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挺过敌人酷刑,很难

第一十章 挺过敌人酷刑,很难

东方饭店。

门口屋檐下站着初审没有洗清嫌疑人群。

后门菜地中间大树下,两个警员来回走动。

盯着各商铺后门,谁也别想跑。

黄海波是店里厨师,暂时可以自由活动。

张敏没有出门过审,站在柜台后看黄海波忙碌。

见他一点不在乎,还胸有成竹的样子。

想来应该有办法,有些好奇他不是当地人,等会怎么应对。

黄大厨子在店里愉快地扫地、擦桌子,没人干涉。

他确实没想什么,要是连一个县警员审查都过不了,还玩什么?

至于调查科特工盯上苏清的事,等到晚上月黑风高,去县警队将她捞出来就行了。

当然特捞人的方式与众不同罢了。

对他来说:多大个事儿?

帮她现在躲过特工审查,不是不行。

亮出自己特高组身份,这些警员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就算是退役,也不是这些警员、地方站特工能惹得起的。

这些混蛋敢关自己一年,要说不记仇,怎么可能?

不知道耽误了多事。

不给他们上点眼药自然不成。

身为红党一员,救下遇到危险的同志,是职责也是义务。

他考虑很仔细,哪怕救一次,也会产生瓜葛,要是她下一次被捕,把自己供出来自己就真完蛋了。

特工做事与常人不一样,首先风险评估。

他没打算让这些调查科特工,抓到自己与红党有牵连的一丝丝线索。

那个叫苏啥的老师就算被捕,按照审讯流程,第一天基础问话,答不答都不会上刑。

接着熬,也就是关小黑屋。

一个人置身黑暗环境,意志不坚定者很容易崩溃。

然后是酷刑,真能在那十八般酷刑下坚持不交待,少之又少!

反正他是这样认为,以前执行任务时,抓过不少舌头,从来没有人不开口,除非死人。

正忙碌。

却忽然看到时候还有人进店,抬头看。

是自己报官时接警那小子,立即乐了,这不送上门来的挡箭牌么?

只是小子来得有点晚啊,对他摇了点摇头。

没有说话,也算是打招呼。

刚进屋就坐下累得跟狗一样的江东来。

看着黄大厨师在抹桌子,有些意外。

见对方摇头指桌子,下意识坐下来,没有开口询问。

江东来上过战场,九死险生,从黄大厨师的动作很看出些门道。

力量与精准。

他手上抹布每擦一次桌面,下一次抹布印迹不会与上次擦过的位置重复。

而且一般人擦桌子,桌子肯定会摇晃。

而这位抹布擦得哧哧响,桌子却比生了根还稳,一点晃动都没有。

一时间,看得热血澎湃,高手,绝对的高手!

“哎...哎...东哥...你看要吃点什么?”陆元超指着挂在墙上的菜单。

...

门外。

苏清脸色发白。

眼睁睁看着老陈,趁敌特工继续审查没照顾到这边。

江东来跟陆元昌挤过人群进东方饭店大门的机会。

忽然拉着温玉梅,抬腿顺着两警员刚挤开的人群缝隙往饭店里跑。

苏清虽然对敌经验不够丰富,也明白老陈要干什么。

强忍着泪水,不敢往店里看。

刚提着抹布,

走到后厨搓洗一番的黄厨师。

忽然听到身边脚步声,稍让了让后猛地转身。

看清是那对父女模样的人忽然冲进厨房,他绷紧的肌肉松了。

眼看那老家伙跑到后边,伸手拿起案板上的菜刀。

嘴里喃喃:“玉梅啊,对不住了...”

抬手往外甥女脖子抹。

他打算简单,现在自己必须牺牲。

而外甥女肯定熬不过反动派审讯,自己这样做,外甥女在牺牲前,不会受到那些禽兽的侮辱。

看着舅舅抓起带油腻的菜刀,温玉梅满脸的恐惧...

她还是十九岁刚从师范毕业的学生。

她还要为党工作。

还要与敌人作斗争...

她不傻,听说过被捕同志的遭遇,心里大致知道舅舅为什么这样做...

