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即逝
室内只有烛火噼啪的响声。
潘哑声半晌,才慢半拍说:“那可真是相当复杂的关系。”
“算了吧,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老师到底是不是我父亲。”
唐诘故作烦躁地叹气。
“毕竟从我出生到现在一面都没见过,鬼知道他安排我和凯瑟琳的行为有什么目的。”
虽然很可能不是不来见面,而是压根无法见面。
毕竟时空之海过于庞大,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在里面找到另一个人。
更何况,现在能进入到里面的,也仅有自己和赫德而已。
凯瑟琳将那里称为粒子世界,而粒子是微观世界的代名词,意味着无法直接用视觉进行观察。
唐诘充其量是通过体感去揣摩,感受其中的重量和力的方向。
不同的魔力在其中呈现出纠缠又分离的诡异状态,存在引力和斥力,但引力明显不来自地心,斥力也和电荷更是毫无关系。
“你打算怎样对付凯瑟琳?”
唐诘迅速掠过上个话题。他对于赫德和凯瑟琳的关系一知半解,说得越多,越可能出现纰漏。
虽然他没有说谎,但是,哪怕仅仅是误导,也并非不存在暴露的风险。
“对付她……吗?”
潘苦笑半晌,叹了口气。
“我们并没有正面对抗她的实力,也只是拖延罢了。”
唐诘虽然在听到潘介绍基地人员的时候,就有所预料,但此刻还是难免皱了下眉。
时间,他最需要的是时间,凯瑟琳最需要的同样是时间,潘所需要的,竟然还是时间。
潘需要尽可能延长时间,让凯瑟琳无法找到他们,至少,要在凯瑟琳下一次发疯前,让年幼的巫师成长起来。
凯瑟琳则是在和赫德追赶时间,她必须趁着赫德筹备好仪式前破解对方的仪式,以防成为祭品之一,也许还打着掠夺现成的仪式成神的主意。
自己同样需要时间,无论是寻找神泉的线索,还是开发黑袍的能力,都需要得到潘的信任。
按理来说,他应该和潘一样尽可能延长时间,但是,赫德的仪式同样威胁着自己,所以,他的时间比凯瑟琳还要更加有限。
唐诘不知道阿尔忒的魔力究竟有没有在凯瑟琳身上生效,两人现在的状态相当类似,都背负着负面状态的倒计时。
他不知道,凭借凯瑟琳的意志力,是否足以察觉并压制阿尔忒的影响,干脆只关注着自己的现状,尽可能加快时间。
“我有个想法。”
唐诘为自己倒上一杯水,摩挲着实木的茶杯,粗粝的质感在指腹上略带痒意。
潘谨慎地没有说话,只是屏息凝神看着他。
“魔力与情绪息息相关,一味的逃避肯定不够。”唐诘冷静地分析着现状,“我们不能去城市,因为随时可能遇到凯瑟琳的眼线。那么,问题就在隐居山林的同时,如何人为制造强烈情绪起伏的机会?”
精神系法术的隐蔽性极佳,运用中灵活且多变,哪怕他亲自检查每个人的脑袋,也不敢保证日后就不会有人中招。
也许是一面镜子、一柄小刀、一盏烛灯,都可能隐藏着对方的魔力,防不胜防,关键是他们的操作还极为细致,对魔力的消耗极少。
当然,他不是真的打算和凯瑟琳敌对,毕竟两人确实有着相似的目的,但在此之前,利用对方攥获现在的目标的信任,也无伤大雅。
哪怕他们真的变强了,强到魔力和凯瑟琳不相上下,就像现在的自己,难道就真的能对付她了吗?
也许能交上手,但他们不可能留下她,更不可能杀得死她。
上次在高塔里,唐诘本以为不会再出差错,结果呢?
自然系的巫师皮糙肉厚很难被杀死,普通的攻击还比不上对方的细胞再生的能力,最后只会耗尽自己的魔力。
精神系的巫师让人连找都找不到,套上幻术就能在城市里到处跑,哪怕人从眼前溜走也看不见。
况且,凯瑟琳还掌握了空间转移的能力,虽然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媒介,可以直接用手指施法,并伪装成用自身的魔力施法,但这保证了她逃跑的本领超乎想象。
如果不是对方一直打他的主意,想要把还没长成的他当成指南针之类的东西,或是直接杀死他顶替赫德的仪式,唐诘也不想和这样的敌人对上。
他一个人单打独斗已经很累了,能交好的就别结仇。
毕竟现在,可没有奥利维亚或是阿纳托利能作为他的退路了。
思绪几转,唐诘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淡褐色的茶水有种清甜的味道,仿佛像是金银花,甜中微苦。
“花茶?”
