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萨满,祈行夜知道。
但自家里就有一个萨满,他还是今天才知道。
据女鬼自己说,她祖上世代萨满血脉,到她父辈这一代,时局变化,她也离开祖业想要看看新世界。
却没想到遇人不淑。
本以为是痴情郎,没想到是负心汉。
兵荒马乱中,她死在了京城,最后竟还是靠着祖辈遗留在血脉中的力量,才在死后聚集残魂,修成厉鬼。
想要报仇,但,成也执念,败也执念。
因为死在小楼,所以女鬼也从此和小楼绑定,无法离开小楼半步。即便后来随着修为增加而逐渐能顺着死脉游走,但仇人也早已经死亡,剩下的后代,在海的另一边。
太远,难以抵达。
“早知道是这样,当年死前就应该下手,管他什么道法天条,先杀了他们一家再说。”
女鬼越说越激动,咬牙切齿:“都怪我太心软!”
祈行夜:“???”
“这辈子没想到心软这个词能用来形容厉鬼。”
他满头问号:“姐姐!你是不是对你自己存在某些误解?这侦探社小楼都已经被你杀穿成京城著名凶煞鬼宅了,还心软?”
女鬼理所当然一仰头:“他们罪有应得。”
祈行夜纳闷:“我怎么不知道?买这房子之前我可是做过调查,查过之前好几任主人的情况,也没看见档案里写着什么啊,街坊邻居也说那些人都没问题。”
女鬼冷笑:“你们当然不知道,坏人会把‘我是坏人’几个字刻在脸上到处宣扬吗?”
“但他们就住在我眼皮底下,我会不知道吗?”
她如数家珍,一条条给祈行夜列举了这些人的错处,一直追溯到百年前她刚死那会,凡是在她死亡后住进这栋小楼并被她杀死的,不论是主人还是房客,哪怕只是暂居者,都被她事无巨细的翻了老底。
堪比死者被迫写了日记般精细。
从某天杀了人放了火叛了国偷了消息,再到哪天抽了烟出了轨熬了夜……女鬼良好的记忆力可以囊括追溯到她死亡的那一刻,所有惹怒她以导致她出手杀人的行为,全被她一个不落的快速说了出来。
就连白翎羽都目瞪口呆,从一开始的戒备警惕,到最后的敬佩欣赏。
女鬼一口气说完,白翎羽忍不住呱呱鼓掌,还殷勤的倒了杯水推过去。
引得祈行夜不由侧目。
他认识的白翎羽,可不是这种好脾气?
女鬼也惊讶看过去,随即婉拒:“谢谢,但我喝不到。”
“这房子上一任主人,奉公守法,看书面资料清清白白,杀他的原因是?”
祈行夜试探着询问。
提起之前看不惯的人,女鬼立刻生气,重重一拍桌子:“他出轨!”
“妈的,这辈子最讨厌渣男!见一个杀一个!”
女鬼激动输出,一室人安静如鸡,不敢接话打断。
终于骂到神清气爽之后,女鬼还不忘向祈行夜扬了扬下颔:“怎么样,是不是突然动心想拜我了?”
“你放心,只要你拜我,以后有人敢辜负你。”
她大手一挥:“杀了!”
震住全场。
白翎羽满眼都是小星星,聂文默默将自己又向后缩了缩。
祈行夜:“啊……谢,谢谢?”
没想到买个房子,还附送保家仙——就是保家仙比较个性。
祈行夜委婉表示,好意心领了,不过保家仙就不用了,他没有信仰,也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穷得哦,赚钱都来不及,还浪费时间谈恋爱?他才不傻呢。
女鬼一开始只是随口一说,现在见祈行夜拒绝得坚定,反而被激起胜负欲,晚饭后也跟在他身边不依不饶,试图劝说。
“真的不拜我吗?拜我,让你从此横着走,东北京城你说了算,有鬼的地方你就是王。快!拜我。”
祈行夜:“…………”
他放下手中高高一摞资料,婉拒:“谢谢,但不必了。我看不惯的人可以自己杀。”
女鬼还想再劝,就被祈行夜立刻反堵了回去:“相信科学吧!快来信我大红烧肉教派,信红烧肉科学,保你一生吃饱。”
女鬼:“???”
她莫名其妙:“你有病吧,让鬼相信科学?”
