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杜家还能有哪个少爷
杜修然打开手边柜子,从中取出一封邀请函递去,雀跃的欣喜自字句里涌出来:“记得捧场。”
谢安青没有接过邀请函,眉心深深皱起,难为情地挪开了目光。
杜文是批了一半家财替杜修然建银楼不错,但背地的手段皆是由她去做。
光说炸毁林家仓库,里面便有不少长工埋命。
去砸天福银楼的铺子,也误伤掉去购买货品的客人。
谢安青到底是个大夫,这些事做下来,总有一种伤天害理的罪过缠在心上。
当年初见杜修然的时候,做下除疤手术的身体羸弱不堪,腿脚不灵光,连手指也缺去一截,两耳听不见声音,从新肉生长的位置不难辩驳出来他曾受过非人的折磨。
自沈成允口中听来他与林无的曾经,谢安青也为此替杜修然打抱不平过,在他休养期间关怀更是无微不至,出自医者本心的怜悯,逐渐转为迷恋上他不经意间露出的明媚笑靥。
所谓皮相,实在是能叫人一见钟情的色,可以要她放弃原本优渥安静的生活追随而来。
可杜修然回盛海后全然像变了一个人。
不再是温润柔软的心,变得什么都敢做。
最初截去林家货线,丝丝缕缕地从中掺杂开始,事态发展的愈加迅猛,直到今日,也敢伤人性命了。
杜修然心里有气,可以撒在林无身上,撒在秦堂身上,连累无辜的人总是造孽。
“修然,我有话和你说。”
谢安青对上他的眼,正色开口道:“这次的事牵扯到的人很多,一些林家的长工在仓库埋命,这些人是无辜的,我们做错了事,以后不能再这样做了。”
杜修然漂亮的眉眼微微挑动,他点点头,是无伤大雅的一声“知道了”。
谢安青略显急促的声音脱口而出:“我是认真的,修然,我知道你想要报复林秦两家,但伤人总归……”
“我知道了。”
杜修然沉沉重复着方才的话,口吻是极为的不耐烦,他阖上眼忍去心中的烦乱,再睁目时脸颊又挂上温润的笑:“把埋命的名单给我吧,我会安顿好她们的家人。”
谢安青也许是年岁大,又是从医,她的心是软的,也是细的。
她在杜修然最无助的时候,给予他聆听世界的能力,本该掌握一切优先权,却因为年岁相差太多,哪里都觉得配不上他。
遇上杜修然总是习惯性的忍让,连带追随他来盛海,也从未与他说过些什么为你而来,都是默不作声的守候。
这样绵软的性子也会与杜修然争论起来,可见他触及到了谢安青为人的底线。
可安顿,即是会走账的。
背地里做下的这些事,除去谢安青外再无人知晓。
杜文不会管银楼,不代表她不会看账目,杜修然忽然动杜家的钱去安顿埋命的林家长工,恐怕会被发现端倪。
谢安青没想过要杜修然难办,她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修然,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人命的可贵。”
“没什么难办的。”杜修然眨着干净的眸子在说:“我有私房钱的,姐姐别担心。”
他当然有私房钱。
不过是从祝家挖来的钱罢了。
穷酸的书香门第,失去祝母的支撑,落魄也是迟早的事。
既然当初那样在意钱财,不敢与林无叫板,由他生不如死地活在林家,那便一个字儿也别想要。
杜修然细细软软的一声姐姐,几乎要把谢安青捧到天上去。
她倏地红了耳垂,脑子里空白一片,摸过茶几上的邀请函,逃似的起了身。
“我,我先回去了。修然有需要记得喊我。”
杜修然明媚的笑靥直到书房的门重新闭合才收起。
浅浅的冷哼随之而出。
烟夹在掌中打转,他把玩的方式竟与林无如出一辙。
“人命可贵?”
目光沉沉,杜修然一瞬不瞬地盯着手中的烟夹,轻细而玩味的声线徐徐而出:“就算是林宅里养的一条狗死了,我都要开瓶香槟庆祝一下呢……姐姐。”
*
林宅。
阮玉章像个吆喝卖报的小贩似的冲进了林无的书房。
“老板!家主!你猜我收到了什么!!”
林无持笔的手腕微微僵在原处,缓缓摇了摇头,“不感兴趣,不猜。”
阮玉章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毛笔,将邀请函啪地一声拍在书案上,说道:“杜家新开的银楼,明日开业,请您去参观!”
林无以手背轻轻挪开邀请函,看也不看。
她与秦堂斗的不可开交,双方的家财皆难以支撑银楼的开销,杜家在这时候开银楼,不过是想分一杯羹。
到底是祝明之的母家,叫万聚堂分去,总比叫不知名的阿猫阿狗分去的好。
阮玉章拿起邀请函在林无面前晃了晃,见她没个反应,随即轻蔑地哼出了音。
“原来您没兴趣,那我去告诉杜家少爷,您不去了。”
林无脑子里嗡地一声。
阮玉章方才说什么?
她说谁?
杜乐今死了,祝明之死了,杜家还能有哪个少爷?
阮玉章对上林无惊讶到瞪得滚圆的眼,重重点头。
“早年前杜家失踪的儿子,杜修然。杜家放出来的消息则说从京城找回来的,杜修然是谁,您不清楚?”
林无空洞无神的眸底逐渐升起一束鲜活的光。
她在心中细细滚嚼着杜修然这个名字。
是她的明之啊——!!
“我的明之还活着,他还活着!”
林无几乎是上手从阮玉章怀里抢过来的邀请函。
邀请函上是一贯漂亮的笔迹,却并非祝明之冠绝盛海的颜筋柳骨。
“这……这不是明之的字。”林无低低呢喃道。
阮玉章闻言真是想给她一巴掌。
林无到底有没有长过脑子,认人认事单凭字迹去看本相,怎么半点没有吃到主母一事的教训。
“小祝少爷,哎不对,现在应该叫小杜少爷了。”阮玉章恨铁不成钢地说教道:“总归是与不是,您得亲眼去看才知道啊!”
林无怔怔点头,她绕开阮玉章奔出书房,急匆匆地吩咐佣人道:“把我当年订婚那套西装翻出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