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缘起性空
公路的拐弯处出现了一个磕长头的中年藏族男人。他走几步就双手前伸匍匐下去，用额头触碰地面。在他趴下去的时候，手里的护板与公路地面发出响亮的摩擦声。
众人出神地望着这个磕长头的人。
“他这是要去哪儿呀？去LS吗？”橙子小声问。
“不知道，看样子应该是在转山或者是去寺庙。从这儿磕长头去LS，恐怕要用一年时间，需要几个人一起去，还得拉着生活用品去呢。”韩磊听后说道。
那个人慢慢靠近了。他头发蓬乱，穿着一件灰色藏袍，外面裹着一件蒙着一层灰土的褪了色的绿围裙。他三步一磕头，站起时双手合十高高举起，走动时双手又移至面前和胸前，迈第三步时，又双膝跪下，双手前伸，让整个身子趴下去，额头触地后再站起来重新开始。
“啊嘛呢叭咪哞……”这个脸上沾满了灰尘、额头有块灰色印记的人，口里不停地念着咒语。橙子听到后偷偷瞧了韩磊一眼，像是想问他什么问题。
大家不由自主地对着这个磕长头的人双手合十，默默注视着他从眼前缓缓经过。
“藏族同胞的信仰这么虔诚呀。我真想送他一瓶水，可我又不敢打扰他。”那人过去后，洛洛回头对大家说。
“嗯，你不打扰他，也是对他的一种尊重。”星河点着头故作高深地说。
“我看你们刚才双手合十的动作都不对，手心要空，”韩磊比划着说，“这表示要悟入空性。佛教的中心思想就是‘一切皆空’。”
“那究竟什么是‘空’呢？”橙子问。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孙越一气呵成地抢答。说完，刚想到的两个词儿又脱口而出：“缘起性空，四大皆空。”
洛洛看了看孙越笑着说：“你这等于没解释呀。”
“已经解释得很清楚啦，自己悟。”孙越立即甩出了一个让人无法争辩的强词夺理。
众人一下子被他的强词夺理给逗乐了。
“这个‘空’呀，含义很多，一种理解是不要有偏见、不要执着，这样才能看清事物的真相，才能接纳真理，得到快乐。就是‘真空生妙有’。”韩磊搓着脸努力回忆着说，他以前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
韩磊说完，像是又想起来了什么，接着说道：“哦，对了，那个‘啊嘛呢叭咪哞’是六字大明咒，是启请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加持的意思。”说完他偷偷瞄了一眼橙子，橙子微微点了点头。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已经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了过来。
洛洛转过身对着路旁边涛涛的江水说：“我好像真的有点参悟了。”橙子被韩磊看得心里咚咚乱跳，赶忙小步跑到洛洛身边，故作惊奇地问洛洛悟到了什么。
“你看这江水大不大？”洛洛问。
“大。”橙子点着头回答。
“急不急？”
“急。”橙子继续点头。
“为什么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呢？”
“那是因为……”橙子支吾着。
“那我们刚才看到的又大又急的江水现在在哪儿呢？”洛洛不等橙子回答继续问道。她思绪的江水滚滚向前，不可阻挡。
“现在的江水不还是又大又急吗？”橙子眨着眼睛反问。
“不是，我们刚才看到的那部分江水已经流到前面去了，”洛洛语气坚定地说，“如果不看后面流过来的江水，那这里就已经没有水了，
只能看到河床，这里就是空的，对吧？也正是因为这里是空的，后面的江水才能流过来，是这样吧？”
“对，没毛病，难道这就是缘起性空的意思吗？”橙子沉思了一下说。
洛洛转向身边的孙越，伸出一只手在面前搅来搅去，这手势像是要打开一个机关：“这来去都是缘，不仅是江水，世界万物都是随缘而生，因缘而灭，所以我们也应该要随缘。对不对？”
“非常正确，我们找陨石也要随缘。”孙越迟疑了一下后毫不含糊地说。
“韩磊，桑格村附近那个漂亮的错叫什么来着？”洛洛问韩磊。
“达娃错呀。”韩磊觉得洛洛的话颠三倒四的。
“哦。那我们为什么要错过达娃错这么着急赶路呢？你们说呢？”不等大家回答，洛洛又继续说，“一切都要随缘，有人经常说找陨石也要靠缘分。刚才为了赶路，就差一点点我们连人带车就掉江里了，如果真的掉下去，所有的努力确实是全白费了，而且是提前结束。”洛洛说完瞟了星河一眼。
“我觉得去达娃错转转也不错。今天没出大事儿就是最大的收获了。”孙越压着手指咕哝道，说完抬起头望向前面的山上，像是要从那里找出一只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摆出一副刚才的事与我无关的样子。
接着没人说话了，韩磊、橙子和小伟在沉默中不由自主地看向星河。
炮仗被点燃了。
星河低着头激动地喘着粗气，接着突然抬起头怒气冲冲地大声吼道：“洛洛，刚才我一直没说话。我给你们说，你们说的什么空呀、缘起性空呀，全都是望文生义，全都是世俗之见，全都是故弄玄虚，全都是……”星河摇头晃脑地努力找词儿，但没有找到合适的，于是继续往下说，“还有，这么紧急，你们还要去什么达娃错玩，出发的时候我是怎么给你们说的？这个意见，我，我……”
温和的星河此时变成了一头愤怒的狮子，他声音严厉，满脸都是无法抑制的愤怒和不满。
大家不知如何是好，紧张地盯着这头摇头晃脑的狮子，等待着炮仗最猛烈的炸响。
“我，我完全赞成！”星河说完兴奋地把右拳捶在左掌里，发出啪的一声，随即弯着腰大笑起来。
他居然说的是完全赞成？正在大家深感迷惑的时候，星河咧着嘴欢天喜地地伸出手去和洛洛击了一下掌，然后又挨个和每个人击了一下掌。
大家这时彻底反应了过来，他们被这家伙耍了。
“哎呀，星河哥，你可把我们吓坏了，你这有当演员的天赋呀。”洛洛用震惊和挖苦的腔调笑着说。
“缘起性空也好，因缘际会也好，现在咱们就随缘而动，上车，还是韩磊带路，向达娃错前进！”星河的声音里充满了冒着泡的得意。
众人哄笑着上了车。
车辆往回开去，不多久就驶入了通向格桑村的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