女鬼:不能和祈行夜多待,会变蠢。
被嫌弃了的祈行夜,也终于获得了片刻安宁时光。
他在连通客厅的书房内伏案埋头,专心致志的整理最近几起案件的资料,一一做了批注和分析,详细整理归档,锁进侦探社墙壁夹层里的档案柜里。
虽然他知道调查局也同样会记录归档,但他更倾向于建立自己的体系,而非依赖他人。
整理资料的过程,同样也是他疏离思路,静心思考的过程。
前面的客厅内,3队几人在擦拭保养枪械,不经意聊着任务内容。说起上一次杀的某个目标死之前吓得尿裤子,白翎羽就乐不可支,哈哈大笑狂拍聂文。
聂文有苦不敢言。
女鬼却被吸引,逐渐对他们的话题感兴趣,凑过来听他们说话,在他们停下来时,还会催促他们继续。
聊到兴起时,女鬼也兴致勃勃说起了自己“年轻”时的往事,说当年在小楼里被她杀死的人,说她满京城跑到处翻找自己被碎尸丢弃的残肢。
气得白翎羽“啪啪!”拍聂文,怒道:“要是让我遇到他,一定先杀了他解解恨!”
聂文差点被拍进地面里,高大健壮的身躯感觉像是被锤来锤去的牛肉饼。
他眼含热泪,抬头想要抗议。
却被白翎羽一个眼刀压了回来。
聂文:…………算了,别说话了,当哑巴保平安。
在厨房洗水果的明荔枝一开始只是被故事吸引,听得有滋有味,像是在听广播里的奇闻故事会。
但他越听越心惊,越听人越冷,最后双手冲着热水都冷得发抖。
怎,怎么老板的这些朋友说的故事,不是在杀人放火,就是在埋尸体搞暗杀呢?
而且听起来还不是在编故事——这也太真实了!
连尸体几个小时僵硬,几天腐烂,冬天夏天什么区别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毁尸灭迹分几个步骤有几种方法更是如数家珍,至于怎么无声无息潜入并干掉敌人,更是被说得和拧断一只鸡一样轻松。
更可怕的是,那些朋友不仅不害怕鬼,还和鬼聊得津津有味,甚至开始交换杀人心得???
吓得明荔枝赶紧扔了手里的工作,转身去找祈行夜。
“老板,你的这些朋友。”
他犹豫了一下,才委婉问:“他们,是不是在法律之外啊?”
明荔枝想问的:他们是杀手吗?老板你还是一条龙服务的吗,客人委托,你调查,他们负责杀人解除客人的后顾之忧??
祈行夜听到的:他们是不是法律管不着?
他略一思索,然后肯定的点头:“嗯。”
调查局机动3队,影子部队,游走于规则之外。
明荔枝:“…………”
“!!!”
他惊恐极了,再颤巍巍转头看向客厅的视线,也充满了恐惧,和尊敬。
默默远离,千万别来杀他。
“明荔枝。”
好巧不巧,余荼
唤了他一声。
不等下一个音节出口,明荔枝就以此生最快的速度,旋风一般冲了出去,急刹车在余荼身边。
“您说。”
祈行夜:“?”
他莫名其妙且委屈:“你对我都没这个态度过。”
明荔枝:这不是当然的!对老板你什么态度你都不会杀我,这位朋友可就不一样了!万一态度不到位,她不满意,我就嘎了呢?
余荼挑眉,带笑的眼眸在两人间游走,最后落在明荔枝身上。
“你明荔枝的明,是哪个明?”
她歪了歪头,眼神探究:“明镜台和你,什么关系?”
祈行夜刚要落下的笔微微一顿,抬眸向这边沉沉望来。
明荔枝也在听见魔鬼的名字后,惊恐僵立在原地。
还是祈行夜走过来,将明荔枝拉到身后:“你认识明镜台?”