她不怪舅舅...

真的。

她知道舅舅跟着就会来陪她。

黄泉路上有亲人!

要怪就怪反动派...

一颗泪珠瞬间滑落,眼神中充满坚毅...

...

镇公所,镇长办公室。

苏州站站长程一鸣剔着牙,嘴里哼着小曲儿:“恁凭俺当赴法场,啊呀,到此际有何亲眷,十几年早已不见家人面。后节里去不把哥埋怨,前街里去职恐怕俺的婆婆见唱的却是窦娥冤之叨叨令...

这位手下不知道有多少冤魂,却偏偏喜欢唱窦娥这一出。

作为站长,自然不能事事亲力亲为。

如果连审讯都要自己亲自上阵,只能说明他这个站长当得失败。

匆匆走进来一个行动队员:“报告站长,从旅馆中抓捕的人员共二十六名,根据他们的随身行李物件查来六名可疑。”

“那个啥,松井招了没有?”

“他咬死说自己是商人,正在熬,协查通报已发到上海,已经回了,这家伙是个老牌特工,被我们抓了多次,每次都没有语气,上面都迫于奈不得不放人。”

程一鸣瞥了一眼黑衣汉子:“其他人呢?”

“刚一审就直接量证件,说他们是岛国到上海同文学院学习的学生,出来实习...顺便考察一下昆山的龙舟文化。”

“切,同文学校是间谍学校,这些家伙越来越猖獗,呵呵,派七个人出来实习,他们那个破岛四周都是海!倒是有点意思。”程一鸣大动干戈带这么多人来,抓住了人却似乎毫不在意:“你说他们是不想划龙船给东海龙王看?”

“从他们身搜出了测绘地图!”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难道不能给你上司应个景?”程一鸣刚讲完个自为好笑的段子,看着手下得力干将:“他们现在测绘地图,你觉得他们准备干什么?”

干将兄面无表情:“这小鬼子隔三两年就会搞一次,卑职不敢妄言。”

程一鸣面色变得严肃:“从二十年代起,小鬼子就一直在北三省大规模搞测绘,然后...北三少丢了。”

干将兄见上司说话又说一半,只得附和:“你的意思?”

“我?你没什么意思啊...”

“那还是老规矩,让杨特派员将他们遣送他们回上海,上海行动队再将他们沉黄浦江里喂王八?”

“嘴里放干净点!什么喂王八,这些话怎么能乱说...这事等杨特派员自己处理。”杀人于谈笑间,程阎王本色。

审讯?

就算是审出这些鬼子是间谍,最后也只能将案子移交到南京高等法院,小鬼子外务省一抗议,说是屈打成招,最后顶多判上个三五个月就得放出来,还得浪费监狱的粮食,开什么玩笑?

至于能不能从这些嘴里挖出鬼子别的间谍,以这些小鬼子嘴比炖熟的鸭子还硬的脾气。

一两天之内如果没有审出来,其他鬼子早收到风声藏了,时效一过,再审出来也没一丁点用处。

顶多知道他这一批出来了多少人,至于各组名单,相互之间绝对不可能知道自己组以外的人名单。

现在就看还能不能抓到几个漏网之鱼...

抓到人就能审出东西,真当是大公报上刊登连载小说的白痴文章...

到于红党嘛,一般也不会在这种巴掌大的小镇上活动。

顶多设个交通站,或者弄个新人到这里来发展几个学生。

文不能治国安邦,武双不能拿的枪上战场的学生,能起个屁的用处。

再说,情报科早就在各个学校安排了眼线。

那个姓苏的老师,还有她发展的几个红党积极分子,早在情报科的监视之下。

就等这些红党分子学成回到上海,到时再盯死她们,将她的上线一锅端...

扑些小鱼小虾屁用不顶。

当然,如果某一段时间下来,在别的地方没有抓到红党分子,为了完全任务。

将她们抓起来往上报,充充门脸凑个数应个景...

于是,在手下继续提审人犯时。

这位心狠手辣的站长再次接着唱他的窦娥叨叨令:“兀的不住叫她痛煞人也麽哥,兀的不苦煞人也麽哥,啊告,告哥哥,临刑时好与奴行方便...”

