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奴隶
当死亡来临的那一刻,张木只感觉到孤独。
“你还有想说的吗?”
年轻的护士双目含泪,对于张木的救治,所有人都用了最大的努力,可依然没能改变结局,他身上插满了无数管子,惨白的皮肤上看不到一丝血色。
“谢谢你们,活这二十多年没什么后悔的,只是可惜……”
空荡荡的病房内,他看向头顶的天花板,病痛所带来的折磨仿佛已经感受不到了,只有原本厚重的心跳声逐渐变得缓慢,直至停滞。
张木看着眼前深沉的黑暗,这里没有知觉,也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有纯粹的虚无与黑暗。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什么也没有。”
这样虚无一直持续着,无尽的空虚和无法感知漫长令人抓狂,张木在病危中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死后的世界,但当真正经历了死亡,他才发觉,死亡后的世界远比他想象更加安静,更加……令人恐惧。
他无法想象人在保持意识的情况下将如何面对着无止境的黑暗与虚无,直到一束光亮刺破了黑暗。
张木如同狼狗一般冲过去舔舐。
在触碰的光的那一刻,无数熟悉的知觉与精神相连,一颗温热有力的事物在胸膛中跳动,身体传来无数深入骨髓的痛。
但那又怎么样呢,痛总比漫长的虚无好过太多了。
于是张木下意识的睁开眼,映入他眼中的,是漫天繁星,月光清冷如水。
张木热泪盈眶。
“看啊,那个小傻子哭了。”
“哭了就好啊,这么小的年纪,受了那样重的伤,额差点以为他就没了。”
夏季特有的热风伴随着恶臭钻进鼻孔,张木想要转头看看声音的来源,却突然发觉这具身体是如此虚弱,就连转头也十分困难。
张木好不容易转过头,才看到自己躺在宽大的木笼中,下面铺着一层单薄的干草,而说话的两个人,也被关在一旁的木笼中,他们蓬头垢面,破碎的几乎不能遮蔽身体的破布与他们自身一同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我穿越了?可这是哪里?”
张木想要开口说话,可一张口便感到了嗓子火烧火燎的痛感,嘴唇传来干裂的感受,就连大脑也传来晕眩的感觉。
张木猛然意识到,自己这具身体好像并不比穿越前那具被绝症所折磨的身体的强,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张木用余光看向自己得身体,那是一具幼童瘦小干枯的身体,身体上和旁边木笼中关着的人一样,只覆盖着一些只能被称为布片的肮脏事物,就是这样幼小的身体,上面遍布着无数大大小小的伤口,看上去是鞭子打伤的痕迹。
不远处传来轻微啜泣与怪响,张野艰难地环顾四周,用了很久才发觉,像这样锁着人的木笼,在这片不知何处的郊野,竟有几十处之多。
“能说中文证明这应当还是我国,只是看这野蛮落后的样子,很可能是古代,现在就不知道我是什么处境了,不过像这具身体一样年纪的人被关在囚笼里,难道是抄家流放?”
张木闭了再张口说话的心思,他自诩不是个什么聪明人,等一切了解清楚之前,保持沉默才是最谨慎的选择。
木笼中的幼童抬起头,看着漫天繁星,对未知的未来充满忐忑与期待。
但总算是活过来了。
这一夜比想象的更加难捱,直到一轮太阳照亮了大地时,张木也终于了解了他自己的处境。
告诉他答案的,是迎面而来的一鞭子。
张木没有出声,痛苦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他忍受着身体上传来新鲜的火辣痛感,冷着脸看着向他挥鞭的人,那是一个枯瘦的中年男人,攒着古代的发髻,他挥舞着鞭子抽向木笼中的每一个人,直到嚎叫声在这片郊野此起彼伏。
“你们这群奴隶!今天进城!再卖不出去!饭也不给吃了!”
奴隶制,春秋战国,还是更早……
张木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来到如此遥远的古代,而且还是以一个奴隶的身份。
张木思考着,突然从脑后传来一股大力,有人提着他的脑后头发,将他直接从木笼里提了起来。
“小傻子,今天你要是再装哑巴,额就让你变成真哑巴,额这里不养只吃粮不干活的废物。”
人牙子腥臭的唾液喷溅在脸上,张木却无力反抗,因为这具身体已经透支,即使他心中已经无比愤怒。
这样的愤怒溢于言表,所换来的不过是被人牙子狠狠掼在地上,又加了几鞭子。
“还敢瞪额,婢养的,给他们水喝,小傻子没有!”
直到木囚笼被一个个放上简陋的车架,向着北方驶去时,张木才好悬将一口气缓了过来,这具身体实在过于幼小虚弱,哪禁得住这样折腾。
张木也大致明白,身体的原主人是怎么死的了。
“孩子,我会替你活下去的。”
张木心中暗暗说着,他倚靠在木笼中,将自己得身体尽量调成一个不会伤口的姿势,这一下就废了好半天功夫。
驰道上来往的各国商贾行人汇聚成车水马龙的繁华,还未进城便已经多了几分雍容气象,直到巨大的阴影将头顶毒辣的太阳遮蔽时,张木才茫然的看向北方。
那是拔地而起的巍峨城墙,令人望而生畏,之前张木只在视屏里见过的事物,直到亲身感受,才能明白这份厚重感。
张木被狠狠的震撼了一把,前方的人牙子在城门处对执守的士卒点头哈腰了好一会,才匆匆跑回来对他们这些囚车中的奴隶恶道。
“一会进了离歌城,千万不要恶了城中行走的贵人,要是谁犯了错,当场打死!”
离歌城?
张木翻阅自己的记忆,完全想不出这是属于哪个朝代的城邦,若说这是历史上某个被埋没的小城,可这城墙也显得过于宏大宽广了,一点也不像个小城的样子。
但春秋战国时那么多国家城邦,记不清也是件正常的事。
人牙子看着奴隶们噤若寒蝉的样子,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也仿佛缓和了一些。
“离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果然还是有些王气。”
张木楞住了。
离,还天子?
这什么朝代?
我的春秋战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