余荼欣然颔首:“很难说不认识吧。悬镜集团,盘根错节。”
她单手支着头,懒洋洋靠在沙发上,指了指电视上刚好正在播放的新闻画面:“无处不在的悬镜集团,干我这行的,如果说不知道,才是谎话。”
祈行夜顺势转身向电视看去。
新闻中,海外新的项目奠基剪彩现场一片喜气洋洋。
而在那些绑着大红花的重型器械上,以及现场很多技术人员的工作服上,印着的,正是悬镜集团的徽标。
深蓝色圆环从弧线升起。
像是地球跃出宇宙的海面。
“凡是太阳照耀到的地方,都有徽标身影……悬镜集团,真正的日不落集团。”
余荼勾起唇角,轻笑:“这样的庞然大物,想忽略也难吧。”
明荔枝抖了抖,攥住祈行夜的衣角,良久,才嗫嚅道:“……嗯。”
余荼再想问,明荔枝已经被祈行夜护犊子的带走,推进了旁边书房。
他自己反而在余荼对面坐了下来。
大有“要问明荔枝就先从我尸体上他过去”的架势。
“为什么突然对荔枝这么好奇。”
祈行夜淡淡问:“他现在也变成3队的敌人了吗?”
“那倒没有……”
“那就等有的时候,再问。”
祈行夜眉眼无波,平静如深夜无垠的海面:“别人我管不着,但荔枝是我的兼职生,是我的责任。他不愿意,就没人能跨过我逼迫他。”
余荼定定与祈行夜对视,确定他是真的在这样想,并且坚定不可动摇。
她这才移开视线,暂时作罢。
“那就希望祈老板,以后不要后悔。”
余荼红唇微弯:“你说他是你的责任,那你记得,要负责到底。”
祈行夜冷哼:“放心。你管好你的人,我负责我的。”
“余队,我愿意借出侦探社供3队暂时落脚,但可没说,3队可以随意插手我的家事。”
说罢,他便起身欲走。
却被余荼叫住。
“你很清楚,祈老板,3队的工作方式,就是疑罪从有。除了3队,任何人都可能是敌人。”
余荼微微垂眼,平静道:“即便现在不是,从前也有可能是,未来也有可能变动。”
“如果明荔枝与明镜台有关系,那明镜台,就将他保护得太好了些。”
她道:“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查到有关明荔枝的资料。就像这个人在世界上并不存在。”
对3队而言,最值得警惕的并不是名人。
而是无名的人。
现代社会已经是信息社会,不论是日常的出行消费,路边的监控天网。
除了活在深山老林一辈子不出门,否
则,很难真正做到雁过无痕。
明荔枝却做到了。
“祈老板以为,悬镜集团这么大的目标,调查局会连查都不查就仅凭着所谓‘信任’、‘义气’,予以放行吗?”
余荼轻声道:“不会的。”
悬镜集团从里到外,掘地三尺式的严格审查。
就连悬镜集团某个员工幼儿园尿裤子的事,都一清二楚。
“档案不会凭空出现在谁的桌面上,上面要求再多,也是下面人真正在执行。悬镜集团外围情报可以交由外围专员去查,内部审计也可以交给后勤部和财务部门,悬镜集团可以配合,但,林不之不会相信轻易到手的情报。”
余荼:“而隐秘执行暗中调查的,就是3队。”
她抬眸,看向祈行夜:“我完全没有查到,明镜台有任何兄弟姐妹或亲戚。姓明的,都在数年前就死得差不多了。”
“明镜台应该是这个年纪唯一一个。”
“那明荔枝又是怎么回事?”
层层逼问下,祈行夜微蹙眉头,一时无言。
他正想拒绝,却见明荔枝主动站出来。
“明镜台,是我哥。”
明荔枝手指纠缠着衣角,一脸为难的不情愿,连提起对方全名都深深恐惧,但还是抖着肩膀挡在了祈行夜身前。
不想让老板因为他被为难。
“我和明先生的关系不太好,很少往来,尤其是明先生成年后。”
他诚恳道:“我就是悬镜集团的米虫,从手指缝漏一点吃的就能养活我了,但我和悬镜集团的管理啊,事务啊,尤其是明先生这种涉及核心的,确实是没关系。”
换言之,如果想从他这怀疑祈行夜,或是去害明镜台,就可以省省了。
明荔枝从很小的时候就对自己有着清晰的定位,立志要做悬镜集团光吃饭不干活的躺平米虫,从小就将自己不与明镜台争夺的心思明明白白摆出来。
“就算你绑架我,向明先生要赎金,明先生也只会告诉你助理的电话号让你去联系助理。”
明荔枝诚实极了:“我是个废物,你千万别对我抱有什么期待。”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过刚刚洗了草莓。你要吃草莓吗?这个可以有。”
明荔枝过于真挚的话语,沉默了两个人。
余荼微挑眉尾,惊讶的看向明荔枝,没想到那位雷厉风行不好招惹的悬镜集团实际掌权人,竟然会有这样一个软兮兮的弟弟。
还对自己的废物定位贯彻到底。
说得祈行夜满眼心疼。
他赶紧把明荔枝抱进怀里,揉了把头毛:“说什么呢小荔枝,你要是废物的话,我是什么?比废物还穷的废物?”
