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吕布事件(二):小弟刘玄德
玄德素来知道张世平脾气不好,赶紧打圆场,温言道:“世平兄,这是何必。这位豪杰姓吕名布,字奉先,乃是并州五原郡人士,现在……”
张世平猛然一惊,腾得站了起来,几案杯盏被撞得咣当响,把刘玄德和吕布吓了一跳。
远处的苏双也愣了,附近团聚在一起吃酒的几名亲随以为主人张世平出什么事,个个扭头望过来,一只手悄然扶在了刀鞘上。
“呀呀呀!”张世平转到吕布身侧,瞧了瞧。
“哎呀呀!”他又转到吕布后后,瞧了瞧。
吕布懵了,被看得心里发毛,想:这人是不是有病?好端端的三国,哪儿冒出来这么个神经病?我这才来多久?不会是剧本被人改了吧?
张世平又转到吕布身前,脸上堆起笑,深做了一个揖,道:“我久闻并州有一位猛将,身长九尺,一枝方天戟可敌万人,也姓吕名布,字奉先,可是兄台?”
玄德微有愕然之色,道:“世平兄竟然知道世上有吕奉先?”
历史上的吕布的第一个贵人——丁原丁建阳要在四年后才会到并州任刺史,吕布此时在并州还只是籍籍无名的小将,也没有什么义父替他宣扬名声。
吕布似乎不想就“并州”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大概是怕扯出未来的“义父”,只哼了一声,咕哝道:“嗯嗯。”
张世平脸上一惊,急忙道:“小弟有眼不识泰山,方才造次了。竟真是吕将军。请受小弟一拜。”言毕,又深作一个揖。
这一套前倨后恭不但让吕布懵了,远处坐着的苏双和几个亲随也被整懵了,面面相觑,但知无事,按在刀鞘上的手纷纷放了下来。
只有刘玄德面上闪过一丝疑色,却未发一言。
吕布愣了半刻才反应过来,坐在席上,不知该怎么回应,半天才略拱了拱手,道:“好说,好说。贤弟请入坐吧。”
张世平又坐了下来,郑重对二人说道:“吕将军所言极是,在下有一策,可以既令玄德提前备好兵马,又不致有后顾之忧。不知可愿听在下一言?”
吕布面带疑惑,看了看玄德。
玄德却素知张世平四方游历,见识不同于凡人,忙道:“世平兄不必谦逊,快请教我!”
张世平清了清喉咙,道:“眼下各郡县官长最怕的并不是豪杰起义兵,而是怕自己失守城池被朝廷问罪。因此招兵买马只要不是太肆无忌惮,郡县大多不会过问。”
吕布与刘玄德对视一眼,俯身问道:“依你说,怎么才叫不太肆无忌惮呢?”
“此易事耳。”张世平道:“一来,玄德暗地联络豪强、招集勇壮,每日讲兵习武,只不发兵器、铠甲,官府必然不会过问,至于所需钱粮、场地,在下愿意资助。二来,在下奉上铁器若干,囤于此地,一旦有事,可立即召集工匠打造成兵器铠甲。此外,我再留下好马五十匹和一应草料,以供起兵时用。如何?”
吕布听了张世平这话,一时讶然,不敢立即相信,可看张世平的神色,绝不像是戏言。
刘玄德也没想到,平时连一文钱都要算清楚的张世平突然变得如此大方,一时百感交集,不知说什么是好。
吕布仰面微笑,本就为刘备不肯和自己举事而烦恼,没承想老天送来这么一个大礼包,要不是怕周围人听见他们的图谋,吕布早就要大笑出声来了。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张世平在心中暗道:“千年不变。
”
“不过……”吕布想起了什么,饮了口酒,道:“张贤弟既然这么大方,何不多留些马匹与我们?五十匹马会不会……略少了点?”
听吕布这么问,刘玄德摇摇头道:“不少,不少,兄长有所不知,官军剿贼需马,各郡县马匹几被征调一空,连县衙里也总共只有数十几匹马,五十匹马……已是树大招风。”
张世平笑道:“毕竟是玄德敏慧,不是我不舍得多给,实在是留太多马匹反而要招祸引患。”
吕布笑问道:“玄德,听你的话风,似是对张贤弟之计有所动心?”
刘玄德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须。
吕布面露疑色,看了看张世平,张世平却知道刘玄德已经应允,只是不便替他说破,便咳嗽了两声,说道:“如此便好,我今日就作安排。”
说完,张世平这才突然想起来有个拖油瓶还坐在后面,生怕那个小朋友到处乱逛,赶紧扭头看了看,还好,穿越成苏双的杨小凡还乖乖地坐在座位上,哪儿也没去,正好奇地望着这边,见张世平朝他看,慌忙挥了挥手致意。
“苏兄?!”刘玄德一眼认出了苏双,忙站起身,正要过去相见,却被张世平伸手一把就拦下了。
“玄德不必多礼,苏贤弟身体不适,不便起身与你行礼,咱们还是谈谈另一件正事吧。”
刘玄德见状,也不勉强,远远朝苏双作了个揖,苏双面红耳赤地笑笑,抓耳挠腮,不知该怎么回礼。行完礼,刘玄德这才坐下。
吕布按捺不住,问道:“咦?你们还有别的正事?”