唐诘刚问,却感到血液里的魔力本能地调动起来,将刚入腹的茶水分解,不由有些诧异,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
他仔细感受身体内的消耗,发现发现调动的,居然是日常供应给黑袍的魔力。
除了受伤,黑袍消耗魔力的速度一直很稳定,只有
“我只能消化带有毒素的食物。”潘回过神摸了下鼻子,尴尬地解释,“我想对你来说,这点小毒应该没什么问题?”
“当然没问题。”
唐诘试着又喝了口茶,有害物质在魔力的作用下分解并破坏,水则无法感应,想来是正常吸收了。
虽然他有些好奇潘所返祖的灭绝魔兽究竟是种怎样的生物,但现在并不是放任自己好奇心的时候,更何况,问这种问题,极易触及到战斗方式,一旦引发对方的警惕性,对于获取信任相当不利。
唐诘放下茶杯,将视线投向对方,神色不变道:“考虑得如何?让他们尽快成长起来,至少要有一定自保能力。”
潘迟疑了,摩挲着茶杯,缓慢地问:“你有什么见解?”
这是已经心动了。
唐诘不再遮掩:“战斗。魔兽森林最不缺的就是各类魔兽,我们两人保障他们的生存不成问题。”
潘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回答道:“我其实想过这个方法,但是,我们没有专业的治愈系巫师,太危险了。”
唐诘皱了下眉。
“我记得,”他诧异地问,“你说过自己有补充生命力的办法?”
潘也对此头疼极了:“未成年的身体素质太脆弱了……我的方法恐怕反而会造成伤势加重,这也是之前我直接给你喂伊登之泉的原因。”
唐诘也不由愣住了,思索好半天,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出来个办法:“用魔药,怎么样?”
此话一出,潘便诧异地望来:“你懂炼金术?”
唐诘叹了口气:“我知道很多魔药配方,但是,从没实践过。”
别说魔药,就说古代的炼金或是仪式,他都能一字不漏地背出来,但是要说实践经验,那当然是零。
龙岛藏书很多,他在医院工作的时候也见过同事熬制魔药,可他每天干的只有跑腿的工作,夜里还要应付实战训练,也不好在奥利维亚的眼皮子底下去抢别人的工作。
折纸使魔都是抽空做的,哪里有时间去学魔药和炼金术。
“那就试试。”潘听见回答,反倒坚定了神色,眸中倒映着橙色的反光,“先不说意外,哪怕寿终正寝,我肯定也是会比他们先走。”
他说完,又是一顿,眉目温和下来,难得郑重道:“那就拜托你了。”
唐诘感到对方似乎卸下了许多压力,又仿佛将更重的担子压在了双肩上,不由闭了闭眼,轻声问道:“你难道就不累吗?”
他实在很难理解对方的思维,怎么会有人把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费心劳力冬奥如此地步。
哪怕是集体认同感,可到了这种近乎无私奉献的地步,也太过恐怖了。
如果一个人没有价值,没有潜在的利益,唐诘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但是潘却能为了一群不知道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长成大人的孩子,在魔兽森林里占据一处地势极佳的基地,不惜去外边寻找陌生人的帮助。
明明凭借对方的实力,哪怕只有一个人,不说锦衣玉食,至少也无忧温饱。
“我们都有过弱小的时候,唐。”潘的语气很是平淡,却极为坚毅,“只要活着,就有翻盘的可能,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必须保护他们。”他一锤定音,“他们就是未来的可能性。”
想想看吧,那是她过去最为辉煌、也最为荒唐的时候,哪怕直接杀光王室,也没有任何畏惧,她的邪恶肆无忌惮,没有任何人类能阻止她。
答案已经浮现在眼前——是自卫团主动邀请对方成为他们的领袖,延续了长达两百年的辉煌,又仿佛昙花一现散尽。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的自然议会,便显得尤为可笑可悲了。
两人商定好训练计划的时候,屋外天空已经大亮。
捣衣声渐渐停了,脚步声逐渐靠近门外,门响了三下,娜茜敲门进了屋子,扫视内屋一眼,低声说:
“我来那东西。”
她进屋拿了晾衣杆又往外走。
屋内只剩下烛火噼啪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