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外出陷阱
接了满匣子钗环珠宝,陆秀欢欢喜喜的离开了落荒阁。
她确实是早就眼红了这些从京都官邸带来的首饰,虽说平时在府内她可以仗着陆二小姐的身份欺凌池晚妆,但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到底也不好直接做出抢夺的举止。陆秀本是想诬陷池晚妆在那日争执的过程中窃了自己的随身玉佩,好让她知晓和自己作对的下场,然不曾料到对方会这般识相,竟是乖乖就范。
对方既然能主动交出这么大匣子珠宝,便是想陷她偷盗的罪名也太过牵强,何况陆秀此时可谓是心花怒放,身姿摇曳的往自己闺阁走去,迫不及待的就想回屋去试戴这些官家夫人、小姐才能佩戴的头面。
她的贴身侍女巧儿觑了眼正乐得不可开支的主子,犹豫再三终是小心翼翼的开口:“小姐,您有没有觉得,今日的表小姐和平时不太一样?”
往日的池晚妆自命清高,仗着自己是官家嫡女,哪里会这么轻易的将这些宝贝拱手让人?
陆秀的脚步顿住,心底很认可丫鬟的话,但思量了片刻也没捉摸出个所以然来,望了眼装着珠宝的匣子,淡淡说道:“确实有点不对劲,可能是懂得学乖了吧,知道违逆我讨不到好处,就索性不做无谓的挣扎。”
口中的话是这么说,然而池晚妆方才的表现到底和平时大相径庭,陆秀心底纳闷,还是忍不住吩咐:“晚上的时候,去把东珠唤来。”
东珠是池晚妆从京城带来的,当初她虽被池家送到陆家寄住,可也是出身名门,离府的时候带了不少仆妇和侍女。只不过经过几年折腾,如今就只剩下一个东珠,其他人或攀高枝或被驱赶,早就离开了落荒阁。
陆家的老太太素来深居简出,眼光亦不似寻常人般肤浅,终是顾着池晚妆的身份,平日里还算公道,曾交代府中几位太太,说是不准怠慢。
但众人虽称她一声“表小姐”,却从未真正将她当过正经主子,初时仆妇、侍女的人数还按例分配,待见到三太太都对池晚妆不管不顾时,便越发的嚣张,待到现在,就只象征性的拨两个小丫头过去。
下人们都是攀高踩低的性子,便是进了落荒阁,也不会留在屋里伺候,总借着打扫等各种名义偷懒。
池晚妆的身边,就只有一个东珠。
此刻,落荒阁的卧室里,东珠正不停的劝说着:“小姐,您是丞相府的大小姐,怎么能吃别人的亏?二表小姐再怎么嚣张,她也不过只是个商贾之女。您离开家时,夫人将那些首饰交给您,不就是给您傍身用的吗?现在您如数都给了二表小姐,往后可怎么办?”
她一副忠心恳恳的模样,端的是为主操心,满面担忧。
池晚妆却无谓一笑,从内枕下摸出块白绢包着的物事,在东珠好奇凑眼望来时,缓缓掀揭开,露出里面的一对金海棠珠花步摇。
“小姐,这是?”
池晚妆低笑,不以为意的回道:“二表姐她拿去的那些不过是寻常物事,又代表不了什么。这对金海棠珠花步摇,是我离府前母亲特地交给我的,她说相府里的小姐每人都有一对,是官家身份的代表。”
东珠的视线落在那对闪闪发光的步摇上,目光晶亮,再开口时声音有些低:“小姐的这对步摇可真漂亮,夫人有心,您可千万不能给表小姐给发现,否则定会被她抢去。”
她关怀的语调说到这,话锋一转,又开始用她惯常的劝说口吻念叨:“二表小姐可真放肆,再怎么说您也是丞相千金,竟是要看她的脸色?!小姐您身份尊贵,不说这小小的柳州城,便是在京都,也该是万人奉承的。小姐,您千万不能自贬身价,更不能向表小姐低头,离开前夫人都特地交代了,在外有什么麻烦、委屈不用忍着憋着,她会给您做主的。”
池晚妆静静得听她说着,视线不动声色地掠过早前陆秀砸过来的书信,想着自己当年可真是天真,居然信任了东珠那么久,还总将她当做亲信忠仆,丝毫不曾意识到这是纪妙刻意安在自己身边的人。
若非她时时刻刻的强调,自己根本不可能会做出那些不计后果的事,更不可能与陆秀那等人硬碰硬。
低首瞄了眼掌心的步摇,池晚妆浅浅弯起唇角,浓密的睫毛扇动,掩住了她眸中的精光。
许是她主动献宝的举动讨喜了陆秀,接连几日对方都不曾来找自己麻烦。而每每在园中相遇时,因池晚妆的语气不再如过去般争锋相对,故而两人相处还算安宁,没起什么大的矛盾,至于陆秀的身上,自然是轮流佩戴着从她这得到的珠宝。
