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只是玩玩、而已
窗户似乎没有关紧,晚风吹了进来撩起白色的窗帘,耳边传来时钟的滴答声。
程倾有些被吓到,重重地呼了口气,对于自己误闯别人的房间感到十分懊恼。
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这个背影依旧一动不动,像是一座完美的雕像。
程倾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随后轻声说:“对不起,我不是——”
下一秒,她就忽然止住了声音,瞳孔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和惊慌。
少年修长白皙的手垂在椅子旁,鲜红的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在洁白的地板上,一滴两滴……
无不犹豫地,程倾跑了进去一把拉起他的手,手腕处一道明显的划痕,还有血珠往外冒。
空气里迷茫着血液的腥甜,她的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迅速从桌面上抽了几张纸巾捂在伤口上,用力摁住。
眼神扫过另一只手上紧握着的小刀,对上另一张脸。
少年微微仰头看着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下有一小片阴影,堪堪遮住了眼尾那颗极细的浅褐色泪痣。
白皙光洁的皮肤宛如通透的白瓷,没有一丝杂质和瑕疵,然而此时这张脸却是苍白、病态、死寂的。
这是程倾十八年人生里看到过的最好看的一张脸,。
“你……还好吗?”她紧紧地盯着他的脸,嗫嚅道。
少年的眼里没有光,看她的眼神异常平静,像是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完全忽视掉她眼中的惊恐和担忧。
“我、我去帮你喊人。”程倾几乎要在他的目光中凝结成冰,克制般地呼了口气,松开他的手准备转身离开。
少年却反握住她的手腕,低声说:“不要告诉别人……”
声音沙哑且虚弱,像是残破的老式收音机费力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可是你——”
“嘘——”少年将食指抵在薄唇上,尽力扯出一个病弱的笑容,声音带了丝讨好:“我只是玩玩而已,姐姐可以帮我包扎一下吗?”
玩玩?割腕当玩玩?
程倾的心中不免感到有些生气,很想训斥他两句,但是又没有立场和身份,只好皱着眉说:“有医药箱吗?”
感受她的隐隐发怒,少年的眼里起了一层雾气,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柜子。
程倾转身拿过柜子上面的医药箱,半蹲在地上,拿出里面的碘伏和创口贴。
好在伤口并不深,她用碘伏沿着伤口周围消毒。
少年半垂着眼眸看着面前的人,微卷的额发遮住了一边眉梢。
“疼吗?”程倾下意识地吹了口气,以前程依隔三差五就会受伤出血,都是她这个姐姐来处理的。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微屈的手指颤了一下。
程倾抿着唇,没有手下留情,仔仔细细地帮他消毒完,然后贴上创口贴。
处理好伤口,她站了起来,看了一眼他毛茸茸的发顶,莫名觉得有些乖巧,但还是忍不住说他:“下次不要拿这样的事开玩笑了。”
少年稍稍垂着脑袋,指尖抚摸着创口贴的纹路。
程倾看着他,直到再次感受到小腹的不适,才想起自己是要干什么的,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了房间。
打开对面的那道门,这下终于是卫生间了。
洗手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那张娇小的脸旁有些出神,不禁想起了刚才的事,如果她没有发现的话……
现在的小男生都爱玩这种的吗?实在无法理解。
好一会,她打开门走了出去,对面的那道门依旧处于紧闭的状态,门缝里没有透出一丝光线。
她站了两秒然后往一边走去,空荡的走廊发出轻微的脚步声。
回到天台时,大家还在做游戏,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的人学狗叫三声,大家听到后爆发出一阵笑声。
程倾正准备回到藤椅上坐着,这时温屿走了过来,笑着说:“还以为你提前走了。”
她摇了摇头,回答:“没有,去楼下转了一圈而已。”
“在这无聊吗?”温屿一直都在注意着她,但她一晚上只是坐一旁发呆,也不参与游戏。
“还好,我只是不太适应。”程倾捏了捏手机的边沿,想着要不要告诉三楼房间里那个少年的事情。
“温屿过来一下——”有个男生喊他。
“要不和我们一起玩游戏?”温屿问面前的女孩。
“不了,你们玩吧,我在这坐一会就好。”程倾淡笑着回复,她一向对这些团体活动不太感兴趣,也不擅长。
“行,无聊的话可以来找我。”温屿略点头,然后走回到对面。
程倾等他转身后就坐在了藤椅上,歪着脑袋看天边的月亮,乌云遮住了半个明黄的尖端,只留下残缺的一半。
*
清冷的月光洒在三楼最里端那个房间的窗户上,白色的窗帘上映着一个静止的身影。
温寻靠在红木椅子上,脑袋枕着椅背,紧闭着眼睛,额头冒出细细的一层薄汗,神情似乎很痛苦。
天台的欢声笑语像一根根银针似的刺进他的耳膜,割着他紧绷的神经,折磨着他。
忽地,他睁开了双眼,再次抓起桌面上的小刀就要划上自己的手臂,视线触碰到左手手腕上的止血贴后又停了下来,紧紧握住刀柄,力度大到指关节都在泛白。
最后,他用刀刃轻轻地擦过白皙的手臂,刀刃上的血迹还没干涸,在肌肤上留下一条条淡红色的血痕。
少年看着那些淡蓝色的血管被一寸一寸地覆盖住,皱缩的心脏才得以放松了些,再次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下次不要拿这样的事开玩笑了。”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道清丽柔和的声音。
温寻顿了一下,然后猛地把小刀扔在桌面上,他看着左手上的血迹,站起身走进一旁的浴室,打开水龙头用力地搓手。
很快,血迹就被清水冲刷走,留下一双修长白皙的手。
他捧了一鞠凉水泼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少年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乌黑的额发还在滴着水,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充满迷茫和懊恼。
下一秒,他转身背靠着洗手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肩膀微微耸动。
水龙头没有关紧,水珠一滴一滴地落在白瓷砖上,激起细小的水花,像极了少年在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