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桥落成仪式其一
九条九月放下手中的书,将因低头而垂落在胸前的浅栗色蝎子辫拨到颈后,随后重新拿起望远镜对准窗外。
她特意将便衣警车停在距离跨江大桥不远的公路边,这个距离不引人注目,但视线也没有被遮挡,用望远镜刚好可以观察到大桥落成仪式的剪彩活动现场。
“九条理事官……”
右侧驾驶座上,穿着不算单薄西装的副手山田一阳依旧冻的瑟瑟发抖。
从今晨天不亮他们开车来这里,直到现在接近中午十二点,两人已经在车里待了整整一个上午。眼看着桥边从除巡逻的保镖外空无一人再到参加剪彩的人员挤满河岸。为了让车里看上去没有人,九条九月让他把车子熄火,只将车窗打开一条小缝透气,冬日的冷风呼呼的往车里直灌。
山田一阳忍不住腹诽:就算想要调查目标的受贿情况也不用跟踪对方参加这种活动吧?在这样众目睽睽的场景下他也不可能会露什么马脚。
但他并没有将自己的疑问说出口。
和身边这位搜查二课鼎鼎大名的九条理事官相处多年,他早已习惯了对方工作时说一不二的强硬做派。何况她不论实绩还是简历都过于出众——东大法律系的第一名,职业组的精英,29岁的警视,而且据说已经接到上层通知,马上就能再度升衔,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怀疑对方的判断。
“保温杯有热咖啡,你可以倒一点出来暖暖胃,虽然我觉得它很难喝就是了。”九条九月依旧头也不回的凝视着窗外。
十二月的风确实过于萧瑟了,哪怕已经正午,透过车玻璃照射进来的那点微弱阳光依旧不能给人带来分毫暖意。
但是目标远早于人群就埋伏在这里了,对方又实在谨慎,自她从昨天得知案发的第一时间就开始调查,依旧找不到多少有效信息,连犯人的身份都无法确认。所以九条九月刻意一大早就开车赶到这里,以便有充足的时间在人群中挨个辨认行迹可疑的那个人。
今天是米花市新建跨江大桥的落成仪式,不仅是设计大桥的设计师,副市长,还有好几名议员以及不少商界人士都受邀参加。
正午十二点是原定的剪彩时间,一直到十一点五十分,离预计只有十分钟的时候,九条九月终于接到了自己等待已久的电话。
“喂,九月酱,按你的指挥,大桥下的炸弹已经拆除了。”萩原研二在繁重的拆弹任务后终于能够摘下防爆服笨重的玻璃头套,他捋了一把浸满汗液的额发,减小声音询问:“但是那个安装在路边的炸弹,虽然威力很小,但是就这样放着不处理真的好吗?”
他有些苦恼的想:和他一起来到现场的队员已经忍不住要对他执意拖延着没将最后一个炸弹一起拆除行为产生了质疑了呢。
“辛苦你了,萩原。”九条九月温声回复。
爆破物处理小组的行动比她想象的还要快,看来这段时间东京节节攀登的犯罪率很大程度地锻炼了他们的工作效率。这让她的计划出现了几分钟的误差,也让萩原拖着没将炸弹拆完的行为变得有些显眼。
“现在可以准备撤退了。”九条九月指挥道:“就按照我们计划好的行动来。”
“知道知道,放长线,钓大鱼嘛。”电话那头的萩原研二本来打算直接挂断电话,但他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道:“你的身体……应该撑得住吧?等会抓捕行动让一课的人去上就可以了,你没必要勉强自己。”
“放心吧,我的身体早就修养好了,不然警视厅那边也不可能同意我的复职申请。”她毫不在意的随口回复。
“真的没事了吗?”然而哪怕对方再三强调,萩原研二还是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担忧。
两个月前,自警校时期就与他相识的好友九条九月在一次案件中为救人意外重伤,等他和松田阵平得知这个消息时,她已经生死不明的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脱离生命危险后又立刻被安排去了美国疗养。
她在美国的医院据说因为有很多精密仪器的缘故无法使用通讯设备,除去恢复意识后短暂跟他报了几句平安,此后便彻底断了联系。
两个月里,萩原研二担惊受怕,哪怕理智知道对方已经性命无虞,但依旧害怕某一天突然传来噩耗。
明明从再度见到她起已经过了好几天,他依旧有种恍若梦里的不真实感。
“那边的医疗水平很发达。”九条九月轻声安抚他:“别说后遗症,就连块伤疤都没有留下,况且一课那帮彪形大汉目标那么大,还是让我一个人先偷偷过去比较不惹人注意。”
萩原研二被她的话逗笑,凝重的情绪稍微削减:“那我就不打扰你的行动了,等会事件结束记得通知小阵平一起去吃饭。”
十分钟后,就在剪彩仪式即将开始的时候,轰的一声震破耳膜的巨响,连同火花和滚滚浓烟一同从河岸的另一端传来。
“有炸弹!”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本来因为突如其来的响声而愣在原地的政治家和企业家们顿时惊慌起来。
“怎么回事?”现场的安保负责人忍不住高声询问。
没有人回答他,议员有政敌,企业家有竞争对手,谁都不能确定这场看似突如其来爆炸是不是冲着自己而来,亦或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炸弹,所有人都慌不择路的想要立刻逃离现场。
在熙攘又不安的人群中,眼见着目标如他所料那样慌忙上车离开,一个带兜帽的男子嘴角露出阴冷的笑容,顺着逃亡的人群一起离开了河岸。
炸弹的声势比他预想的要小了不少,但是依旧起到了需要的作用,一切都在如计划进行。
——这招声东击西。
“山田。”看着混乱不堪的现场,九条九月拍了拍昏昏欲睡的副官肩膀:“走了。”
她露出胜券在握的笃定笑容:“回米花,走最近的那条高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