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年少番外1

第一百三十三章年少番外1

沈宴的儿子是个神童,盛京谁人不晓。

三岁能背诗,四岁能题一手好字,五岁已经读了数家经典,六岁居然能作文章。

这不是神童是什么啊?

更别说,那小沈公子生的面若冠玉,眉清目秀,即便只有六岁站在那儿也无人敢忽视。

人人都道沈家好福气,天降文曲星啊。

不少人闻名去沈府想一睹小沈公子的真容。

沈岳大概也是爱显摆,宴请宾客常爱把自己的孙儿叫出来。

士大夫们常常在一处,自然比些附庸风雅之事。

题诗,作画,词赋,品茶,下棋……

一日,几个人正在品评谁人的词赋更甚一筹之时。

由于官阶高低,无人敢言那位官阶高之人的词赋不好,都纷纷夸赞着。

只有沈岳带来的孙儿,人才将将比桌子高。

他指着那人的词赋,开口就言,“用典错了。”

余下人皆惊讶,典错了?

他一个六岁的小孩儿,懂什么?

但思及人家是神童,又有人同这高品阶的官员不对付,翻书专程去查证了典故。

确实,用典有误。

众人皆惊讶无比,这典故本就生疏不似寻常,这小沈公子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天才,实乃是天纵英才。

沈谦是没想那么多的,他虽然少有惊才,却不懂官场那些弯弯绕绕。

回去之后,沈宴罚了他。

跪了几个时辰,才叫他起身。

沈宴看着自己的儿子,又欣慰却也怕他意气用事出去闯祸。

“谦儿,知道为父为何罚你吗?”

“孩儿……落了那人的面子。”

沈宴叹了口气,这孩子一点就通,聪明过度了不知道是好是坏。

“谦儿,为父知道你天资聪颖,但是在这盛京,要想好好的活下去,便不能风头太盛,要懂得……藏拙。”

他拍了拍沈谦的肩膀,沈谦应下。

“孩儿明白。”

“你知晓便好。”

父子二人还未说片刻,另一间房里就传来了秦纨砸东西的声音。

“噼里啪啦”地,像是瓷器碎裂,又像是别的东西。

沈宴眉头紧皱,无暇顾及沈谦。

“谦儿,为父去看看你娘,你去温书吧。”

沈谦想说些什么,但没有开口。

他有些心疼他的父亲,在他所有记忆中,爹娘总是在争吵,毫无休止。

父亲忙,母亲……他也想像别人那般能得到母亲的关爱。

家里的兄弟姊妹们,即便是他不喜的大伯母,依旧对孩子们关爱有加。

不像他。

即便是有人称赞一句什么劳什子神童,在他母亲眼里依旧没有他。

无所谓了,有爹爹在就好。

……

那时,他以为即使沈宴公务忙,只有偶尔对他的管束,但只要他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就好。

他不多做要求的,哪怕只有十天半个月的一次谈话呢。

哪怕他故意闯祸,被爹爹罚呢。

他真的很怕一个人待在院子里,成摞成摞的埋在古籍里。

厌倦至极。

沈谦是没有朋友的,谁家孩子见了他都是被长辈要求向他学习,好好念书,将来考取功名。

一来二去,谁人想同他做朋友。

这么大的压力,比是比不过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沈谦是极其孤独的。

他再怎么卓然超绝,可是他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但好像并没有人这么看他。

你是个神童,怎么能同普通的孩子一样呢。

好似那些亲密的举动,在他这里就是不应该,不符合,幼稚。

那夜,是他所记的沈宴找他的最后一次谈话。

也是他见沈宴的最后一面。

在祠堂。

沈宴跪着,见到他来了才回过头来。

“谦儿,跪下。”

他听话的跪在列祖列宗前,心里是兴奋的,因为距离上次沈宴寻他已经是半个多月前了。

“爹。”

他轻唤一声。

沈宴应了一声,沈谦却听得他的声音中有些哽咽,情绪似乎也不太对。

“谦儿,为父来找你于此是有事情要同你说。”

沈谦心里莫名地往下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产生。

“爹,何事?”