一个词都没有错。

...

林公馆。

林保松的生意做得很大。

不仅是漕帮,明面上的梨园、绵纱厂、日货店、还开了几家工厂。

现在各地都抵制日货,不得已搞了几个工厂将日商盘送过来的货特包装上鸟文商标改成汉语。

这些并不是最来钱的生意,在池田先生的支持下,还暗中做起烟土生意。

这东西才叫来钱快。

昨天很遗憾,亲自坐船去昆山。

却没有见到林家二女儿,连个小手都没抓过。

他做事仔细,就凭那两部车的车牌,都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

得先调查那两辆车,再有,强抢民女这种事做不得。

普通人可能还以为民国政府无能,实际上前特工总部改组的党务调查科一点不简单,里面人才济济。

他在警队干过那么多年,早就知道,一个人他再厉害,也根本不没法跟有军队的民囯政府所比,更别说他自己这种草莽江湖之辈。

当然,到了他这层次,偶尔做做,付出点代价也无妨。

刚接到电话,那两辆车竟然是三鑫公司的车!

大龙头二龙头三龙头的公司。

这下泄了气。

自己跟龙头大哥们见,必须要讲礼数敬茶...人家还一定喝。

能有机会喊声大哥至少站在他们身后五米远,那是荣幸。

心里立即打了退堂鼓。

不过,打退堂鼓只是暂时放弃而已,并不意味着他死心。

这是两个层次。

再托人打听昨天这车是谁在用。

等弄清楚对方的背影,如果有可能,直接找人提亲,明媒正娶个三姨太,谁敢嚼舌根子?

想给自己当三姨太的女人,能从苏州排到昆山。

规则就是这样。

当发现不能直截了当,最小代价达成目标之后。

那就按规矩来。

正在自己公馆吃饭的时候,忽然接到池田先生打来电话。

听完池田的话,林保松皱起眉头。

放下筷子,连饭都不吃,直接吩咐让手下开两辆车:去昆山。

上一次坐船过来,倒还挺舒服,没吃早饭下船后正好饿了,还在刘家斜对面吃了顿饭,不过这事他忘了。

他坐的这辆是最新款的雪佛兰,黑得锃亮,据说连以前的皇帝佬都坐的车。

汽车看起来豪华,却完全不是那个回事。

又热又颠。

城乡结合部的土公路,一走就是一路尘土。

要么摇上窗子,要么就吃灰,这玩意儿根本没有坐船舒服。

只得半开窗子有风吹又能吃灰...

坐火车倒是快,可惜时间对不上。

身上湿了个透,林保松正在迷迷糊糊之际。

总算到达昆山镇。

守在镇西公路上的警员,是自己昔日的手下,扔了包烟出去。

警员直接挥手放行,屁话都不用讲。

他不仅认识警队的人,调查一处的特工也认识不少。

调查处经费有限,不可能养太多的人。

很多时候特工办事也还得仰仗他这位地下的爷。

两辆车停在警队门口中,满脸是沙的松哥下车呸了两口。

坐在树下的吴警长自然认识自己的前任。

两人随便聊了两句,松哥大致了解情况,转身直接往镇公所大门走。

吴成贵脸色变得阴沉。

守在门口的党务调查处苏州站行动队员。

早在小汽车来的时候通过车牌知道来的是谁。

林保松刚要进去,那队员却忽然伸手:“等等,身份证。”

林保松笑了笑,规矩还是得要的。

拿出身份证押给那行动队员,带着两手下熟门熟路走进镇公所小楼。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林保松不时给相熟悉的人打招呼。

直接往镇长办公室走,想那程站长亲自过来。

不会呆在别处,那不符合他的身份!

必须坐在镇长办公室,这也是规矩。

程站长其实挺年轻,一身中山装英俊干练,看起来一身正气。

仍然在哼曲儿,不知道他累不累。

手中捏着指甲钳修指甲,一副悠然自得模样。

眼睛余光看到林保松,连头也不抬。

“程站长好!”总不可能等人家先你打招呼吧?林保松先开口问好。

程一鸣架子端足,这才抬起头,直接了当讥讽:“怎么,又来当说客?”

