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折磨
虽然兄弟俩相差了十岁,但感情一向要好。蒋伯炘在父母身边长大,跟父母关系更为亲近。
蒋仲炀生下来,父母就各自出差,在一个城市也是早出晚归,交流很少,也不亲近。
照顾他的是哥哥和家里的保姆,以及后来嫁入蒋家的大伯母卫淑仪。
蒋伯炘出事那年,蒋仲炀只有十六岁,还在青春期,敏感且叛逆。
那天晚饭时分,许静娴从外面回来,看见兄弟俩在吃饭。去厨房热了两个茶叶蛋,细细剥开,装到一个小碟子里,放到蒋伯炘面前。
“伯炘,妈妈剥的,记得吃了它。”
蒋伯炘应了一声,许静娴转身上楼。蒋仲炀全程眼睛都没有抬,因为他知道这一切跟他无关。
不知怎么的,那一天蒋伯炘说话特别奇怪,特别亢奋的奇怪,他忽然说:“弟弟,你是不是觉得哥哥从小到大都很闷?活得一点都不精彩?”
蒋仲炀不觉得,“没啊,你多受欢迎,喜欢你的人可以装一大卡车。”
蒋伯炘连连摇头,“那些都是假的,真正的喜欢是说不出来的。但是会惦记,没日没夜的惦记。好像除了那个人,什么都不重要了。”
“谁啊?韩瑶瑶啊?”蒋仲炀依稀听爷爷说,蒋成勋在跟韩家聊联姻的事。
蒋伯炘当即沉下脸,“才不是她!我喜欢的人比她好一万倍。”
不知道为什么,蒋仲炀记得那天的蒋伯炘跟往常很不一样。平日里那个平和沉稳的蒋伯炘不知道去哪了,那天的他好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鸟,情绪激昂。
也许是因为他谈恋爱了吧。据蒋仲炀的观察,恋爱里的人都挺疯的。
蒋伯炘始终没有透露他的恋人是谁,只是对他说:“仲炀,你以后要多和爸妈说说话,不要太孤僻。”
“是我孤僻吗?”蒋仲炀放下碗,“哥你要不要摸着良心说,是我孤僻还是他们不爱理我?妈刚才有跟我说一句话吗?她当我不存在的。这是什么?”
他指着蒋伯炘面前的碟子,“茶叶蛋难道我不吃吗?她为什么宁愿给你两个,也从来不问一句,我要不要吃?要不要分我一个?你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没意见,别把错怪到我头上。”
蒋伯炘被他说愣了,怔怔的看着他,“你没说过你要吃,也许妈都不知道。哥给你,都给你。”
蒋伯炘把盘子推过去,被蒋仲炀一把挥开,“我不吃!”
盘子碎了,茶叶蛋滚落到地上,不知道轱辘到哪里去了。
佣人们闻声出来,只看见大少爷和二少爷相对而站。
蒋仲炀红着眼,“在他们眼里,我怎么做都没有用,我怎么做都比不上你,我何必再去讨好他们?自取其辱罢了。”
蒋伯炘动怒道:“都是一家人,血浓于水,你瞎说什么?难道只有你有委屈吗?我没有吗?我做一个乖儿子,就没有代价吗?”
“那是你自己选的。”蒋仲炀撂下那句话,拂袖而去。
佣人说那天他走后,蒋伯炘在餐桌旁坐了好一会儿。
那一晚蒋仲炀去了缪家找缪长风,晚上十点多接到电话,说蒋伯炘出事了。
他永远忘不了许静娴和蒋成勋捶打着他的样子,质问、责骂、怒吼、痛打,咒骂着让他替蒋伯炘去死。
他毫无反抗,只是因为他也觉得哥哥因为跟他吵了架,心情不好,所以才喝酒出事。
他悔恨极了,却也于事无补,他没办法把那个完美的蒋伯炘还给他们,在他们面前的只有这个不被喜欢的蒋仲炀。
爷爷把这件事压了下来,没有被报道出去。但是蒋家人多嘴杂,还是有一些流言传了出去。但是有些人并不信,许静娴和蒋成勋因此离了婚,家破人亡,谁会相信只是因为两颗茶叶蛋呢?
这么多年,蒋仲炀进入蒋氏继续蒋伯炘未完成的事业。虽然外界都传他手段毒辣,为人狠戾,他却从没有在意过。
这辈子,他心底愧对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死去的蒋伯炘。
这是他不愿意示人的隐秘,许静娴知道,蒋成勋也知道,整个蒋家都知道。
毕竟,一整盆的茶叶蛋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有时候是蒋伯炘的忌日,有时候是蒋仲炀的生辰。
他们总是在刻意的提醒他,他害死了自己的亲哥哥。
蒋仲炀把这一切向霍灵宝和盘托出,然后看着她含泪的眼睛,“我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错事,这件事每次想起来都会折磨我。但我知道这是应该的,因为哥哥已经死了,他连受折磨的机会都没有。”
蒋仲炀无法释怀,埋在她的怀里,无声的悲切的流泪。
霍灵宝抱着他,轻轻拍打着他的背,“不是这样的,你不是有意的,怎么会是你害死他呢?事情一定不是这样的。”
“假如,事情就是这样呢?我真的想不到别的理由,他只跟我吵了架,假如真的是我害死他,你怎么想我?”
霍灵宝擦了擦眼泪,目光从悲伤转为坚定,“就算退一万步说,大哥真是因为跟你拌了几句嘴,喝了酒出了事,他们也该知道,你不想这样。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用这件事来折磨你,这算什么?”
她越想越气,“我找他们去。”
蒋仲炀连忙抱住她,“算了,这个地方我们以后不来了,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不行!我必须让他们知道他们做错了!”霍灵宝用力推开他,“你不许下去,就站在这儿等我,别动!”
蒋仲炀被她勒令站在原地,只看到她风风火火的背影。
她一边下楼,一边擦着眼泪,琢磨着措辞,走到客厅已经换了一副笑脸。
许静娴他们还在那儿坐着,卫淑仪在一旁拉着许静娴的手,似乎在劝她什么。
霍灵宝清了清嗓子,“这茶叶蛋是谁煮的呀?”
周管家和吴嫂赶紧应声,“二少奶奶,这是吴嫂在厨房煮的,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霍灵宝眼神凌厉,厉声道:“你们又不是新人,蒋家有什么忌讳你们不知道吗?”
许静娴瞪了她一眼,高抬着下巴,“我让他们煮的,谁说这是蒋家的忌讳?是你老公一个人的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