张世平正襟危坐,道:“不错,我来涿县找玄德,本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刘玄德稍想了下,猛然会意,笑道:“世平兄取笑了,这件‘正事’不会是席子吧?”
“正是。”张世平点了点头:“令堂手上可还有织好的席子?可全卖与我。价钱还和往年一样,大席百二十六文,小席七十三文,如何?”
刘玄德的父亲刘弘早亡,少时的确有几年跟着母亲织席为生,但后来族人刘元起常常资助,母子二人早就不用再为生计发愁,只是刘母做人不忘本,时时仍然织席,或送或卖给几个熟人亲旧,也是为了让刘备不忘当初艰辛时日。
玄德听他说的竟是这件事,不禁莞尔,道:“家母闲来无事,仍操旧业,恰有大席六、七张,小席十余,世平兄若要,尽数拿去就是,小弟怎敢再索价?”
“玄德素知我脾气,从不白拿人货物。”张世平道:“不过……成色我得亲自验看,不能让你以次充好,把我糊弄了过去。”
玄德一愣,继而仰天长笑:“哈哈,不敢,不敢,全依兄长便是。”
吕布呆若木鸡,望着两人半天没言语。那表情似乎是说:你们俩商量的就是这大事?
吕布心算了一下,皱了皱眉头,道:“张贤弟……你刚答应给我们的东西,光马匹就值数百万钱了,这席子,全加起来还不到两千钱……你何必这般在意这点蝇头小利?”
玄德听了这话,脸上笑意渐退,看了一眼吕布,略有不快之色。
张世平浑不在意,饮尽杯中酒,哈了一口气,道:“问得好!然将军知其一不知其二。我送给玄德的,是襄赞义举,自然分文不取;可玄德卖与我货物,便是商家往来,一文钱也不能算错,一件货也不能少。何况,这批席子非同小可,除给我的部曲随从自用外,其中还要再检几样好的,送给我一位现居荆州的挚友作礼物。”
“世平兄此行要去荆州?”玄德稍感意外,张世平往年路过涿郡,多是往北海而去,还是头一次听说他要去荆州那么远。
“不错,荆州如今不太平,虽无黄巾之乱,却有蟊贼之忧,这批马正是要贩往荆州以供军需。”张世平转头望向吕布道:“不知吕将军有何打算?”
吕布未料问到自己,稍犹豫便答道:“大将军何公的诏令不日便到,我自然要留在此处,同玄德贤弟一起共举大事,助朝廷平定黄巾之乱。”
“好,好,果然是义士。”张世平颔首道,转而又向刘备问道:“玄德,上回我来还未曾见过此人,相必你二人相识不久,他与你萍水相逢竟能行此大义,舍生忘死追随玄德建立功名,难得!难得!”
继而举起酒杯,-道:“来,来,为玄德新得一义士相从,让我等饮此一大觞!”
话一出口,却见刘玄德面现尴尬,吕布面有不快,虽然一闪而过,还是被张世平抓在眼里。
他假装不知,缓缓放下酒杯,一脸惊讶,道:“有何不妥……?”
吕布冷冷道:“我与玄德并非萍水相逢,如今我二人已是结拜兄弟,何况……”
不等他话说完,张世平佯装大惊:“在下方才不知,得罪,得罪!这是天大的喜事啊!来,我们共饮此一大觞,祝玄德新得一义弟。”
吕布愣了下,继而干笑一声,斜眼冷冷看着他。
刘玄德忙道:“世平兄误会了,我今年才二十四岁,自然是奉先为兄,我为弟。”
张世平正要再装一次惊,却被身后猛然传来一个声音吓出一身冷汗:“唉!?刘备你怎么成了人家小弟了?”
这正是杨小凡穿越成的苏双的声音,这小家伙怎么跑过来了?他立时恨不得返身一个窝心脚踹死这小子。
刘、吕二人正愕然间,张世平笑盈盈地站起,转过身,刚刚一背对刘、吕二人,他脸上就收起了笑,对苏双低声骂道:“回去老实坐着!”
苏双见张世平面相凶恶,脸上讪讪地正想后退,刘玄德却站起身,上前一把搂住,一面道:“苏兄快请坐。”,一面强拉他坐下。
苏双也是刘玄德的老相识,历年张、苏来到此地,偶或也与刘玄德相约喝杯酒,苏双刚才那句话已经微露马脚,张世平怕吕布对他们的真实身份起疑,不好再公然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