“呵呵,站长高瞻远瞩...”林保松毕恭毕敬,这位号称程阎王。

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主,虽然他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但是大家都在这一片地上混,互相还是得给个面子。

调查处要是没有他斧头帮众的支持,想要了解些消息自然要难那么一点。

比如你调查红党要用船,我高兴呢这船就有,不高兴这船还是有,不过,得等到明天...

这年月,要捞钱就得走水路,我不敢公开对你官老爷怎么样,我押押你的货行吧?

甚至偶尔遇到雨天,船上或者货场的蓬布没盖好,货物淋了雨长了霉,想找茬你也找不着咱啊!

双方心照不宣。

程站长挥手,叫站在门口警戒的特工给林保松倒杯茶。

这也有讲究,一般人叫倒杯水。

这才开口:“有什么屁事,直说吧。”

“昨天我来这里,去我老丈人家,有几个江湖上的朋友留在镇上,就是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哦,你在这儿还有个老丈人?怎么没听人说起过...”说没说完,抬头问正好端茶进来的特工:“哎,你有听说过没有?”

特工面无表情看着林保松:“林老板准备娶刘家二姑娘填个房,据说昨天吃了瘪?”

能给站长倒茶的当然不是一般人,相当于是秘书,知道的事很多。报

他当然知道站长要自己什么,而说这话的意思是,林保松你有钱了不起吗?

老子知道你的底细,随时可以办你!

林保松老江湖,这些门门道道当然知道。

也不含糊,直接抬手伸出食指比划四下,意思自己出一万大洋。

连常用江湖暗语都不说。

“林老板呐,不是我说你,你跟小鬼子打交道,这条路可不好走啊。“

这是警告,意思是嫌钱少。。

“上了船又没有其他船才发现,这水里没有别的船,想靠岸也没机会。”意思是翻一辈,给两万。

程一鸣面色平静,就像是菜市场买了两分钱的白菜一样:“行,人送到日租界,别的事我不保证。”

“谢谢站长。”面对这位程阎王,他觉得自己的道行还是差得太远。

自己昨天干了什么事,对方一清二楚。

也就是说,自己手下中有行动队的人,而自己偏偏却连查都不敢查。

“滚。”

“程站长再见。”林保松也不含糊:“告辞...”

一句话两遍,表示自己不满他安排人在自己身边。

程一鸣没有说话,继续哼曲儿,意思是你是龙也得给爷盘着。

出了门,林保松长出一口气,江湖人面子话必须说,不然对方以为自己怂蛋。

办这件事只能跟姓程的当面讲。

要是打电话,谁也不知道对方的电话旁边有没有不相干的人。

程一鸣转头看着窗外,看到林保松走出镇公所,眯起眼自言自语:“不知道这条喂不家的野狗,杀了能出几两肉...”

桌子上的电话忽然响起,程一鸣顺手抓起:“喂...”

“情况怎么样?”听筒里一个中年男声威严。

“处长好...”听到这个声音,程一鸣屁股上像是装了弹簧,从椅子上蹦起来。

语气换了个人似的:“报告处长,大家伙还在冒着酷暑紧张排查,先期排查出六个,全部确认六个,又是搞测绘的,一会儿我让兄弟们连夜将报告送到到总部...”

这话说得有艺术,先报告,再说自己辛苦,再说已经完成的一只,再说下一步计划,就差总结...

“那弟兄们辛苦一下继续审,审出鬼子的特工,交给杨特派员晚上带回上海,小鬼子现在经已经通过外交部向我们抗议...”

怎么送人,早就安排好了,但是不能说:“处长,他们消息来得挺快的啊?”

“一定要想办法将打进苏州站里的日奸给我揪出来!”对方说完直接挂了电话,这叫下达指示,没限时间,意思是你小子看着办,要是办不好,我分分钟能将你给撤了。

“是!”即使处长没在,程一鸣也仍然打立正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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