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九.过往
此时的李宣风,如同刚解封的凶兽,在祸鬼的人群中横冲直撞,强大的破坏力将整个十三层摧残得体无完肤。
墙壁残缺,地板塌陷,天花板裂开,飞石和落尘比雾气来得更猛烈。
张云烨用手帕捂着口鼻,嫌弃地看着肆虐在人群中的李宣风。
“野蛮。”
李宣风来接管战斗,张云烨也懒得出手了,将风衣青年召回,扭头看琴晚时才发现他已经昏了过去。
张云烨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等李宣风结束战斗再说。
不过几分钟,祸鬼的人基本上就被清扫一空,天花板上挂着几个只剩身子露在外面的祸鬼成员格外壮观,还有一些被砌进了墙里,扣都扣不出来。
李宣风肆虐一通后,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将蒸汽敛入体内,转身朝这边走来,只不过皮肤还是泛红,像是煮熟的大虾。
“没事吧?”
他走过来问道。
“你是问我还是问他?”
张云烨挑眉道。
“废话,你要是有事儿我带头笑话你。”
“真是无情啊……”
张云烨撇撇嘴,将琴晚头上的军帽重新扣回自己的头上。
“力竭了,不过应该没太大事,休息两天就好了。”
李宣风似是松了口气。
“你怎么这么在意他?怎么,恋爱了?”
李宣风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我真的喜欢他,你就不会担心自己的屁股吗?”
张云烨面色一僵。
“我说着玩的,说着玩的……不过你还有一个问题没回答,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
李宣风目露回忆之色,斟酌了一下道:
“那是一个明媚的午后……”
“你写作文老师是不是都不嫌弃你写的臭长?”
李宣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我小学老师和初中老师都这么说。”
张云烨扶额叹息。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尽量挑重点讲。”
李宣风沉吟了一下道:
“那是……”
“打住,你就不能换个开头吗?”
“很久很久以前……”
张云烨叹了口气,不再出言阻止。
“大概是,四年前吧,那个时候我才在进入社会一年多一点,还在摸爬滚打,没少踩坑。”
李宣风点起了一根烟,说起了从前。
“我没什么学问,初中上完就下来了,跟着爹妈在老家种地,到了二十岁,我爹说在家种地没有出路,让我出去找找机会,于是我就来到了城市里。”
“一个刚进城的乡巴佬,磕的满头是包,进城第三天钱包就被骗干净了,那时候就住在桥洞下,喝的是别人没喝完的矿泉水,吃饭就蹲在餐厅门口等他们扔剩饭,一边坚持着一边找工作。”
“后来找了份不太正经的工作,给人压场子,就这么磕磕碰碰过了一年。”
“说实话,看不到一点希望。”
李宣风抖了一下烟灰,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
“有一次,对头家来找麻烦,老板没做准备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但我们毕竟是主场,很快就把优势拿回来了,老板带着我们追了出去,结果中了埋伏,队伍在巷子里被冲散了。”
“一群乌合之众四处乱窜,我也不例外,但很快我就被追上了,那时候七八个人围着打我一个,真的差点就死在那儿了。
”
“也就是那一次,我见到了琴晚,刚一米七的个儿,背上背了个破麻袋,应该是来捡废品的。”
“现在想起来还很震撼,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拼着头破血流,把七八个大汉给吓跑了,那小子骨子里就有一股狠劲儿,一砖头撂倒就狠劲儿逮着那人打,也不管别人怎么打他,被他骑着的那个倒霉蛋比我还惨,砖砖爆头。”
“你说他厉害吧,他也打不过七八个大汉,但真的够狠,敢见血,后来被他逮着打的那个倒霉蛋被查出来脑震荡,再也不敢干这档子事儿了。”
“等人都跑了,他背上麻袋就走了,一句话也没跟我说。”
“第二次见面是一个月后,我金盆洗手,找了份还算正经的工作,搬到了建安社区。
那时候我又见到他,就问他为什么要救我。
他说随手而为。
我又问他,生活这么艰难,该怎么坚持下去?
他说:‘难的从来不是生活给予的磨难,而是自我甘愿的沉沦,大多时候的放弃,是败给了自己,而不是命运,世界没有给任何一个人便利,那些成功者的成功都付出了相应的代价,所谓运气,不过是谦辞罢了。’
我当时深感震撼。
我又问他,未来该怎么办?
他说:‘找不到太阳,就让自己成为太阳。’”
说完,李宣风久久地沉默了。
“我感觉自己很没出息,那天晚上,我觉醒了。”
“为什么感觉自己没出息?”
张云烨问。
“觉醒不就是在极端的情绪到达顶峰后突破了限制吗?”
“他经历的困难肯定比我更多,却没有觉醒,这说明世界并没有打败他,他自己也没有败给自己,他足够坚韧,足够强大,这些磨难远远不是他的底线,而我的觉醒,让我看清了我心性的底线在哪。我远不如他强大。”
张云烨也沉默了。
日出东方,万丈光芒撒向世界每一个角落,世界再一次迎来了白日的新生。
“我不止欠他一条命。”
李宣风又说。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片刻,张云烨打破了沉寂:
“先离开吧,还有很多事要做。”
这个故事,张云烨不是经历者,没法直观感受到李宣风的感受,但也给了他不小的触动。
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对于这个少年再高看一些。
……
张云烨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一脸无语。
小区门口多了不少坑洞,一个又一个脚印踏破水泥路和门口的瓷砖导致地面坑坑洼洼的。
路灯折断,倒在大片倾倒的绿化带里。
一个又一个感染者躺在地上抽搐,一个又一个祸鬼成员飞得七零八落。
有的挂在树上,有的挂在门上,有的倒在垃圾桶里,有的被锤进了地面。
宛如暴风过境。
“你都干了些什么?”
张云烨额头蹦出青筋。
他负责禁夜司的后勤,包括战后善后,这收拾起来可要费不少劲儿。
李宣风吹着口哨,目光瞥向一边。
“问你话呢!”
张云烨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
李宣风沉吟了一下。
然后手敲脑袋。
“诶嘿!”
“诶嘿你吗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