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这是怎么了?谢至清有些难以理解,但是如果面前的人再不停手,他可要被拧坏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谢至清立刻向陆景策投去示弱的眼神。
陆景策的眼神依旧有些冰冷,不过红绸也确实再没有其他动作。
到底是分别多年,谢至清感叹他到底还是没有那么了解陆景策了。
这边谢至清胡乱的感慨着,自然是不太敢看杨清然。他想着这么多年陆景策身边也没个人,或许是看上杨清然了,所以不愿意他多看。
由此也便错过杨清然望向他的那种充满温柔爱慕的目光。
接下来展示的便是谢舒扬自己的画。
然而众人望向那副摆在中央的画的时候,脸色都突然大变。
孟修眼中先是茫然然后是惊讶,杨清然脸上是心疼和诧异,林与行表情复杂,谢舒扬眼中是畅快,陆景策则是迷茫。
只有谢至清的目光淡然,神态不慌不忙,好似透过这幅画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
这幅画最中央是一双漂亮的向前迈步的脚,干净白皙。但是上边满是鲜血,大片大片的红色占领着目光。这双漂亮的脚上伤痕累累,皮肉外翻,掉落在地面上。
那些掉落在地上的血肉,就像是一片片莲花的花瓣。
天下谁人不知,这是林家的不传之秘,一种折磨人的毒药——步步生莲。服用下此等药物,双足溃烂,肌肤掉落,露出森森白骨。每走一步,痛感会增强数倍,肌肤会加速掉落。如果不走路,便会全身溃烂却不死,最后成为一具可怕的骨架才会意识消散。
就因为每走一步都会掉落莲花花瓣一般的血肉,这才被成为……步步生莲。
这种毒药轻易不敢问世,林家作为久负盛名的世家大族,近百年来只拿出过来一次。
这一次就是在折磨审问谢至清的时候。
在场的人都或多或少的知道这个消息,甚至有一部分还直面过这个刑讯的过程。像是林与行,他家是毒药的提供者,他也曾亲眼看到过步步生莲在谢至清身上发作。
谢至清有想过谢舒扬会画什么来刺激他,没想到会是这个让他狼狈至极的场景。那段时间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一段噩梦一样的日子。
谢夫人的修为的确是太高,他刚刚吸收陆景策的修为,本就无法完全利用。而且当时……陆景策隐瞒修为,当时陆景策的实际修为远高于明心境界,他吸收后难以适应,便被人抓住扭送到谢家。
谢家失去当家主母,林家失去女儿,两家友好的关系变得没有那样紧密,两家都把这个罪怪在没有任何势力撑腰的谢至清身上。在两家中,谢舒扬是真情实感的恨他,也是谢舒扬提议让林家拿出步步生莲来虐待他。
谢至清还记得那些痛不欲生的日子。被刑讯的时候,他被迫走在大堂里,一刻不停的走着。没有人刑讯的时候,他被关在水牢里,浑身溃烂,浸着冰冷的污水,像是要腐烂在水牢里。
即便现在,他想起来仍然会浑身发疼。
他凭什么不恨谢舒扬呢?凭什么不恨谢家和林家呢?不过要说最恨的,大约还是谢家家主谢秋风。
不过现在,谢至清对这幅画并没有什么反应。他甚至嘴角微勾,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稍显放肆的笑容来。他的声音平淡又轻柔,“那不如请代掌门看看……我的画作。”
谢舒扬本来得意的脸色微微有些僵住,他是看到过谢至清的狼狈模样的。他这么多年,全靠当年刑讯的场景支撑下去。杀母之仇一日不报,他心头的恨意就难以消灭。
可是他没想到谢至清反而不在意这场他引以为傲的残酷审讯。就算看到他这幅画也依旧风轻云淡,甚至还能露出笑容。
是啊。谢舒扬心里的恨意再度发酵,当初他最讨厌的就是明明痛极了,谢至清也从没喊一句疼,没有一句求饶,也没有一滴眼泪。让他在旁边看着,都无法获得最高的复仇快、感。
闻言,谢舒扬咬牙切齿的走到谢至清的画框面前,面前的画作却如当头一棒。
谢至清画技一般,画的也很粗糙,不过是寥寥几笔,但是内容却很是完整。
他画的是舐犊情深图。图中老牛和小牛依偎在一起,老牛疼爱的舔舐着小牛,眼中也是深情无限。
“谢至清!你!你怎么!怎么敢的!”在谢舒扬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他心里的怒火如同爆竹一般飞快的窜上天。他甚至忘记自己是一位修仙者,上去便想要拽住谢至清,手上拳头生风,冲着谢至清的脸上挥去。
舐犊情深,一个杀害他人母亲的凶手,竟然也敢当着受害人的儿子画舐犊情深,他怎么配!他怎么配!