沈宴看着自己只有六岁的儿子,虽然他年龄小,却什么都懂得,告诉他也无妨。

“谦儿,为父明日凶多吉少,大概率是……再也,回不来了。”

他要死谏,怎么可能不处斩。

沈谦心顿时沉到了谷底,祠堂的冷气令人打颤。

他有些艰涩地开口问沈宴,“……为何?”

沈宴叹了口气,给他指着沈家的列祖列宗,“谦儿,沈家的家谱你可都知悉。”

“……知道。”

“那你可知,武人靠战,文人靠何?”

沈谦抬眸看着他,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声音染上哭腔,颤抖着,“……爹。”

沈宴心里自然是比谁都难受,尤其是看到自己这个从未在人面前流过眼泪的儿子,如今居然哭了。

也对,他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让他知道是不是过于残忍了。

“爹,您一定要做吗?”

这句话让正在出神的沈宴猛地回神,他儿子眼里的泪花已经消失了。

沈宴眼眶发红,扣着沈谦的肩膀,“谦儿,有些事情,你长大后就会明白了。”

“爹,那我娘呢,我呢?祖父呢?您都弃之不顾了吗?”

沈宴心口就像被扎了一刀似的,疼地无以复加。

“谦儿,自古……忠孝不能两全。”

沈谦懂了,当他父亲说那句话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他父亲是要自己去选择送死的。

沈宴以为自家儿子会哭会闹,起码会拦着他,但他也就刚刚眼睛里蓄泪,如今却淡漠的可怕。

可却让他心疼的厉害。

知子莫若父,他如何不知道他儿子过于早熟,什么都要压在心底。

连哭都不能恣意。

“谦儿,为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

沈谦压抑回去的泪意,又在此刻翻涌。

“……爹。”

沈宴抱着他,哭出声来,“谦儿,我的谦儿……”

沈谦的泪还是死死困在眼眶里没有流出来,他反抱住沈宴,贪恋着最后一丝温暖。

……

翌日,秦纨今天莫名的高兴,她还给沈谦准备了一套新衣裳。

“谦儿,来。”

沈谦有些受宠若惊,他娘还从未对他如此亲昵过。

给他换了身新衣裳,虽说尺寸做大了,但他可以接受,大不了袖子多挽几圈。

这可是他母亲送他的第一套衣裳,再长两年就合身了。

“谦儿,坐下。”

秦纨过分的热情,她拉着沈谦的手把他拉到身边,身上的暖香是他很久未闻到过的。

她准备了很多好菜,丰盛极了,同沈谦言,“谦儿,你爹这下要调到闲职上,咱们等他回来好好庆祝庆祝,日后他就有机会陪咱们娘俩儿了。”

闲职?

沈谦眸色猛地一顿,他爹明明……再也回不来了。

秦纨以为自己儿子性子就是如此,不爱说话,也不多言语。

就耐心的等着沈宴回来。

结果,沈宴没回来,得到的却是沈宴被下了诏狱,已经处刑。

什么?

秦纨不敢相信,但那明黄色的圣旨已下,她有什么不好认的。

便是那陛下还标榜自己仁慈,留了沈宴全尸,还给送了回来。

秦纨揭开白布看了一眼,就急忙退缩回去。

不可能,不可能!

他怎么就死了?他怎么会死的!

他说好了,他会调成闲职,不会参与那些斗争,这是怎么回事?

沈谦还愣在原地,眼前蒙着一层湿意,不敢眨眼。

秦纨似疯了一般地摇晃着沈谦的肩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是不是同他一起骗我!”

沈谦被晃地极其难受,他昨夜未用晚膳,一夜未眠,今晨起来胃口不好,难受的紧。

如今被她这么晃着,胃里如刀绞一般疼地他冒冷汗。

“沈谦,你说话!沈谦!”

