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霸主之妻(8)
在宋阀的日子是很清闲的,宋阀多年没有主母管事,事务全部分摊下去,大头由宋鲁来掌舵,有些不适合男子处理的内务就由族里的一些老辈分的妇人来做,这不全是劳务,更多的是权柄。
既醉其实很不耐烦这些事的,也不知道逢年过节发些礼物,冬日的炭火,夏季的鲜果,掌握这些东西的发放权……好吧,这在她眼里压根不叫权力。
主母没有揽权的意思,也叫许多宋姓族人松了一口气,账务是宋鲁在管,自然不敢有什么亏空,可想捞些油水还是很容易,采买、打点,用具的更换年限,都是极丰厚的,何况做这些事情还有津贴可拿,不是所有人都有家族实权。
既醉的日子轻轻松松过着,她这辈子的兄长王乐却是忙得脚不沾地,他本就机灵嘴甜能干,因此很得宋智的喜爱,如今成了一家亲戚,有宋缺点头,宋智那里便也有了更多的事情让这位“舅爷”来做,至少现在以王乐的身份出去,可以谈大部分宋阀的生意了,宋智拼命地培养,王乐也拼命地去学,他要上进!
如今是隋朝开皇十年,南陈亡国不久,隋帝杨坚远征岭南失利,自此不再试图外扩版图,而是精心治国,朝堂上风起云涌,江湖上也很不平静。
当年静斋两位传人出世,宋缺远退岭南,邪王石之轩同样被碧秀心感化隐居,二人诞下一女,夫妻恩爱正浓,却被中原第一高手宁道奇寻上门去,石之轩不敌逃遁,隐居之所中只留下一册自创武学《不死印法》,其妻碧秀心日夜研读寻求破解之法,却伤及寿元,数年而亡。
石之轩就此患上了失心疯,慈航静斋那边宣称石之轩留下魔功故意害死碧秀心,令许多曾经爱慕碧秀心的江湖高手自发前往追杀石之轩,立刻也有人想到了宋缺。
昔日那把威震武林的天刀,可还能再为故人出一次鞘?
此时距离既醉嫁给宋缺刚满半年,宋缺接到消息愣了愣,他竟然一时都想不起秀心长什么样子了。
既醉歪在躺椅上翻春宫册,肚子微微鼓起来一点,即便是怀孕,她看起来也神采飞扬,三个月刚刚显怀的肚子比常人稍大一点,既醉有经验,估计八成是双胎,当然,这不能先告诉给宋缺知道,否则要吓得不敢拔刀了。
怀双胎是很艰难的事,但对狐狸来说不算什么,狐身可以怀好几只,至少既醉从来没有见过难产的狐狸,见宋缺脚步轻飘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件,她瞥了一眼宋缺,问道:“怎么失魂落魄的?”
宋缺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有一位故人遭难,凶徒在逃……”
既醉疑惑道:“你在江湖上的朋友吗?传信给你,难道是请你出手?去就是了,你看起来怎么很为难的样子?”
她的话是很体贴的,宋缺心里越发愧疚了,他低下头,轻声说道:“是秀心,她让石之轩害死了,慈航静斋广邀同道去追杀石之轩,我也收到了信。”
毕竟故人一场,他若不去实在叫人寒心。
既醉从躺椅上起来,朝着外面走,宋缺慌张地道:“娇娇!”
既醉脚步不停,只道:“你去吧,我叫二弟送我去慈航静斋,问问她们是不是没有男人就不能过活了,慈航剑典不是天下绝学吗?静斋仙子不是武功高强吗?怎么什么事都找男人帮忙?她们自己是站不直腿吗?争天下没有你,出了事就找你,我不如把你还给静斋吧。”
宋缺连忙拉住既醉的手,抱着她道:“我不去了,我不去了,谁来找我都不去了,娇娇,我错了。”
既醉平静的面容这才变得委屈起来,她一边捶着宋缺的胸口,一边气恼地叫道:“你去啊!你去啊!出了这个门,我另找个男人,找个心里没有旁人只有我一个的男人。宋缺,你以为我做不出来是不是?”
宋缺的心都快要疼裂开来了,他紧紧地抱着既醉,一下一下地安抚她,“不去了,我发誓,今生今世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娇娇,你别动了胎气。”
既醉用指头戳着宋缺的脑门,“你这个榆木脑袋!见了漂亮女人就不会动的榆木脑袋!人家有宁道奇帮忙,要你做什么?你就是个抬轿子的!天刀宋缺收到一封信就千里迢迢来帮忙,慈航静斋好大的面子哦。”
宋缺私心里觉得不是这样的,他和宁道奇从未交手,但他自信武功和其在伯仲之间,但他不敢说,诺诺地应着。
既醉很是发了一通脾气,晚上连饭都气得吃不下,宋缺再次被一卷铺盖送到书房反省,这半年来的第八次书房叙谈开始,已婚三兄弟面面相觑,宋鲁听完前因后果,果断地道:“大哥,你在书房多备几条被子吧,别冻着了。”
弟弟的关心令人心头温暖,宋缺缓和神情,问宋智道:“你嫂子这次真的气得很厉害,我要怎么做才能令她消气呢?”