谢舒扬的修为不低,距离谢至清还很近。他突然暴起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以至于就连陆景策都没来得及保护谢至清,谢至清自己无法动用修为,只能下意识的弯腰闪躲,但是还是被拳头擦到一点边。
闪躲过去第一下,陆景策便已经反应过来,他把谢至清护在身后,和发疯的谢舒扬打了起来。谢舒扬修为比陆景策低上许多,只是因为发疯才让陆景策耽误了一点时间。困住谢舒扬之后陆景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看押”着谢舒扬先行离开,省得他情绪不稳伤人。
杨清然和孟修连忙围上来查看谢至清的伤势,林与行位置尴尬,他站在不远处,不知道该往前一步查看谢至清的伤势还是去稳定谢舒扬的情绪。
谢至清擦了一下唇角的血丝,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嘲弄。他也注意到林与行的犹豫,选择避开林与行的视线,转头向孟修说道:“孟同修,能不能帮我找些伤药来?”
孟修闻言微怔,起先是没反应过来孟同修的称呼,之前谢至清都是喊他师兄的,然后则是奇怪为什么要伤药。他知道谢至清修为不低,这样简单的轻伤,只要运起修为顷刻间便可修复。
谢至清看出孟修眼中的疑惑,随即露出自己手腕上的玉环。
孟修吃了一惊,杨清然也紧张的下意识的拽住谢至清的衣袖。
“你随我来。”孟修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需要避开其他人。
杨清然是姑娘家,又和孟修并不熟悉,也无人邀请,虽然担心却也不好意思跟上。林与行更是没机会,只能待在大厅等待。
孟修拉着谢至清来到议事厅旁边的小房间里,这里是苍雪山商量私事的地方。
“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还会带着这些东西?”一关好门孟修便急切的问道。他听说谢至清被抓回来心中一直担心,今日见到人以为没什么事,现在却发现禁锢修为的玉环。
“是陆景策,他一直把我关在烟景馆。”谢至清连思考都没有思考一下便开始演戏,他双眼低垂,看起来无辜又可怜,声音也有几分委屈。“这便是他禁锢我修为的玉环,每日都带着,也不许我出来,日日折磨审讯。”
“他竟然这样对你?”孟修被轻易骗过,他对谢至清的印象一直是无父无母的乖孩子,杀害谢夫人也是无奈之举。当初他也看到谢至清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心中自然心疼不已,就完全忽略话中的漏洞。“可是他位高权重……我想帮你都有心无力。”
“他……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谢至清没想到孟修会说陆景策位高权重。孟修虽然是七长老的弟子,但是在一流宗门内也算是高等弟子,能让他都觉得位高权重……那地位想必十分不一般。
“你还不知道吗?”孟修微愣,随即想到谢至清可能隐居山野多年不太清楚。“陆景策乃是明律宗前任宗主唯一的儿子,现任代宗主的亲侄子,是指定的明律宗继任者。”
“什……什么?”谢至清顿时愣住。陆景策不就是个乡下小子吗?怎么会有这样的身世。
“明律宗弟子在外执行任务之时,恰巧救助了陆景策,把他带回明律宗发现陆景策就是多年前被带走的小少爷。代宗主欣喜若狂,随即让陆景策认祖归宗。”孟修解释道,“不过这个消息是最近才被明律宗传出来的。陆景策也是最近才出现不久,他出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去抓你。”
谢至清嘴角微微抽搐,他没想到陆景策有如此身世,也没想到毫无背景毫无势力的他也值得陆景策如此兴师动众。那日围捕他的时候,恐怕是好几个宗门的精英一起联手。
“陆景策本来修为就深厚,我也不求师兄能帮我。”谢至清低声道,“不知师兄可知道着玉环是什么,可有摘下来的办法?”
“这玉环是禁锢修为的器物,是明律宗研究出来的东西,我也只是略有了解。”孟修长叹一口气道,“一般来说,此物只有所属之人的血才能解开,暂时没有其他的办法。”
也就是说……只有陆景策的血才能摘下这些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