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
因为屯所在郊外的山里,要回去已经有点晚了,所以大仓带着条野来到了猎犬位于横滨市内的某个用作情报中转的秘密据点。
因为是情报站,当然会配备特制读取器,所以大仓直接问办事员要了一个,然后就领着条野去了自己的房间。
在沙发上坐下后,大仓伸出手问条野要内存卡。
然而刚刚还在充当优良辅助的条野又开始作妖,并没有爽快地交出来。
“唔,怎么办呢?一不小心被我弄掉了。”
大仓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别闹了,快拿出来。”
“如果我说真的弄掉了,会得到怎样的惩罚呢?”
察觉到条野语气的不同寻常,大仓揉额角的动作顿住了。她神色深沉地看着对面仿佛变得陌生的少年:“条野采菊,你想干什么?你要知道有些玩笑开不得。”
见大仓变了脸色,条野假笑着开口道:“副队长不要这么严肃嘛,开个玩笑。”说完手腕又是一翻,手掌摊开,掌心正式那张薄薄的内存卡。
大仓缓和了神色,伸出手正准备拿过内存卡,却猝不及防地见条野突然猛地合上手掌,变成了粉末的内存卡从他的指缝落了下来。
一瞬间,任务开始以来种种疑点闪过大仓的脑海,她一跃而起,伸手猛地抓住条野的衣领,然后用力一抡,直接把人怼在了墙上。
条野的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背后的墙面也出现了裂痕。
大仓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条野,你这家伙想背叛吗?”
同时大仓脑中迅速闪过之前一直不愿去想的怀疑,为什么条野要有意无意地阻碍她完成任务?
他是背叛了猎犬,还是只是背叛了自己?
条野的脸色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面对大仓的质问,他只是冷漠地保持着沉默,既不辩白,也不解释。
大仓见他如此抗拒的态度,有些恼火地把人用力甩到地上,然后直接上手卸了他的胳膊,让他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关节滑脱的疼痛让条野的脸色更白了,但他依然紧闭着唇一言不发。
大仓作为猎犬里的刑讯专家,在过去的几年里,已经见过很多人的表情。背叛者,忠诚者,殉道者。
每个人都想在她面前竭力伪装自己,但在她的手段下,都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她看着少年故作冷硬的神情,那不是一副要背叛的脸,而是一张准备为她去死的脸。
大仓目光沉沉地盯了他半晌,终于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她放开条野,退到沙发上坐下,努力压榨着今天有点使用过度的脑仁,试图找出条野这么做的理由。
她努力回忆着从接到任务后,条野一言一行的所有细节,在略作整理之后,她有了初步的猜想。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把地上条野提起来怼到了桌面的台灯下。尽管条野已经失去了视觉,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光感,光源直接照射,还是让他不适地皱起了眉。
大仓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把刑讯这一套用到自己的部下身上。她知道条野不会开口,但有时候不是不开口,就不会透漏情报。
“你不想让我接触无效化少年。”大仓用直截了当的口吻陈述着她的判断。
尽管条野竭力控制表情,但有时候大仓在拷问方面的经验不是初出茅庐的他能比拟的。
大仓从他微表情的变化迅速地判断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是】
“你觉得我的异能被无效化后,恢复真身会发生危及我生命的事。”
“......”【是】
“你暗中调查过我当年异能暴走的真相。”
“......”【是】
“我接触无效化少年的过程,你被要求做见证。”
“......”【是】
“有人告诉你接触少年会让我的异能暴走得到恢复。”
“......”【是】
“最后一个问题。”大仓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确认房间内不会有监控,也没有人有偷听的可能,才把嗓音压得极低,在条野耳边说道:“是队长要求你这么做的。”
这次条野的表情有明显的震动,甚至不需要读微表情,大仓也能得出肯定的结论。
排除所有可能后,剩下的可能性即使再不愿相信,那也是真相。
为什么我如此尊敬队长,却会被他试探呢?大仓心里生出微的怨怼。但这丝怨怼很快如无根的浮萍般消散了。
仿佛隔了一层玻璃的假象,如果尊敬是出于自我暗示,那怨怼自然会不够有力。
此时此刻,大仓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必须来一场酣畅淋漓的睡眠,她才有可能搞清楚事情的全部真相。
她一贯相信自己的直觉,尤其是带有如此强烈暗示意味的直觉。
至于就这么睡过去后的安全问题,有条野这家伙在,她并不担心。
把条野的胳膊装回去后,大仓一言不发,没有任何交代地就直接走沙发上睡了过去。
条野缓了一会儿,才忍着疼痛爬起来,摸索着走过去,把人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他不知道大仓会有什么办法的,但除了静待她醒来,他也做不了其他的事了。
说实话这次的局,除了条野自己去死,或者大仓身死,或者两人都去死,他已经找不到破解的办法。
三年前,欧洲爆发了吸血鬼事件,大仓随福地队长到欧洲平息乱局,期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大仓受了一次重伤,失去大部分记忆,从此只能维持幼/女的形象。
队长解释是病毒导致的异能力暴走,人是他救回来的,之后大仓副队长也对他表示出了绝对的尊敬。
虽然大仓已经忘了,但条野还清楚地记得,四年前,她是如何踏着清晰沉稳的脚步,来到自己的身前,毫不嫌弃地将满身伤痕的孩童从污泥中抱起。
她捡回了一条目盲的野犬,将他抱在怀里,握着他的手摩挲着书籍,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
她教他知识,教他体术,教他人情世故,给了他活在这世间的底气和勇气。
为了不给她丢脸,他拼命地学习和锻炼,才终于成为了猎犬的一员,来到了她的身边。
然后她忘记了这一切,对他表现得如此陌生,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同僚。
条野迫切地想要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开始暗中调查。还没等他查出什么来,突然队长就把他叫到了办公室里,告诉他这次的任务对象,那个无效化的少年,也许可以消除大仓身上的异能力暴走的残留问题,但是具体会发生什么情况,不临到头也不知道。因为无效化少年的身份敏感,之后不知道还有不有接触到的机会,所以让大仓当任务人,而她最信任的他,可以一起任务,到时候接触无效化少年的一瞬间,可以帮她盯着点,免得出什么变故。
队长的说辞,乍一听没什么漏洞,但条野完全不相信他说法。
在听到这个任务的一瞬间,条野明白了,自己和大仓同时被试探了。
如果大仓在接触到无效化少年的瞬间发生了什么变化,例如无防备下恢复了真实的体型,被条野如实汇报给了队长,那么暴露出来的疑点就会要了大仓的命。因为大仓现在的状态,不一定来源于异能力暴走,也有可能是她的某种伪装。
如果条野阻止了大仓完成这个任务,动机就会显得很可疑,会被人疑心可能知道了什么。
条野在试探大仓的过程中发现她确实是忘了什么,以至于忽略了接触“无效化”的危险。
但是现在看来,应该还是有什么紧急保险装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