宋智耷拉着眼皮,没抱什么希望地道:“大哥你把头倒着放,控掉慈航静斋那帮女人给你脑壳灌进去的水,嫂子的气就消了。”
宋缺犹豫着说道:“我如今心里,确实只有你嫂子一个。”
宋鲁懂事地给族兄打地铺,忙里还说道:“大哥是赤诚之人,你如何不跟嫂子讲清楚呢,就是一条相识的狗叫人打死了也难免可惜,何况碧秀心是个人……等等,石之轩为什么要打死自己的妻子?”
“不是打死,石之轩被宁道奇打上门,没打过逃跑了,他书房里留了一册自练的魔功,碧秀心日夜研读,一直找不到破解之法,空耗精血,因心力交瘁死了。”
这是宋智的解释,也是一开始传出来的,宁道奇对此事的解释,后来就成了慈航静斋传出来的全新版本。
宋缺收到的信写得比较含糊,只说石之轩练的魔功害死了碧秀心,宋智那边有宋阀的消息渠道知道得更清楚,但宋缺一般不会去问他,所以宋智脱口的解释,却令宋缺停顿在了原地。
他把那封字迹娟秀的信件反复又看了几遍,那样一个聪慧之人,写个前因后果为何如此模糊不定?
之后二人又说了些什么,宋缺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夜风雪很大,地铺很凉,他对清惠蓄意挑拨他去追杀石之轩这事甚至都没有太多的伤心,就是很想很想内院的高床软枕。
江东雨蒙山,帝踏峰上慈航静斋,梵清惠已经剃度数年,她一身僧衣僧帽整洁干净,不染尘埃,看起来仍旧美丽,美人僧衣,月下轻叹,江东离岭南实在不算远,宋缺要来见她早就来了,可他不来,大约是怕见她。
梵清惠口中叹一句红尘孽缘,心中没什么波澜,只道:“宋阀主直接去追杀石之轩了吗?”
回来报信的静斋弟子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宋阀主、没出岭南。”
梵清惠愣了一下,那静斋弟子道:“许是岭南事务繁忙。”
梵清惠摆摆手,轻叹道:“人心易变,只是不想宋缺也变了,秀心之死,竟都不能打动他,他日……”
她摇了摇头,说道:“一事不烦二主,请宁宗师上山来吧。”
那静斋弟子松了一口气,连忙去请等在外面好几日的宁道奇了。
宁道奇与净念禅院几位高僧追杀石之轩多日,此人明明时而清醒时而疯癫,逃遁的本事却极厉害,硬生生在众多高手的眼皮子底下消失无踪了。
石之轩清醒时仍旧带着他多智近妖的理智,他同样清楚自己疯癫时的糊涂,每逢清醒就会为自己做下万全准备,他本想继续使用自己的假身份,在隋朝朝堂上藏匿,但思及疯癫时的情状,还是决定寻个僻静之所休养。
原本岭南有宋缺,宋缺近年少有出手,但他武功之高,石之轩实在清楚,有他在的岭南绝不在石之轩的思考范围内,但这次宋缺竟然没有出手追杀他,这令石之轩万分奇怪,更生起一探究竟的心思。
邪王花间缥缈的脚步一路南行,因时不时犯的疯癫症走走停停,有时候甚至一连疯癫数日朝回走,所以石之轩赶到郁林的那一日,既醉的双胎刚刚诞下,是一对极漂亮的龙凤双胎。
宋缺是在产房里看着生的,他从来没见过女人生孩子,宋阀养着的稳婆自然知道好歹,也不准他进,因这年头男人见了妇人生产的狼狈和血腥,很容易惊吓到不举,之后冷落产子妇人也是常事,但宋缺一听里头既醉痛呼几声,就脑袋一片空白闯了进来。
婴儿哭声响起来的时候,宋缺的手冰凉冰凉,他下意识地去看既醉,见她那张失了血色的脸平静下来,跟着松了一口气,没有去接稳婆特意送来的男婴,而是长出一口气,坐在脏兮兮的床榻上,俯身轻轻虚抱住了既醉,喃喃道:“不生了,娇娇,我们再也不生了。”
霸主天刀,一身的虚汗,像亲自生了一场孩子。
既醉有气无力地推他一把,伸头看了看两个娃娃,很是满意,她的狐崽崽都很会挑地方长,全随了她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