祈行夜眉眼慈祥:“乖,你先把银行卡密码告诉我,让我也体会体会富二代的感觉,再说你是废物。”
他随口一说,却没想到明荔枝竟然真的乖乖摸出黑卡:“哦,好。”
祈行夜:“!”
他赶紧责备道:“看你这孩子,怎么还当真了呢?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赶快收起来,我不要诶呀你怎么还给,真不要,真的……”
就是把银行卡努力塞进自己口袋里的动作,出卖了他。
余荼:“…………”
她优雅翻了个白眼,无语:“祈老板你到底是多穷,调查局欠你工资了?”
“所以要不要考虑3队?3队从不拖欠工资,就算是杀人也绝不让目标多活一分钟。怎么样?”
余荼不忘见缝插针的挖墙脚。
祈行夜则拽着明荔枝趁机开溜:“你等着!我和荔枝出去看望一下在寒风中受冻的ATM机,很快就回来。”
他感动道:“
老爷心善,见不得ATM机吹冷风受冻还工作,我们去给它减减负。”
白翎羽一转头,还不等看清人,就觉一阵狂风席卷着残影从自己身边刮过,一晃神之后再想要仔细看,两人已经消失在一楼客厅里了。
“砰!”的一声。
还不忘关门。
白翎羽:“?”
她嘟囔着骂了两句,转头又亮晶晶的重新看向女鬼:“大壮姐,我们继续!”
女鬼坚持:“我叫柳堆烟,不叫柳大壮!”
白翎羽:“好的我记住了大壮姐,然后呢大壮姐,后来发生什么了?你杀了那家伙吗,用的什么武器,多久死的,血流了多少升?”
女鬼:?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不是在给你讲厉鬼杀人的故事吗?你怎么不害怕呢?
旁边的聂文:“…………”
他真诚问:“请问这是杀人技术交流会吗?”
白翎羽横过去一眼:“有你什么事?连人都杀不死还需要我补刀的废物。”
聂文:确,确实是被补了一刀。
在胸口。
侦探社里守着壁炉火光聊得愉快。
祈行夜则拽着明荔枝,在转过街角后停下了脚步,神情严肃的看着他。
明荔枝一头雾水:“老板,我们不去取钱吗?”
祈行夜:“……?你还真打算给啊?”
明荔枝更茫然了:“啊?老板你不要吗?”
废物得只剩下钱的荔枝:很愧疚,对不起老板,我只有钱了。
祈行夜硬生生气笑了,一拳砸在明荔枝头顶:“哪来的小傻子,当然就是那么个借口啊,和上厕所一样的借口。”
避开3队的人之后,祈行夜严肃将3队的大致身份笼统向明荔枝说明,既然余荼盯上了他,就让他多几个心眼,不要什么都不知道就傻乎乎往陷阱里跳。
万一余荼哪天突然问什么做什么,记得有个心理准备,戒备着一些。
虽然不能明说3队是调查局的影子部队,但祈行夜还是借着明荔枝以前看过的好莱坞电影举例,说这群人是杀人不眨眼的秘密特工,见人就杀,极为凶残,连树叶都不放过。
明荔枝:“!”
他默默抱紧可怜的自己,委屈问:“老板到底是怎么认识他们的,竟然还能和这样的人做朋友,还让他们进咱们家住……就不怕哪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杀了吗?”
万一这群人是打着借住的旗号来搞暗杀的怎么办?
他说错了,之前竟然说老板是最奇怪的,他收回这句话。明明那群人才最危险最奇怪!
明荔枝忧心忡忡,担忧起项上人头。
祈行夜却大手一挥,毫不在意:“这有什么可害怕的?他们想来杀我,也要先看看能不能打得过我。”
只要拳头硬,比所有人都强,就没有值得惧怕的人。
在警告过明荔枝,并成功把他吓得草木皆兵的警惕后,祈行夜心满意足带着他慢悠悠往回走。
刚要推开大门,明荔枝忽然想起来:“那钱,老板你真不要吗?”