见他不语,秦纨气急,直接拿着剪子从上至下把他的新衣裳给剪破,刀刃锋利划刺进去不知道在身上哪一处划出了伤口。

随后,又是“嘭”地一声巨响,那一桌子菜全部被掀翻。

瓷片飞溅,沈谦只觉得手上脸上有些疼。

秦纨把他推了出去,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沈谦对着沈宴的遗体跪下,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时候,沈岳捂住了他的嘴。

“谦儿,不准哭。”

那是他父亲,他竟是连哭一场都不被允许。

沈宴是不许有葬礼的,匆匆埋葬了,最开始连个碑都不许立。

秦纨已经一整天没有出过房门了,沈谦便在她门口跪着。

他即使再不喜秦纨,可到底那是他母亲。

心底依旧在恳求着,不要放弃谦儿,不要离开我。

事与愿违。

沈谦跪了多日,身子都撑不下去了。

秦纨开门了,他又咬着牙直起身子,当时……是真的想求她。

可秦纨看都未看他一眼,她出家了。

秦纨走的那夜,下了好大的雨。

沈谦染上风寒,又加上连日的不爱惜身子,高热持续了一晚上。

沈岳叹了口气,求神拜佛了许久,祈求老天爷不要带走沈宴这唯一的儿子。

也不知是不是神灵真的显灵了,亦或是沈谦真的命不该绝。

时至半夜,他突然醒了坐了起来。

“谦儿,谦儿——”

沈岳急忙唤大夫进来瞧,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沈岳这才松了一口气,可他这孙儿从今日起那性子变得更沉默寡言,有时像个石头一般不言不语。

开始时沈岳还是极有耐心的,但他那时尚在官位之上,有心无力。

半年多了,这孩子好说歹说,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可究竟不似从前般。

那日寿诞,府上来了好些人,他想着能叫谦儿出来热闹热闹,也能让他放松些心情。

谁料,差点儿闯了大祸。

那人夸赞沈谦说其日后定能考取进士,为国之栋梁。

可沈谦却淡漠的看了那人一眼,语气带了几分不屑,“明代暂遗贤,如何向。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做官,有什么好的。”

这是什么词?

他怎么敢说的。

沈岳当即吓了一跳,慌忙着要捂住沈谦的嘴,要给他打圆场。

在场的人都是相熟之人,倒也还好说。

可是……这话究竟还是传到了皇帝耳中。

这皇帝气量窄小,却又怕杀了这么个小子落下个不好的名声。

于是,还不到七岁的沈谦被沈岳送到了松云书院。

名为管教,实则是为了保护他。

沈谦负有盛名,盛京谁人不识得。

可这孩子跟这些书院的老师想象中太不一样了,恃才傲物的很,骨子里又倔强的厉害。

气量狭小的皇帝自然传了口信,自然有先生对沈谦“特殊”照顾。

一连快六年的日子,沈谦在松云书院出都没出去过。

这是一个什么地方,炼狱。

进来的都是什么人,全盛京最不服管教的纨绔刺头儿。

松云书院是有自己的一套管理制度的,最长者是掌院,下设主讲各门科目的先生,按照年龄划分学生。

但是每个先生都有个关门子弟负责管理,多是那些纨绔子弟表面上装地乖巧,实则用那点儿权利来管理年岁较小的孩子。

胡乱收钱,私下里的欺负,却都用那些堂而皇之的理由借口。

原本就是磨这些纨绔子弟的性子,手段自然不会很松。

甚至确实有先生故意纵容。

但像沈谦这种的,衣着整齐干净,不言不语不争不抢,反倒引起了他们的兴趣。

好欺负,绝对好欺负。

他去的第一天,就被勒索要保护费,沈谦轻嗤,“保护?保护什么?”

那混子自然不满意,“懂不懂规矩!”

“我只知天道,何知你这狗屁规矩。”

他眼神淡漠,人虽不大却让人觉得这孩子那双眼睛里像万年的寒冰一般难以融化。

“沈谦,你看你是没尝过教训。”

那混子已经十几岁,带着一帮小弟们捏地拳头嘎嘣作响。

这是这些混子也没想到,看着这么好欺负的人居然会还手。

只是他们毕竟人多势众,年龄都比沈谦要大不少,个头儿还比他高。

当夜,沈谦的衣裳被划破,嘴角的血被他抬手抹掉,身上的疼他却不屑一顾。

这群人是都罚了的,沈谦因为新来的第一天就惹祸找事儿,罚的最狠。

比他们多挨了板子,还多跪了两个时辰。

将近一年的时间,沈谦没少受折辱,他知道他得罪了谁,他父亲的债有人加到了他头上。

皇帝,如此心胸之人还能做皇帝?

