喱。”大仓故意哑着嗓子点单,听起来就像一个正处于变声期的少年。
过了一会儿,门口又进来一个人,说着同样的话语:“老板,来一份激辣咖喱。”
来人是一位红发的少年,他走到大仓的身侧:“你好,请问这里没有人吧?”
大仓摆了摆手示意他随便坐,来人顺势坐了下来。
两份激辣咖喱很快端上来,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很快干掉。大仓先吃完,端起旁边的冰水一饮而尽,红发少年晚了一步,却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一点没有要喝水的意思。
“好吧,你赢了。”大仓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不客气地将红发少年的水也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扭头就冲出了门外。
店长好像是红发少年的熟人,笑着调侃他道:“织田君也有这么好强的时候呢,还需要来一杯水吗?”
红发少年,也就是大仓之前发展的线人,织田作之助露出一副得救了的表情:“啊,拜托了。”
店长去后厨端水了,织田挪开了大仓重重放下的水杯,果然在下面发现了一张折起的纸条,织田看了一眼纸条的内容,顺手揣进了兜里,在桌面上留下了结账的钱,没有等店长端水出来,就这么直接走了。
——
织田走在路上,想着刚刚自己的“上线”给自己交代的任务。
又是一个关于救人的任务。
虽然总让一个杀手去救人有些令人困惑,但织田意外地并不讨厌这种工作。
按照纸条的提示,织田先去了某家门牌名为岸谷的人家,礼貌地按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一位大白天仍然戴着机车头盔的身材姣好的女性,织田首先作了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织田作之助,是大仓让我来这里的。”
机车头盔女用读写器打字道:“你好,我叫塞尔提,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请进来说话吧。”
织田跟着塞尔提走进了房间。看到塞尔提的一瞬间,他就凭借经验判断出她的身手不凡。他以为塞尔提就是他这次任务的合作伙伴,没想到走进房间后,却在看到沙发上还有一个只有十岁左右的黑发小孩懒散地坐着。
看见那个孩子的一瞬间,织田眼前仿佛又浮现了那晚大仓看过来的眼神,她说:织田君,你愿不愿意去救一个在黑暗中徘徊和求救的小小少年。
看来是得救了呢,真好。
织田嘴角不自觉上扬了几分,绕到沙发的另一端坐下。
一时间房间里没有人开口说话。太宰在织田刚进来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不感兴趣般低下头继续看任务有关的资料。
那些资料夹在报纸中间,被大仓之前借着派送报纸的名义塞进了岸谷家的邮箱内。
资料上写清楚了关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还有希望几个人如何合作,飞鸟井木记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需要太宰治参与等等说明。
太宰不满地把资料随手丢在茶几上:“什么呀,人都不露面就想求人帮忙,说什么工资卡随便刷,这是钱的问题吗?一点诚意没有,不去。”
织田伸手把资料拿起来,也随意地翻看了一遍,问道:“工资卡真的可以随便刷吗?有多少?”
太宰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这是重点?”
“可是大仓阁下没提任务金的事,我出场费很贵的。”
“没提任务金就是没有,你不是她发展的下线吗?下线都是免费劳工。”太宰完全一副无良老板的嘴脸。
“欸?这样吗?”织田一脸震惊:“那怎么还会有人愿意当线人的?”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织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对。”
太宰起了一点好奇心:“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
织田看着他的眼睛:“她说要去救一个人,让我帮帮她。我说好。”
太宰神情动了动,故意提高了声音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你一个杀手,对于白道说帮就帮,一点原则都没有的吗?”
“唔。”织田有些吃惊地睁大眼:“杀手的原则还有不能帮白道吗?我以为只有帮委托人保密之类的。抱歉我是半路出道对业内潜规则不是很了解。”
“倒也不是行业潜规则……”太宰有些无语地趴在沙发扶手上:“只是看电影里杀手会给自己制定各种不能出手的原则嘛,看上去很酷的样子。”
“硬要说的话,我的原则是不能为了大义杀人。”
“欸,这个原则我喜欢。”太宰坐直了身体,仿佛第一次对织田这个人来了一点兴趣:“为什么?”
“因为那样就会变得杀谁都无所谓?”
“哈哈哈哈。”太宰好像被织田的话逗乐了,笑了半天:“你这家伙不要一副这种事大家都知道的语气啊!”
“难道不是?”织田一脸问号。
太宰正准备说些什么,另一边旁听了半天的塞尔提也震惊打字:“难道不是?”
“呃……”太宰哽住了,看着面前两个理所当然的天然,脸黑了下来。
塞尔提看见冷场,以为自己说错话,慌乱地打字挽救现场气氛:“但是为了大义救人是不会被讨厌的!就像是大仓阁下说的,扶危济困,帮助幼小!对不对?”
“嗯。”织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然后两个人都一脸期待地看向太宰寻求认同。
太宰被两个天然用这样直白的视线看着,几乎有种被逼到了墙角的恼羞成怒:“我不去!”他丢下这么一句话,直接翻窗跑了,那背影甚至可以称得上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