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酒喝多了会出事儿
旁边收音机吱吱呀呀唱昆曲儿《新状元娶亲》。
老掉牙的收音机刺耳声音吱呀了一会儿后没了动静。
头发如鸡窝般的中年人放下刻蜡字钢针笔。
伸出手掌轻拍收音机木质箱体,好一会儿也没动静。
加大力度猛拍,无果。
中年人怒了,直接上拳头,收音机仍然没响动。
砰...收音机木箱子直接四分五裂成六块。
中年人愣了一下,顺手将裂成块的收音机一块一块往窗外扔...
窗外是自家小院,倒也不怕会砸到人,丢最后一块用力过猛,直接砸到院墙外。
窗外立即传来嚣张的怒骂声:“谁他姆的这么缺德?砸到人咋办?幸亏姑奶奶我命大。”
跟着。
砰砰砰,有人踢院门。
中年人站起身走到院子里,怒火未消一把将门拉开,看见来人是个男人:“刚才谁骂我缺德?”
“走了。”
中年人看清往屋里钻年轻人面孔后一愣:“袁书?你他姆怎么找到我的?”
“呵呵...找你王教授还不容易?”
见王教授还在发懵没说话,袁书直接往门里挤:“我就知道乱扔垃圾这样的缺德事,除了你没人能干得出来。”
“你姆的比我干得少了?”王教授关门,跟着袁书往楼上走。
袁书已经坐在书桌前,顺手掏出烟扔给王教授一根,然后自己点燃深吸一口:“吆呵,还在努力?”
“有屁就放!说吧,找我干什么。”中年人站书桌旁边收桌子上的报给样稿。
“呃,我说想在你这里睡一晚上,你信不信?”
“我信金山寺被水淹,也不会信你鬼话。”
“我被上头开除了。”袁书并不隐瞒。
“真的?”王教授瞪大眼,脸上怒气转为狂喜。
“骗谁也不敢骗你。”
“嘿嘿,太好了,老天有眼,这回咱们师徒联手办好新中.华报,横扫申报、大公报!”
“办报没前途!”黄师傅摇头:“再说你跟于老师搞的报社都垮了。”
“切,民族之崛起,当以开民智,增见闻学实事...”
“别,别念那经,我跟你说,你跟老钱他们那一套真行不通...”
“屁话,鲁大师也说汉字不废,国之将亡,现在白话已经遍地开花,现在谁还敢说行不通?”说完,王教授从旁边拿出一份报纸,得意地显摆:“教育.部已经通过第一批简化汉字,共计324个,老钱倡导使用新式标点符号、阿拉伯数字、公元纪年法、汉字横行书写等都已提交审批!”
袁书顺手接过来看了看,有些诧异:“不是说要简化两千多字么?”
“姆的,被我那本家王世杰那狗杂碎给砍掉了,说是先作试点,再慢慢推广。”
“我觉得,主要是那些老迂、夫子们不同意...”
“没错,他们说看横排排版书报的时候就老是摇头给人以否定的感觉,还说这竖排的书报看的人就一直在点头,还说摇头是以质疑态度来读圣贤书,必须点头才能表示接受认同...这些混球。”
“大家都已经习惯竖着排,竖着看,这是小问题...先不说这个。”黄师傅语气沉稳:“这一两年经济环境有所好转,我打算从实业入手。”
“纺织业每天多家破产,化工,矿业还可以搞。”王教授站在书桌边,将半边屁股挪到桌子上,
抽了口烟。
“我准备搞一家制药厂...”袁书皱着眉头。
“药厂?炸药,这个我很有研究。”王教授眼前一亮。
“不是,生产西药,救人用的。”
“那还是算了,你自己玩。”王教授立即没了兴趣。
“本来就没打算叫你。”
“不对,以你的性格不会白到我这里来,别拐弯抹角闷着,有话直说。”王教授不以为意。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拿下赣南部分精钨矿?”
“这不行,那边红色分子搞土地改革,咱们去了小命难保。”王教授愣了一下,立即反对。
“你脑子这么聪明,可以加入进去啊?”
“你真能想,老头子早年放了话,对红党分子,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
“难道你不觉得他们的理想很有前景吗?而且,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土地分配不公已经成为影响民族觉醒的根源?”
“别别别,你这些议论涉红,被人听到要掉脑袋的。”王教授嘴里这么说,表情却根本没有变。
“你觉得,有谁敢来要我们的脑袋?”袁书撇了撇嘴。
“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你再厉害,能比得过枪炮?”王教授警告。
“精钨矿现在把持在洋人们手中,他们利用买办压低矿价,让当地老百姓空守着金山银山饿肚子,只要你能说通财务部那些大佬,搞张经营许可,再跟赣南的红色游击队取得联系...”
