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吕布事件(七):庸医王远山
张世平向前走了两步,俯身看着秦宜?,“你不好好当你的军官,怎么会和什么白衣社扯上关系?”
“小的若是不从白衣社之命,不但官职不保,恐怕全家性命也堪忧啊。”
张飞不耐烦了:“鸟贼!黄巾贼党还顾不过来,朝中权贵怎会无缘无故派人来杀一介商贾!扯谎!张大哥,待俺一矛攮死他!”
秦宜?慌了神,赶忙回道:“这白衣社手眼通天,不管他们找到谁,只要敢不听命,轻则降职,中则免官,重则丢了性命,此事洛阳官场人人皆知。只是这白衣社行踪诡秘,小人在洛阳时,也只有一名蒙面白衣妇人向我们传令,至于为何要杀苏……苏,小人实在不明就里。”
张世平站直身子,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一团乱麻。
秦宜?没有说谎,看来这趟差比以往哪次都要复杂,现在除了吕布穿越带来的混乱以外,还得应付苏双……嗯,是杨小凡被刺事件。
另外,这条历史线怎么多了个叫白衣社的组织?听上去像是一个会道门组织。
他决定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先处理好吕布事件,保护好苏双,至于什么白衣社、黑衣社的,只能等回到局里弄清楚情报再说。
思索片刻,张世平问道:“秦宜?,你刚才说一名蒙面白衣妇人向‘你们’传令?这么说,除了你还有其它人接了这趟差?”
“有,从洛阳来的共有两人,除我外,就是庄外刚被刺死的那人了。”
“那个自称徐晃的?”
“是他。不,不是自称,他就叫徐晃,字公明,只是小人从未听过此人,不知为何,白衣社极看重他,要我出来后一切听他号令。”
张世平心想,看来秦宜?的确是被人当刀子使了,连同伴是冒名顶替都不知道,他摇了摇头,道:“不对,那人不叫徐晃,临死前他才承认自己叫徐国,他是冒充的。”
秦宜?满面惊疑:“冒充?这个……小人就不得而知了。”
“林中吹哨的是什么人?”
“哦,就是给我们派差使的白衣妇人。”
张世平感到有点可惜,刚才要不是看在敌人剩余的武士数量尚多,再加上苏双身边护卫不足,一定会邀张飞追进竹林里把她揪回来问个明白。
“她有多大年纪?”
“这个……听声音似乎三十上下……不好说。”
张世平摇摇头,又是一个他猜不到是谁的陌生人物。
他料想已经从秦宜?口中问不出更多的来了,便叫张家的家丁把他押了出去,吩咐关在一间厢房听候发落,然后叫刘猛带韩奇、苏双进来。
待三人进了屋,张世平便就起身向张飞告辞。
张飞怕他们再遇袭击,坚持要护送,张世平虽然心底愿意,但怕官府来了人,张飞不在家别人不能应付官差,还是力劝他留下了。
牵过三匹白马,匆忙离开了张家庄院,四人沿城外护城向城东而去。
张世平一骑在先,手提长枪,在前面开路,韩奇、苏双共乘一匹落在后面,刘猛骑一匹马护在二人身侧。
行了约三里多地,韩奇驱马赶了上来,和张世平并肩而行,苏双不会骑马,因此坐在韩奇身前,好奇地问:“大哥,你干嘛这么着急离开张飞家?咱们在那儿待着不是比在客栈要安全吗?”
“因为官府的人要来了。”张世平放慢了马步,“刚才一路上,刘猛已经给你大概讲了下秦宜?的口供。
你想,如果这白衣社的背后真是朝中达贵,又敢光天化日下就在涿县聚众杀人,我怕他们早给地方官打好了招呼,官府的人到了后,见我们还活着,说不定还要绑了咱们呢。好汉不吃眼前亏,走为上。”
刘猛在后面闻言一惊:“主公,如果连官府都和他们一伙儿的,我们再留在涿县必大有凶险,是否应当尽快离开此地?”
“没错,你说的很是。咱们办完事,即刻启程去荆州。离开了官府管辖的地界,反倒更安全。”
“你还有什么事要办哪?”苏双哭丧着脸,说:“咱们快走吧,涿县这地方太吓人了。”
张世平没说话,他来这儿的目的可不是逃亡,而是来办公事的。公家事情不办完,他绝不能离开。
他停住了马,想起自己离开客栈时既不带兵器铠甲,也不多带随从,的确过于托大。刚才要不是张飞出手相助,今天自己和苏双、韩、刘四人就要交待在桃花园外了。
于是路过城西门时,他领着众人进城又回到了客栈。
不一会儿功夫,就点齐了十三名亲随,全都配备了长短兵器,身着短皮铠,每人都骑着马。
他也取了自己的乌金枪,命人扶苏双上了马车。不一会儿功夫,在车轮粼粼、马蹄踢踏声中,队伍往城东去了。
就在苏双以为快要离开涿县的时候,马车停下了,张世平用枪尖轻点了下车帘,说:“贤弟,下车吧。”
下了车,苏双才发现这又是一所院落,只不过是在城内。
“这又是哪儿啊?”苏双朝张世平翻了翻白眼。
“刘玄德家。”
“……你是真爱串门儿啊……”
“少废话,韩奇来,扶我苏老弟下车。”
刘家的门僮认出是张世平,早飞进院里通报去了。
众人才刚刚拴好马匹,刘玄德带着另一个男人表情凄惶、脚步凌乱地走了出来,那人正是他的族弟刘德然。
“世平兄?你这是……?”刘玄德不知道张世平为什么突然带了一支武装部曲上门,一时茫然不知所措。
“玄德休惊,方才我等在翼德家门口遇贼人袭击,不得不小心行事。先不说这个,我来是想看看老夫人病情的,老夫人病情如何?”
