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UA六下!
雷温的呼声渐近,很快莉亚就在路的尽头望见了急步赶来的少年。
“莉亚小姐?”见到她,雷温看上去并没有太过诧异,反而像是暗暗松了口气,“真的是你回来了。芬里尔大人呢?”
莉亚低头瞧着自己手中的小雏菊,略感失落地回答:“应该是回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雷温又道,“刚才芬里尔大人突然冲出了房间。”
莉亚闻言微愣。
黑狼真的是特地赶来救她的?
虽然不是什么好的遭遇,莉亚却忍不住因此感到有些高兴。
她把遇到白虎然后被黑狼救下的事简单讲述了一遍,雷温听得直皱眉头,语气起伏不大但还是透出了一丝关切:“那你没事吧?”
“没事!”莉亚摆摆手,朝他做了个“一切都好”的手势,“芬里尔先生帮我把伤都治好了。”
雷温叹息一声,不由分说地接过莉亚的背囊和篮子,发现它们比预想中还要重,于是问道:“你刚刚逃命时也带着这些东西?”
莉亚点点头:“对啊。”
“你傻吗?不会扔掉再跑?”
“那怎么行?我这次出去就是为了这些东西,怎么能随便说扔就扔?”莉亚理所当然地回道。
雷温一脸无语,最终他摇了摇首,咕哝:“也不知道该说你有毅力,还是该说你死心眼。”
成功回到城堡,莉亚先是倒头大睡了十个小时,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中午,她带回来的东西都已被雷温收拾妥当。
回想起黑狼昨晚说的最后几句话,莉亚更加肯定,黑狼是对现状与未来完全失去期待与希望,所以才封闭起自己。那么,她之前“要先改变现状”的想法就极有可能行得通。
有了明确方向,莉亚匆匆来到餐厅,打算随便吃点什么就开干。
却没想到雷温端上来的午饭比之前的每一顿都要丰盛,鱼、肉、面包、牛奶,甚至还有奶油汤。
莉亚看了一圈桌面上的食物,又抬头看向端正立在桌边的雷温,眨巴眨巴眼睛,不解地问:“怎么这么多?”
要知道他们目前应该暂时还是资源比较短缺的状态。
雷温垂着眼帘,故作平淡地道:“你出门回来,补补体力。而且是你买回来的食材,不给你吃也说不过去。”
“可是……”莉亚一时犹豫。
现在一口牛奶对他们来说都分外珍贵,眼前这还是一整杯,她实在有点舍不得。还有这一大碗的鸡肉蘑菇奶油汤,一顿喝完,也太奢侈了吧!
“别可是了,我心里有数。”雷温猜到莉亚在想什么,便道,“况且不吃放着坏掉反而浪费。”
这个嘛……说的也是。
“那我就不客气啦!”
事实上莉亚根本无法抗拒雷温的厨艺,雷温劝说两句她就彻底抵受不住诱惑,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吃过丰富又美味的午饭,莉亚彻底从疲劳中恢复过来,迫不及待地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把种子种上。
她在前院挑了一个正对着黑狼卧室窗户且相对完好的花坛,在里面铺上土,将买回来的花种埋进去,然后发动魔法,往花坛注入自己的魔力。
莉亚就这样在好几个花坛中种上花,忙忙碌碌地度过了一个下午。
晚上十点后,莉亚洗完澡,穿着睡裙,披着披巾,抱着几本书,来到了黑狼卧室门前。
据雷温所说,他昨晚就放了几本新买回来的书在黑狼房间,可一天过去,黑狼连碰都没有碰过。
游戏中曾经提到过黑狼本身是个很喜欢看书的人,这也是莉亚买回来这么多书的原因之一,所以说黑狼不看绝对不是因为不想看,而是没有余力。
既然如此,那就用点别的办法。
莉亚边想边轻轻敲了两下门,朝房内的人问好:“晚上好,芬里尔先生。”
来之前,她特地向雷温打听过黑狼的作息时间,得到的回答是,黑狼的睡眠十分不好,经常整夜睡不着,几天才会睡个两三个小时。
于是莉亚选了这个时间,来到了这里。
“芬里尔先生,你要不要听故事?”