“大哥,你能不能别说红字儿?这他姆是要杀头的事儿,我说,你能不能去找别人?”王教授比袁书大十几岁,吓了一跳。
“你不干就算了,今天晚上我在这里睡一晚。”
“不行!”王教授立即反对。
“我住一晚上都不行,亏我以前...”黄师傅立即黑脸。
“今晚必须喝酒,还睡个屁。”
“墙上的画呢?”黄师傅忽然发现墙上的某个画框子空着。
“当了!”
“你个败家子,那是凡高的画,当了多少钱?”
“十个大洋。”
“老子要被你气死,你知道那画在西洋值多少?”
“多少?”王教授缩了缩脖子。
“两千,英镑呐。”黄师傅短吁长叹。
“啥?那不得值三四千大洋?”王教授有些心虚。
“你说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你就算当...你拿到上海去不行?”
“嘿嘿,反正你又不缺这几个钱。走,喝酒,先说好,你付帐...”
“真不知道你怎么会这么穷?”黄师傅将一条小黄鱼丢到桌子上。
“算你有良心...”王教授一把抓起小黄鱼塞进兜子:“老子交了党...”
“你参加了红党?”黄师傅愣了一下。
“他们说我不是无产阶级,是老头子的走狗,没觉悟,开除了。”
“那你还交党费?”
“关你屁事。”
“把你上海公租界房子的钥匙给我一把。”
“没了,你自己去撬,换一把新锁,到时候把钥匙放在老位置。”
“以后,叫我黄海波。”
“行,黄老爷。”
两人从小楼出来,外面的天已经黑尽。
大街上路灯以及部分霓虹灯散发着光线撕裂黑衣。
省城大街上来往的人流变得稀疏,王教授指着院子里的一辆福特小汽车问:“兄弟的车怎么样?”
“还凑合。”黄老爷看了看,姆的,还有血腥味,这他娘的不就是自己让阿金卖的那辆车么?立即大怒:“你是不是把我的画当了几千块,然后买了这破车?”
“就知道你姆的迟早会知道。”王教授缩了缩脖子,跟着掏钥匙打开车门上车:“我知道一家酒馆环境不错,而且晚上有美女聚集。”
换了就换了,黄老爷也不怎么在乎,听到有美女立即眼睛一亮:“这地方好,我就对美女有兴趣。”
“看你那德性,白天又干了大事儿?”王教授白了黄老爷一眼。
“过来路上,干死了三个鬼子特工!”
“手有些痒,下次有这好事儿记得叫我...”王教授眼前一亮。
“你明天去调查处,说你在报馆旁边打死了三个小鬼子,应该能领一笔钱。”
“老子才不跟他们打交道...”
忘忧酒馆,名气不算大,古色古香的别院改造而成。
环境幽雅。
来这里大多数都是一些省城精英,白天忙工作,晚上来这里放松。
当然,也有部分人是来寻欢作乐,据说酒馆老板背影深厚。
走进酒馆立即感觉到不同凡响的氛围,昏黄的电灯光线,竟然还飘荡着优雅的西洋钢琴曲。
让人浑身一轻,确实是减压好地方。
两人直接走坐在吧台前高脚椅。
王教授直接开口:“来两杯赖茅,不加别的东西。”
调酒师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给人一种精干的感觉:“王哥的规矩我懂。”
显然,王教教授经常来这里。
黄师傅拿起酒杯晃了晃:“赖茅的酒口味比伏特办好多了。”
王教授摇晃酒杯:“什么都会变,咱们兄弟间的感情不变,这酒就像咱们兄弟间感情一样,香烈。”
“呵呵,两年没见你还学了深沉。”
王教授举起杯:“来!为我们师徒重逢干一杯。”
黄师傅举杯,一饮而尽。
两人一杯往嘴里灌,感觉不过瘾,黄师傅对着酒保嚷嚷:“小兄弟!直接来瓶的。”
酒保从柜台下边拿出两瓶开盖直接放吧台上。
“啪!”
两人狠狠撞了一下瓶子高叫:“喝!”
旁边的其他酒客都看傻了眼:整瓶白酒往嘴里灌。
这样喝酒没灵魂。
不如买两瓶回家喝得了。
砰砰...
两声脆响,两个空酒瓶砸在吧台上。
两酒鬼仰天狂笑:“真他姆的爽!再来两瓶。”
两人这一嚷嚷,整个酒吧的人都皱着眉头看向这俩没风度没教养的酒鬼。
要是他们知道头发乱如鸡窝的王教授叫王志成,估计在场没人敢说这话!
黑暗角落里,穿着旗袍的漂亮女人目不转睛看着黄师傅。
第一眼看,觉得很平常,算不得帅气,但五官棱角分明,带着说不出来的洒脱气吞山河的气概。
黄师傅和王教授一边喝酒一边放肆狂笑,甚至嘶声呐喊。
真把这里当成忘忧酒吧。
黄师傅身上散发着放浪形骸的豪气,大有壮士一去复还的气势。
让黑暗中注视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痴迷:“没想到会这里遇到他?”