祈行夜伸出去的手僵住,微微颤抖。
可恶!为什么要用钱来诱惑他,不知道他最抵挡不住的就是诱惑吗?
祈行夜一双丹凤眼里都快倒映出满满的金子光芒了,但还是忍痛坚持住:“君子爱财,取之有道。”①
“不要!”
“真的?”
“……不要。”
明荔枝乖乖“喔”了一声,就要重新推门。
但不经意的一瞥,随即大惊失色:“老板!你怎么哭了?”
祈行夜:QAQ我这是在悼念我失去的小钱钱。
等两人回到侦探社时,其余几人已经陆陆续续在准备洗漱睡觉了。
换洗下来的衣服已经晾晒好,枪械匕首已经保养完毕,明天出发时要用到的装备已经清点完毕,一切被处理得井井有条。
宴颓流正半跪在地板上,边翻着战术背包边认真问余荼牙膏是要薄荷味的还是桃子的。
聂文还在任劳任怨的收尾工作,将清点好的装备一部分放到卧室床头,一部分装到停在院子里的越野车上。
至于房间,也已经趁着祈行夜两人不在,被重新分配。
因为不久之前,侦探社才为了商南明和其他同事的安危而“牺牲”,一片狼藉,所以明荔枝干脆趁着这次机会,对侦探社重新进行了装修工作。
本来他在侦探社的兼职并不需要过夜,也就一直没有准备出他的房间床铺,以致于最近很长时间,他都不得不睡沙发,硬生生忍受着硌人的垫子和扎皮肤的毛毯。
趁此机会,明荔枝“公事私用”,刷自己的卡给自己修了个新房间。
将原本二楼的杂物间清理出来重新设计装修,当做他以后留宿的房间用。
侦探社焕然一新,闪闪发亮,按照明荔枝的喜好添置了不少东西,越发像是山间度假别墅小木屋,低调且舒适的奢华。
被祈行夜发现身份之后,明荔枝明显放飞了自己,不再克制,更不再试图遮掩自己富二代的有钱事实。
祈行夜不在的时候,明荔枝看着侦探社非常满意,已经遥想起自己以后在这里和老板一起养老的画面了。
结果现在……
“为什么我还是要睡沙发!”
明荔枝惊成了油画《呐喊》。
“我不是给自己修了个新房间吗!”
强行征用房间的宴颓流,闻言抬头,无声注视着明荔枝。
一句话没说,但所有威慑都在眼睛里。
明荔枝:“…………”
求生本能——触发!
“您用,您用。”
明荔枝卑微含泪:“我喜欢沙发,特别喜欢沙发,没有沙发都睡不着觉,真的。沙发是人类的好朋友。”
宴颓流这才收回冷酷视线。
一转头,又对余荼笑了起来:“余队,祈老板这边的房间不够,只能委屈下余队,我们挤一间房了。”
说得抱歉,就是眼神过于跃跃欲试。
伪装大失败。
余荼挑眉,心下了然,却什么都没说,只点点头:“好。”
一楼的书房被改造成了商南明的房间,白翎羽有“贼心”没胆子,在门口站着纠结很久,还是转身选了一楼另一间刚被改造好的客房。
“我不是怕商南明,主要是嫌弃他,懂吧?”
白翎羽倔强昂头:“我才不去商南明的地盘……房间呢。”
聂文:“…………”
他好心提醒:“你要是说这话时不那么心虚,我还能更愿意相信一点。”
白翎羽:“滚!”
最后,只剩下明明为自己准备了房间却只能睡沙发的明荔枝,以及连沙发都没的睡,只能睡地毯的聂文。
聂文拍了拍明荔枝的肩膀,好心安慰道:“没事,你们侦探社新装的壁炉就在客厅,我们睡这,暖和。比她们的好。”
“是我们不喜欢睡冰冷冷的房间,才不是打不过……不是,让着她们。”
明荔枝被拍得一头栽进沙发里。
聂文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将他拎了出来:“对不住,没想到你这么弱鸡……不是,我的意思是,呃,菜。”
明荔枝:“这不都一个意思吗!”
