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谢谢
斯摩格完全不理解，“只要实力足够，不管报名者处于什么年纪海军也可以破例录取”这种不像话的规定。
他承认，这个世界千奇百怪，有些个体生命天生就因为种族和刻在基因里的才能优势比别人厉害。
可让一些年纪轻轻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俊才贸然加入海军，随着这个体系展开时常伴有生命危险的战斗也太过分了吧？
斯摩格听说过海军军校的事情，事实上他自己有考虑过当两年海兵后，按照那时的情况会去尝试一下能不能进入军校接受培训——
但目前看来，比起他自己，面前这位叫做奎托斯的帅气少年更应该去那种地方才对！
海军难道一点都不重视未来么，还是说能够在实战中成长起来的新兵才是他们所需要的海兵？
抱着疑虑，斯摩格开口：“你的年纪会不会太小了？我在你这个时候，还在镇子上唯一的学校里念书呢。”
奎托斯笑意盎然：“是吗？我倒觉得刚刚好。”
“你应该明白，在比赛中如果一个人可以早一点开始起跑，那在水平相当的情况下他将会比所有人都要快一步抵达终点。”
斯摩格忍不住反驳：“可这不是比赛，成为海军后就算遇不上海贼，也难免遇到类似大风浪的危险，你确定你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注意到随着自己的话，跟在奎托斯后面的那名跟班和身旁的阿杰下士脸色都古怪起来。
“当然。在此之前我练习了很久，想必不会出什么差错。”
奎托斯正色，“原来斯摩格你之前还念过书吗？后来去做了什么，为何现在才想到要加入海军？”
“我？哈，我之前一直在码头当搬运工人呢。”
斯摩格感到好像身上的某个开关被奎托斯的问题触到了，立刻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起了自己的过往，连带着那满脸不耐烦的跟班和早已麻木的下士阿杰也被迫旁听：
“我们家本来条件一直很不错，父亲在邮局上班有份稳定的工作，母亲更是邻里乡亲中有名的高级裁缝，一双妙手能够将所有的衣物化腐朽为神奇。我原本也一直享受着欢乐的日子，在学校里无忧无虑地读书...”
“但在我十二岁那年，很喜欢看报分析世界新闻的父亲忽然说海贼王罗杰把所有的财富都留在了大海，他要跟着几个有相同抱负的本地人出海行动起来，去寻找那只存于传说中的大秘宝。”
“我本来一直觉得父亲追求自己的理想没什么错，但后来才从母亲的口中得知，他临走前向镇上的高利贷借了一笔巨款拿去买船。原来从他消失后的第二周起出现在家附近的那些人都是上门要钱的债主。”
“你知道利滚利吗？原本母亲以为她可以慢慢偿还的资金因为时间的缘故竟然越来越多，当它的数额累积到令辛苦抚养我的母亲看不到未来时，她终于下定决心在邻里的帮助下卖掉房子还债，和我一起相依为命重新开始。”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些阴雨绵绵的日子。难怪母亲忽然要把我寄宿到学校里去呢，没想到是家已经没了啊。”
“那段时间，母亲她借着手艺同时在别人的店里兼了好几份职，借着通宵赶工的名义悄悄睡在店里。那个老板真好，发现之后不仅没有责怪她，还偷偷送来了棉被和提升她的薪水。”
“但那样还是杯水车薪啊。她赚的钱只能养活她自己，可她还有我这个拖油瓶要上学和闹着吃东西呢。渐渐开始为了赚钱疯狂压榨自己休息时间的母亲高强度工作了两个多月，恰到好处地在我放假来探望她那天病倒了。”
斯摩格停顿了一下，他发现大厅内很长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说话，于是目光看过去，正好捕捉到阿杰下士和奎托斯跟班脸上的惭愧。
而奎托斯则依然微笑地看着他。
他受到鼓舞，继续讲道：
“还好她没有太多事，只是营养不良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在医院里，老板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你们说，有哪个男人碰到这种局面会忍心让自己的母亲继续过这样的生活呢？”
“我不顾母亲的阻止执意退了学，开始混进码头上的工人队伍中用力气获得酬劳。他们看我可怜，明明什么工作都没怎么做还给我一天一千贝利，直到我慢慢成长...”
“日子还是很苦，但好歹是两个人赚钱，只要天气不是太差很容易就能吃饱。我和母亲租了一个小房子，每天依旧辛勤地奔波，生活的阴霾偶尔能够露出阳光来了。”
斯摩格还想说一些细致的东西，可他注意到外面有一队海军正朝着这边前进，便强忍住了那种欲望。
“总之，就是这样啦。要是当上海军，丰厚的福利加起来就可以让母亲下半辈子轻轻松松了。”
斯摩格露出抱歉的神情。
“一下子没有绷住，不知不觉就说了这么多。我好像有点太得意忘形了，真对不起。”
“另外，其实我知道我很吵。可是母亲总说这样才显得我比较有精神，对不起。”
“对不起。”
一直盯着他的奎托斯笑容更甚了。
从外头跑进来的这队海军似乎是回楼里休息，他们和阿杰打了招呼，好奇的目光略微打量奎托斯三人，最后又在阿杰的摇头示意下匆匆离开。
大厅立刻显得空空荡荡。
良久，奎托斯的跟班主动向他伸出手：“你好，我叫巴托洛米奥，今年十四岁。”
“你好，没想到你也这么年轻。”斯摩格轻快道，“奎托斯的身材和你的气质真容易让人误会你们的实际年龄呢，哈哈。”
“不要道歉。”
巴托洛米奥忽然突兀道，“我十分理解你。没关系，顺从母亲，就算成为别人眼中的小丑也没关系。”
“我还是有分寸的，毕竟母亲也不会过于荒唐——”
斯摩格觉得对方误会了什么，想要解释，可巴托洛米奥认真的模样使他不由停下来。
他想说什么，巴托洛米奥却先开口道：“听她的话，她会很开心的。”
斯摩格愣了片刻。
然后，他一瞬间笑得满脸是泪。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