吧台上已经放了六个空瓶,吧台后的酒保看得目瞪口呆。
张扬与豪气,也许,这样的人才能算是真豪杰吧。
砰!砰!
就在酒保发呆时,吧台前传来重物撞地声。
眼前已经不见豪杰与英雄。
赶紧探出头,看到英雄豪杰已躺在地上微鼾。
一直在黑暗中注视黄师傅的女人看见黄师傅喝多摔地上,急忙站起来走向吧台。
“晚晴姐...你认识他?”酒保走出吧台,指着地上的黄师傅带着讨好语气问。
晚晴姐点头:“认识。”
酒保挺开心:“那就好办,这家伙你负责送他回家,王主编是大少爷朋友,大少爷过来再送他回去。”
晚晴姐犹豫了一下后点头,蹲下费力地把黄师傅扶起来,酒保赶紧在另一边扶着黄师傅,黄师傅拖着脚步出酒馆。
两人合力才把黄师傅塞上车。
晚晴姐坐在车里,掏出手绢沾额头上的汗。
回头看了眼后坐上昏睡不醒的黄师傅:“这人真重。”
“夏小姐,你慢走!”门口迎宾姑娘挥手示意。
车开出一段距离后,夏晚晴突然想起不知道这家伙住哪。
喝四瓶白酒,估计弄醒不大可能,车子慢慢开着,有些犹豫不决。
等她下定决心准备把黄师傅弄到旅馆时,忽然发现已经到家。
摇了摇头,干脆把车停在门口,费了老大力气把黄师傅从车里拽出来。
这家伙太重,尤其还穿着旗袍,一个没扶稳,两个人同时摔在了地上。
夏晚晴坐在地上喘气,咬牙,再次把黄师傅扶起来。
走几步就歇一下会喘气,后来干脆甩掉高跟鞋赤脚。
打开大门将瘫在地上的黄师傅拖进大厅,短短十几米距离,居然用了半个小时才把黄师傅扶到大厅沙发上躺下。
跟着坐在旁边沙发上喘气,看着黄师傅熟睡的脸就像孩子,冰冷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容,眼角却又挂着一粒泪珠。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呢?”夏晚晴愣愣的看着黄师傅出神,调查科胖子说他不是调查科的人。
胸膛不再过度起伏,喘匀气后站起来,伸出手解释黄师傅衣服,将压着的衣服扯下来,这才发现黄师傅身上一道道伤疤,心里开始紧张,颤抖着手轻轻的抚摸伤口:“你身上一定有很多故事吧?”
黄师傅似乎感觉到什么,眼皮微微动了一下,跟着翻了个身。
夏晚晴像受惊兔子一下蹦了起来,看见黄师傅并没有醒。
这才松长长吐出口气,脸色有些发红。
长这么大,除了父亲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接触男人...而且还是在对方没穿上衣的时候。
夏晚晴走到一楼浴室,拿了热毛巾回来,轻轻的给黄师傅擦后背。
跟着将黄师傅翻过来擦前胸,当她打算解掉黄师傅皮带时,忽然觉得不大好意思。
他是自已救命恩人!
半晌后,毅然作出决定,伸手去解皮带扣。
突然手腕被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握住,跟着嘴里发出声音:“你是谁?”
声音冰冷毫无感情。
夏晚晴吓了一跳,脸色瞬间苍白,声音哆嗦:“我...我是你下午在报馆救的那个人...”
好像感觉到没有危险,连眼都没睁的黄师傅躺在沙发上继续呼呼大睡,而手也无力垂下。
夏晚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红着脸继续扯裤子。
开始擦身体,脸越来越红,颤抖着手轻轻地擦拭。
只剩下一条四角裤的黄师傅脸上出现古怪的笑容,这货在做花梦。
好不容易给黄师傅洗完脚,夏晚晴松了口气,抬起头忽然发现黄师傅好像不对劲。
她不是读死书的人,不由得多瞄了几眼。
心脏狂跳赶紧把地上的衣服裤子捡起来落荒而逃进卫生间。
等她把衣服洗完晾在院子里竹杆上,回到客厅,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汗水湿透。
衣服粘在身上很难受,休息了一会站起来转身上二楼,进卧室浴室洗澡。
夏晚晴换上宽松睡衣,雪白肌肤削瘦肩,修长的双腿充满弹性隐隐透光泽。
感觉力气恢复不少,再次将黄师傅扶起来,走向一楼客房。
兔子仿佛要挣脱束缚而出,黄师傅要是这时候睁开春眼,一定会流鼻血。
肌肤碰触让她轻颤,赶紧把黄师傅扔到客房床上躺好,盖上被子之后才走出来。
坐在沙上一点睡意没有,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歪倒在沙发上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