那些混子怎么不知道沈谦的名声,逼迫他给他们做功课。

沈谦同意了,出乎所有人意料。

还以为是他怕了,正得意洋洋。

第二日这几人却被先生叫去狠狠地批评了一番,罚的很重很重。

那都是些什么,包装在极好文采下的谋逆言论。

他们开始还高兴着,沈谦真上道儿,字迹都模仿的那么像。

沈谦被叫过去,完全不认是自己写的。

署名的可不是他,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写的。

那些个混子快气死了,恨不能把一口牙咬碎,这是什么罪啊,他们怎么承担的起。

看着一旁淡漠到极致的沈谦,恨不能把他撕开。

先生自然把这事压下来,所有的卷子都一把火烧尽。

还另把这些人调到了别处,让沈谦同别人一处住。

因为此事,这先生发现了沈谦的过人之处。

在松云书院,他们也就是管理管理这些二世祖们,想靠他们能考取功名,想都别想。

但眼下,机会来了。

先前就听说过这孩子的名声,觉得是否传言有误,如今一见,堪称文采斐然。

他若日后做了官,不知道会怎么对待他们这些人。

陛下是恼怒了他父亲,可是沈家还在,沈岳还在。

难保日后情势不会变。

此人姓白,是沈谦第一个老师。

沈谦怎么会不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也太过明显。

虽是不屑,这人学问也算高,在书院也有些地位,有他照拂,日子倒也好过了些。

在松云书院那段日子,沈谦最讨厌的就是年节。

他回不去,沈岳也狠着心不来看他。

那些先生,孩子们都回去过年了,要开春才回来。

诺大的地方,静悄悄的。

沈谦坐在廊下,雪下的很大,铺了一层厚厚的,可他一动不动,像雕塑一般。

像是察觉不到冷意,只觉得整颗心都是被冰封起来。

灶房里是冷饭,有的吃好歹没饿死。

这三年里,功课一样没少。

他的课业是旁人的几倍多,白先生就试探他,一篇能完成就多加一篇,两篇,三篇,四篇……

白先生做梦都想自己能培养出个进士。

全部的希望都压在沈谦身上,像疯了一样。

到他十岁的时候,沈岳才托关系送了个照顾他的小厮进来。

沈谦盯着同他年龄相仿的瘦小男孩儿,半晌,道,“日后,你叫明路吧。”

这孩子是会武功的,沈岳特地找来的。

自此,除了白先生偶尔的体罚,再其他人的麻烦沈谦再也没操心过。

沈谦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出落的芝兰玉树,萧疏轩举,回回考试都是头名。

松云书院是有女霸王的。

比沈谦要大上几岁,个子没他高却老想骚扰他。

沈谦看着那些红红绿绿沾满脂粉气的香囊,吩咐明路,“扔了。”

他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即便是厌恶也转瞬即逝。

仿佛再多的人丝毫不会放在他心里。

明路跟了自家公子几年,只觉得他冷情冷性,不笑不喜不悲却又不怒。

明明那样的年纪,沉稳的令人害怕。

时常会有年纪大的人说沈谦故作高傲,那些小姑娘都瞎了眼吗?给他递香囊?

沈谦懒懒地抬了抬眼皮,“你喜欢?你拿着。”

低俗。

那人不服气的很,少男情动属实正常,可这人冷地像冰块一般,一点儿凡心都没有。

明路也曾问过这个问题,是他同沈谦一起从竹林中过,看到那人同送沈谦香囊的女孩儿求爱。

沈谦负手拿着书卷,看都懒地看一眼。

“公子,到您这个年纪就没什么别的想法?”

“我才十二岁。”

明路不语了。

他总觉得他家公子像加冠的年纪一样。

求爱之人被拒,回来掏了大把大把银子求沈谦替他写情书。

沈谦手里的书卷未放下,略微挑了挑眉,“我的笔不是用来写风月的。”

那些肉麻缠绵的词句,是不可能从他的笔下写出来的。

庸俗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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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首辅大人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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