刘玄德与刘德然对望一眼,脸颊上还挂着泪痕,说:“也不知为何,好端端地,阿母便倒起不起,身上忽冷忽热,高烧不退,疑似染了风寒,却又不像。”
“哦?请了大夫没有?”张世平问。
刘德然叹了口气:“张兄,这病来得古怪,县中名医都来过了,只能开些调养的方子。家母浑身滚烫,疼得在床上胡言乱语,无一人有良方可缓解。方才已派快马去将老神医王远山请了来,正在里面把脉,要是连王神医都没办法……”
刘德然悄悄看了眼刘备,不敢再说下去。
张世平深吸了一口气,将乌金枪交给一名随从,说:“那咱们别在门口站着了,我随你们一起进去瞧瞧吧。”
刘玄德心中正焦躁不安,听了一话,也顾不上多礼,便领张世平等人进宅。
刘玄德和刘德然在前面走,张世平、苏双在后跟着,越过一道影壁,进到了主院正堂。
正堂门前正站着一位须须半白的雍容长者,他正双手背后,低着头来回踱步,忽听见外间脚步声迭起,抬起头来,只见刘玄德、刘德然带进来几个客人,且都不认识,不由得锁紧了眉头。
张世平知道眼前这位长者在想什么,家中正为刘备母亲的“风寒”烦恼,可不是接客迎宾的时候。
他没见过张世平,张世平也从未见过他,却一眼就认出来——这位就是刘备的叔父、刘德然的父亲——刘元起。
之所以张世平能一眼认出他的身份,倒不是因为他慧眼如炬,而是因为刘德然和这位长者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据说,刘备幼儿时和一群小儿嬉戏,忽然手指身旁一株亭亭如盖的大榕树,说:“我将来当了天子,这树冦就是我的车盖。”这话被路过的刘元起听见了,震骇良久,此后就定期资助刘备家,刘备这才有了和刘德然一起读书、会友的际遇。
因此刘元起在刘家位望也极高,刘备及其母亲都对他礼敬备至,只要是刘元起开口,刘氏母子从不敢拂逆半句。
“叔父、父亲。”刘玄德和刘德然向刘元起恭敬行了礼。没等二人开口,刘元起先斥道:“玄德,你母亲重病在身,此时岂是迎客会友的时候?你也不知道个分寸。”
玄德满面羞赧,但不敢辩解。还是刘德然解围:“父亲,您冤枉兄长了,这两位是中山大商张世平、苏双,本在酒肆与兄长饮酒,听说姑姑突发重病,便自行前来探望,并非兄长相邀。”
刘元起放松了眉头,吁了一口气,道:“原来是张、苏二商,虽然素未谋面,但常听舍妹提起,二位能前来探望,也是有心。可今日两位来得不是时候,王神医正在堂内诊脉,恕不能见客。”
“在下此行来……”张世平刚刚开口,又被刘元起打断了,他冲刘玄德轻喝道:“玄德,你母亲病重,还不进去侍候!跟我们待在这外面作什么?”
刘玄德不敢言语,拨脚就往里迈,张世平给苏双使了个眼色,就要跟着往里溜。
刘元起脸上怃然变色,上前伸出袖子就拦在了前面,道:“请留步,舍妹衣裳不整,咱们且在门外候着吧。”
说完,刘元起大袖一甩,又踱起自己的步来。
苏双抬眼看了看张世平,悄悄问:“这人是刘备的叔父?他妹妹衣裳不整?可那个王神医怎么就能在里面?”
“笨。”张世平轻声回道:“这就是句场面话。按这时候的习俗,家人病重,外人本就不该来访,咱们冒昧不请自来,已经是失礼。刘备的叔父不喜欢咱们也是理所当然。”
“哦……”苏双恍然大悟,“我说呢,怎么刘备家出了事情,跟他拜了把子的兄弟吕布也不来看看……”
正说话间,忽听到门帘哗啦一声响动,一只手从内掀起了帘子,紧接着一颗顶着整洁的青丝的脑袋露了出来,继而,整个人也佝偻着腰钻出出来。
这人是一个六十上下的老叟,为他掀帘子的刘德然也跟着他从帘后钻了出来。
刘元起忙上前,扶着老叟的小臂,急切问道:“怎么样?王神医,可有缓解了?”
王神医无力地摇了摇头:“难、难……看似风寒,却来势如暴风骤雨,难以遏止。老夫人目下额前滚烫,神志不清,老朽虽然能开出良方缓缓调理,却远水救不了近渴。如再这般高烧不退,恐怕……恐怕……”
“神医但但言无妨!”刘元起皱紧了眉头。
“恐怕……令妹过不了今晚……”
刘元起听了这话,愕然放开了王远山王神医的手臂,可猛然间又抓紧了,问道:“王神医,是否药材上有什么难处!?不论需要什么药,我都叫人设法寻来!”
王神医默然摇了摇头,道:“恕老朽无能,病已入膏肓之间,鬼神不能救。为今之计,只能暂用用冷巾敷额,或可降温,若刘氏祖灵显圣,使令妹能熬得过今晚,我明日再来便是。”
门帘又是一阵响动,刘玄德满面泪痕跨了出来,他也是刚刚听到了王神医的话。走到神医面前,深深作了一个揖,道:“多谢神医,如若上天有灵,家母无恙,明日小子刘备再亲自上门拜请先生。”
这时候刘玄德的声音已是哽咽,王神医抬手虚扶起刘玄德,叹了口气,转身走了,才向外走了数步,忽听到身后有人叹道:
“唉~庸医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