池晚妆没有恼、没有嫉妒,更不曾私下咒骂。
这日,临城的豫州大家吴府派人送来请柬,道是吴家三小姐行及笄之礼,请陆家小姐前去参加。
吴家本是陆家的邻居,吴三小姐和陆秀更有手帕交情、常有往来,陆二太太当下就询问了老太太意思,长辈自是应允。适逢当时三太太池氏在场,似突然就想起府中还有池晚妆这个娘家侄女,就顺便开口要求让她俩一块去,一来是路上相伴解闷,二来也见见世面。
陆秀虽不大欢喜,却因老太太的吩咐不好反驳,但在出发当日,却积极派了侍女到落荒阁替她梳妆打扮。
池晚妆的生活本不宽裕,值钱好看的首饰早就被陆秀夺去,来人又早得了指令,故意将她化得丑陋粗俗。池晚妆似没脾气的猫儿,根本不曾有分毫反抗,竟是配合得紧。
待陆秀的人离去,她便唤来东珠,让她去将那对金海棠珠花步摇取来。后者吱唔磨蹭了半晌,最后翻箱倒柜了半天,却是告诉她不见了。
池晚妆脸色微沉,东珠便先做恍然状说道:“小姐,肯定是方才的人悄悄拿走的,否则二表小姐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使人过来,定然是担心您抢了她的风头。”
闻者目露失落,脸上却没有质疑,似是信了这番些话,东珠面色松缓。
等到达陆府大门前上车时,果不其然,那对价值非凡的金海棠步摇出现在了陆秀的头上。对方气焰高涨、目光斜扬,心安理得的带着它登上马车。
池晚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又敢怒不敢言的跟在她身后。
马车缓缓驶前,车厢内陆秀心情大好。
没错,池晚妆就算是去,也不过只能给自己当陪衬!什么官家小姐,她也配?伸手抚向头上那对精致夺目的步摇,她神色越发得意。
池晚妆静静的坐在车厢门口,心中却回想着前世的那次遭遇。
当时也是要去临城吴家,路上却不巧遇到了劫匪,她当初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坐在一辆马车中,自己的衣饰不如陆秀鲜亮,浑身上下也不曾有多少值钱的玩意,对方却放着陆秀不动,专门就要带自己走,还扬言让人拿钱来赎。
闺阁中的姑娘,若真被山贼截了去,一辈子也就毁了。何况,按照池晚妆的处境,又有谁会真担心她的死活?
现在想想,那领头的蒙面汉子在指使手下将自己带走前,视线是落在那对金步摇上的。
当时想不明白缘由,但在知晓纪妙不曾安于好心后,若此时还不能洞悉其中蹊跷,也就太对不起这场重生了。
她若连个小小的陆家都无法安身立命,若连个陆秀都真得忍气吞声、无法招架,那她还拿什么回池家相斗?拿什么去报前世的仇恨?
马车渐渐出了城,池晚妆想起前世在危难关头,眼见着就要落于敌人之手时,突然出现贵人相救,自己方侥幸逃脱。目光便有意无意的扫过正洋洋自得的陆秀,想着她对自己多年的辱骂欺凌,更甚者她后来还曾与池晚凤交好,成为她的助力,成为害自己的帮凶之一,那丁点的恻隐也就淡去。
陆秀,是你自己赶着要这对步摇的,便是事后想要怪罪,也是处罚那个告诉你本小姐私藏珍品、且又将步摇偷窃给你的东珠!
故而,在即将达到前世事发地点前的十里外时,池晚妆突然捂住小腹大喊难受,闹了出晕车的戏码,逼得队伍不得不停下。
陆秀有些焦急,脸色不善,催促着池晚妆快点。
后者便用身体不曾康复为由,拖延了许久。
直等对面行来大队人马,知晓今朝再无人会出手搭救时,才勉强站起身。
陆秀见她在马车前磨蹭,身子摇晃,不耐的命令道:“没有小姐的命,就不要享小姐的福!你既然这般难受,就在后面跟着走吧,也省得弄脏了我的马车!”
话落,车帘子一甩,便将池晚妆隔在了外面。
众人望着衣着失礼、浓妆乱抹的表小姐,只是嘲笑了几声,车夫便用力一甩马鞭,率先往前。
池晚妆低着脑袋,双手垂在两侧,等马车过后,她方抿唇一笑,跻身跟在了众仆妇侍女的后面。
这下子,目标人物该更加明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