毫不意外,里面没有回应。
莉亚没在意,直接在门口盘腿坐下,翻开其中一本书,对黑狼说:“这本书我之前读过三遍,剧情超精彩超有趣,希望你也会喜欢。”
***
夜浓如墨,空荡冷清的房间里一片昏黑。
芬里尔独自坐在落地窗前的高背沙发中,眺望着窗外久未拂晓的天,眸光比夜空还要黯淡。
他右手边的小圆桌上摞着几本书,书的旁边放着一杯牛奶,是二十分钟前雷温端进来的。那时候杯子里的牛奶还热腾腾地冒着蒸汽,现在已经快彻底凉透了。
还记得雷温当时一边撤下他没动几口的晚餐,一边跟他说这牛奶是那个女生好不容易带回来的,不多,所以希望他能喝掉。
芬里尔侧眸,凝视着那杯白色的液体,半晌后,他的手动了动。
一抹细腻柔滑的感觉随即绕上了他的指尖。
芬里尔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竟无意识地握着一条手帕。
被诅咒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后,他的视觉嗅觉听觉都灵敏了许多。当下,即便只是抓在手上,他也能嗅到手帕上带着清新的淡淡花香。
芬里尔紧绷而凌乱的神经犹如被这股好闻的香味稍稍抚顺了。
纵然仍没什么胃口,可他还是拿起那杯牛奶,慢慢喝了下去。
放下空掉的杯子,芬里尔站起身,走至床前,平躺下来。
他深呼吸,尝试着闭起眼,但不到两秒,他便受不了,猛地睁开了眼,太阳穴又开始感到钝痛。
果然还是不行。
明明他已经从那封印中逃出了大半年,然而直到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他仍旧会不可控制地想起被封印的那段日子。
四周漆黑、逼仄、无声、空无一物,唯有他一人,一动不能动,如同被固定在一副深埋于地底的棺材之中。
起初他悲愤交加,对死去的亲人好友以及臣子民众感到无尽悲痛,对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感到无比愤怒。但随着时间流逝,他的心渐渐因环境而被焦躁与恐惧所占据。
思维也逐渐变得混乱,搞不清时间,分不清空间,感知不到自己,忘记自己是什么人,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忘记世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感觉自己死了过去,不知为何又还活着。
他崩溃过,然后又清醒过来,继而又再次崩溃。
日复一日,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
最后,在某一次清醒时,他拼死逃了出来,才知时光已过去五十年。
他逃离了封印,成功复了仇,可对黑暗的恐惧却跟那个诅咒一样,刻在了他的身上。
只是现在的他,就连愤怒也不再有。
他已很久没有感觉到自己的任何情绪,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只有痛苦。
直到那个女生出现那天为止。
当他把女生压在地上时,他感到了惊惶,因为他不想伤害任何人。
当他昨晚察觉女生遇上危险时,他感到了着急,因为他不想看见她出事。
虽然都不是什么好的情绪,但是却给了他“原来我还没死”的实感。
芬里尔仰躺在大得孤寂的床上,呆望着覆在上方的吊顶帷幔,敏锐的听力使他听见门外走廊传来的声响。
他很快就辨认出那不是雷温的脚步声,对方从楼梯一级一级上来,步伐带着些许紧张,可还是径直走到了他的房门前。
紧接着,带着与那手帕一样味道的手帕主人便敲响了他的房门。
“晚上好,芬里尔先生。”
停顿片刻,她又说:“芬里尔先生,你要不要听故事?”
听故事?
这完全出乎了芬里尔的意料,心底不知不觉生出一丝好奇与兴趣。
“这本书我之前读过三遍,剧情超精彩超有趣,希望你也会喜欢。”
说完,女生便朗读起书中的文字。
她的声音不算特别,但是听着尤为舒服,声线不高也不低,恰到好处,灵动且充满生命力。
不过此刻,她的声音中还多了一分柔和。
芬里尔专注地听着她婉转的朗读声,连自己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都不知道。
只知道,在这片无穷的黑暗中,他终于不是孤独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