好气哦,他骂我。
……但是打不过。
明荔枝小眼睛瞅了瞅聂文一身鼓鼓囊囊的腱子肉,一米九结实健硕的身材,是实打实由战斗和死亡磨砺赋予的力量,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也足以令人心生恐惧,不敢造次。
他瞅了瞅聂文的,又捏了捏自己的,满脸羡慕:“走夜路一定很有安全感。”
聂文点点头:“确实,谁在我面前都会自动变成遵纪守法的好人。”
他低头看着被自己拎在手里的明荔枝,满脸慈祥,像在看小鸡崽:“明天早起锻炼做早课,带你一个。”
聂文抬手戳了戳明荔枝,对方顿时晃悠了出去,钟摆一样。
他嫌弃:“啧,好弱。”
明荔枝悲愤:“我在大学生里已经算体能不错的了,最起码及格!我的体力可是通过了调查局助理考核的!是你们的体能太变态了!”
最起码他能跑个十公里脸不红心不跳,和普通人相比,已经很不错了。
聂文:“哦。”
他默默回想了一下记忆中久远得快要消失的助理考核:“那不是和走个过场没区别吗?引体向上一百个,负重跑步五十公里,水下奔袭,直升机战斗机运输机等交通工具驾驶,导弹炮弹手榴弹的使用方法……”
聂文一一列举出记忆中的项目后,疑惑的挠挠头:“这不是是个人就行?”
明荔枝:“……对不起,我突然被开除人籍了。”
他本来还想和祈行夜一起,像以往一样打配合,熬夜整理资料。
但聂文根本不准备放他下来,听说他要熬夜,顿时不赞同的拎着他就走。
“你都弱鸡成这样了,纸做的一样,还熬夜?不怕明天就死了吗?明黛玉。”
明荔枝挥手挥脚试图抗议:“我很强!真的!我能做一百多个引体向上呢,我朋友一个都做不了。我超强的!”
聂文慈祥:“嗯嗯,我们最棒了,所以赶快刷牙睡觉。”
足足差了二十厘米的身高差,让被聂文拎在手里的明荔枝连地面都碰不到,像是被捏住后颈皮拎起来的小猫崽,疯狂喵喵叫也只会被夸好可爱真棒快快长大。
明荔枝快气哭了。
聂文忧心忡忡:这么弱,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他已经打定主意,只要他在侦探社,就带着明荔枝去特训,一定争取给明荔枝练出一身腱子肉出来。
睡前准备的聂文赤.裸.着上半身,边给自己的伤换药,边向明荔枝展示身材:“这才是男人应该有的体魄,强身健体,为祖国健康工作一百年!”
明荔枝眼前一黑:“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
祈行夜单手托腮,坐在宽大的长桌后,笑眯眯看着不远处吵吵闹闹的两人。
楼上也传来余荼等人的说话声。
白翎羽则在自己的房间里摆弄着炸药,时不时传出来电焊焊接引线的声音。
祈行夜胆颤心惊,生怕对方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家炸了。
——京城的房子好贵的,可没钱再买一个了。
他连忙去提醒,一推门就看到带着防护镜的白翎羽,正半跪在地面上焊接电路板,身边堆放着摊开的一个个工具箱,里面凌乱堆放着各式材料和工具,还有窗边咕噜咕噜正在炖煮的不明液体。
女鬼半透明的身影则飘荡在半空,好奇的看着这一切。
被打扰的白翎羽不快转头,恶声恶气:“啊?找老娘干嘛?”
祈行夜:“…………”
他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还有钱在等他赚。反复默念几十遍后,他努力扬起一个假笑:“你在干什么?”
“啧,你瞎?看不出来?”
白翎羽指了指窗边的提炼器皿,又指了指自己手掌下的
电路板,理所当然道:“明天去炸酒店。杀人。”
作为武器专家,白翎羽负责3队的所有火药供应。尤其是针对非污染目标。
祈行夜:“……所以说,你为什么要在我家搞这些。”
“我可不想半夜突然被炸飞,或是被警察叔叔敲门!”
白翎羽拍拍胸膛示意他放心:“有我在,没人抓的走你。再说,你不是还有商南明吗?”
她很有经验的道:“商南明的权限很高,只要他想,你就算是刺杀了A国总统,他都能把你全须全尾的捞回来。”
但她又想到了什么,瞬间黑了脸:“……前提是他愿意捞你。”
“商南明那个记仇的家伙,几百年前的破事他都能记得,找机会就报复回来!比如不仅把你关进去不捞你,还坑你!”
祈行夜沉默一瞬。
他怜悯:“辛苦你了。但说实话,你也是比较欠……”
“滚!”
什么东西被扔了过来。
祈行夜眼疾手快“砰!”的一声关上门。
连同白翎羽的骂骂咧咧一起关在门后。
但他一转身,就猝不及防猛地对上一双黑漆漆飘在半空的眼睛。
差点没把他吓死在当场。
定了定神,祈行夜才看清是女鬼飘了出来。
“大壮姐,你不去睡觉,在这干什么?就为了吓我?”
他纳闷往客厅窗外看了一眼:“要是邻居看到我家柳树消失又出现,还以为闹鬼了呢。”
女鬼:“……我本来就是鬼。说什么闹鬼,真是太失礼了。”
她谴责:“你怎么不说这还闹人了!”
“还有,叫我柳堆烟。”
祈行夜:“?不是你非要说自己叫柳大壮的吗?我不喊你还不高兴。”
女鬼:“那已经是我的过去式了!和荼蘼认识之后的我已经是新的我,我是——”
祈行夜:“钮钴禄·大壮。”
女鬼:“…………”
她大怒:“祈行夜!”
“在呢!”
祈行夜笑嘻嘻,就是不恼,笑着哄着来,让女鬼在短短的时间里体会到了什么叫情绪过山车,一会愤怒一会高兴。
大悲大喜。
好累。
女鬼顾不得形象,在书桌上坐下来气喘吁吁:“你上辈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辈子这么气人。你是来克我的吗?”
祈行夜摸了摸下颔,真诚道:“伟伟都敢把这房子卖给我,我可能是用来镇你的。”
女鬼:“啧。又是秦伟伟那老怪物。”
她不经意转头,却瞥见了书桌上摊开的资料,笔记本上没有做完的思路梳理,对污染的分析正写到一半。
而那些经历,正是她和祈行夜一起经历过的。
在墙壁的污染中奔跑,寻找地脉和源头。
女鬼愣了下,凑近去看。
“你为什么要写这些?这也是你的工作内容吗?”
“不是。”
祈行夜轻轻垂眼,修长的手掌落在笔记本上:“没有人要求我做这些。只是,我自己的功课。”
对污染。
也是对委托他的客人,未完结的案件。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在“许文静”的名字上。
如果有一天,他不幸死亡,也会有后来者拿到他留下的笔记,循着他曾经走过的道路,完成他没能完成的事。
就像许文静将一切托付给他一样。
祈行夜并没有将自己所有的所见所闻,都写在对调查局的案件报告上。
从商南明警惕一切的态度中,他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比起全盘信任
,他更倾向于自己留存秘密。
是道标。
也是底牌。
“柳小姐,你和我们没有利益冲突,又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我唯一能信任并托付的,只有你。”
祈行夜抬眸,郑重:“如果有一天,我离开却再没有回来……我死亡的那一天,我希望,能将所有的笔记交给你,由你来保管。直到新的人来继承,终结这一切。”
女鬼愣了一下。
她神情复杂的看着祈行夜,半晌,微不可察的点头。
“也行吧。毕竟我是房东,是你祖宗,得让着你。”
女鬼叹口气,骄傲又自我感动:“我果然是最好的保家仙。”
祈行夜:“???”
怎么还占人家便宜呢,莫名其妙给你自己升辈分!
“不过你要是再熬夜,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女鬼阴恻恻掏出生锈的大砍刀:“要试试吗?”
“之前几任,就是因为熬夜被我杀死的。”
祈行夜:“!”
“那我之前熬夜你为什么没杀我?”
“杀了啊。”
女鬼理直气壮:“就是没成功而已。你的体质特别奇怪,怎么杀都杀不到。”
祈行夜大惊失色:“你还真试过啊!”
突然觉得自己信错人……委托错鬼了怎么办?
手机震动几下。
他低头查看。
是短讯。
[秦主任明天在京大,你来吗?]
女鬼凑近:“所以你还熬夜吗?”
祈行夜收起手机,哀叹:“熬不了。”
“明天要早起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