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堵不如疏

不倦仙尊搞不好很富有？

轻语寻思道。

能让青阳家的大小姐得出“富有”这种结论,那肯定不是一般的有钱，纵使是天上城那些修仙大族，也鲜少有能让青阳家入眼的存在。

天灵派理论上是怎么都得不到这个评价的。

毕竟从规模来说，该门派只是二流小派,比较气派的设施,诸如藏书阁,不言宫,仙人集市，千星堂和公共浴堂都是在这半年内才修起来的，对于千古山庄这样的真正有钱人来说,不仅奇观的数量不够,也缺少底蕴。

可青阳轻语实际接触了不倦仙尊和他的亲传弟子就注意到,这位仙尊大人只是对生活不上心而已。

仙尊大人时常看着书喝着茶就突然进入了修行状态,因此在他看来,喝到的灵茶是长了五十年的野茶还是上万年的玉露银针，根本无关要紧，反正能提供的灵气都不值一提。

但如果关系到修行就不同了。

洞府的阵石必须是渊海灵眼中的老石,颜色以暗红色无杂色为最佳；打坐的蒲团必须用冰泉边万年的金边香竹混合九阶玉肚五眼蜘在孕育期间所产的蛛丝编织才行，那样蛛丝，轻语记得自家祖宗也只有九根,小心翼翼的锻进防御法器中；而日常修行素材那就更夸张了,各种上品的灵石灵矿是当消耗品使用的。

更为恐怖的是,这个待遇并不是仙尊独享。

不倦仙尊虽然很厌恶用丹药炉鼎之类外在手段提升功力,但如果弟子们是正经修炼，给的素材也是最好的,像是冉灯制造她那个拼装洞府,目前还没有赚钱,但据说光是研究已经烧掉了半条矿脉和一堆的珍惜材料了，相比之下，莫喜身上的矿灵反而是节省的——因为莫喜修为还低，炼化程度不高，所以要烧掉的灵石不多。

而在“教育改革”后，天灵派内弟子的修行项目也得到了重视，无论是哪个层次，弟子们都可以提交自己的修行项目，如果有创新和高度实用价值，可以得到大笔的补助。

这就让青阳轻语有些为难。

她一开始准备用普通的灵石买礼物刷好感度的手法，简单但有效。

可对照仙尊的使用标准，生活用品不在意，修行素材又太在意，似乎送什么都有拍马p拍到马腿上的嫌疑。

“……干脆直接帮忙炼器堂建栋新楼好了，”轻语嘀咕道，“他们的项目有点多，原有建筑面积不够了吧？”

“不错的主意。”

“祖宗。”轻语惊讶道。

明明都在天灵派，但这祖宗不是在临时洞府就是在不言宫，轻语还以为自家祖宗不要她了呢！

不过这次青阳庄主显然是为了轻语来的，他特地到了轻语的洞府，并且对轻语的砸钱建实验楼计划大加赞赏:“可以建一个大点的，以后我们就能多派几个弟子来交换学习了。”

您这是准备将“交换生”做成惯例吗？

轻语有些想吐槽，但又不觉得意外。

先不说不倦仙尊大人的丰富学识，青阳轻语去不言宫听了两节课，发现即使是初级班的课程也能讲得清楚明了，以浅见深，这种教学水平一些大门派都做不到。

自家祖宗心动那可太正常了。

“只要交换就好了吗？”轻语问道，“其实我觉得‘初级班’的教科书可以在新进弟子中推广，无所谓内门外门。毕竟天灵功法即使不做主修功法，只作为辅助功法也很好用，可以在进阶前给孩子们打个底，反而更有助于到了合适年龄后再修行我们青阳家的主要功法。最难得的是这套教材虽然是不倦仙尊大人编写的，但浅显易懂，只要略识几个字就能懂。”

“哦？”青阳庄主倒真没关心过天灵派初级班的教材——轻语也是不倦仙尊会亲自给教习们上课，才去旁听的——不过连痴迷功法的轻语都这样称赞，他是相信不倦仙尊的水平的，不过他仔细想了想，却摇了摇头，“但那是天灵功法吧，不倦仙尊怎么可能给其他门派使用。”

毕竟功法传承是很严肃的事情。

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一般功法的创建者只要还在世，就会重视挑选自己的继承者，在坊间流传的大众功法一般是创建者已经不在了的。

不过周诲显然和其他人不一样，轻语摇了摇头:“我问过了，如果只是初级教材，不倦仙尊并不在意外传，目前天灵派初级班也是有教无类的状态，更深的功法要进入中级班才可以学习——所以我才说，初级教材很合适作为启蒙推广。”

“……有教无类啊！他这是在积累功德吗？”青阳庄主嘀咕了一句。

青阳庄主当然不会立刻同意。

这可是关系到千古山庄未来的事情，青阳庄主自然要去听两节课，弄到天灵功法研究一下再说。

轻语也知道这点，她并不催促。

倒是青阳庄主古怪的看了自家传人一眼:“不过真难得，你会那么热心这件事。”以前轻语也经常研究各种功法，遇到好的功法也会提上几句，但更多就没了，这次她竟然会主动的去问过不倦仙尊，可见是有着相当意向了。

再参考之前听说的轻语讨好不倦仙尊的举动，青阳庄主不由有点担心:“你不会想要改拜不倦仙尊门下吧！我告诉你啊，这可是叛逃行为，除非你跟天灵派的某人结成道侣，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学习了，我看千星儿就不错，人认真靠谱，又长着一张小姑娘最喜欢的漂亮脸蛋——”

“我是喜欢，但那张脸不长自己身上就毫无意义了。”轻语不乐意道。

她干嘛要和那种眼高于顶的家伙结亲啊？！

觉得自己平时过得太舒服了吗？

轻语可不是什么奉献型人格，要她来选，比起她喜欢的人，她更愿意是喜欢她的人，何况她并不喜欢曲千星。

倒是家里祖宗一口一个千星儿，那么喜欢干嘛不自己嫁了！

轻语心里吐槽道，她看青阳庄主还想要说什么，就急忙道:“你要我嫁曲千星，我情愿去……天上城！”天上城追自己那家伙叫什么来的？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被这样一“威胁”，青阳庄主顿时闭嘴了。

轻语也失去了闲聊的心情，她恹恹的问道:“祖宗大人，您老人家特地跑来，就是跟我推销您那临时徒弟的？”您是不是忘记了，我才是你的亲（曾曾……曾）孙女啊！

“你这是什么话？”青阳庄主不满道，“我是听说你结束了前期理论部分，准备自己上手‘秘境引导系统’了。但既然是秘境建造，有秘境才行吧！所以我刚刚去见了不倦仙尊大人，给你找了个秘境，让仙尊大人直接在秘境中指导你。”

这么说着，青阳庄主摸了摸袖子，从中掏出了一把羊脂玉的锁头，递给了轻语。

“祖宗大人！”轻语感动道。

虽然偶尔催婚很讨厌，但祖宗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嘛！

不仅关注这自己的学习进度，还及时提供了最好的资源。

看看这个玉锁，它其实是某个秘境禁制的“钥匙”。

千古山庄作为曾经白玉京圣主的血脉，手里掌握着好多个上古秘境——这也是他们如此富有的原因——这些秘境大多数用禁制封印着，而不同玉石“钥匙”代表了不同的秘境等级，其中羊脂玉的锁头无疑代表了最高等级的秘境。

没想到祖宗愿意将这么好的秘境给自己……恩？

轻语注意到了羊脂玉锁头底部的花纹，这代表着具体秘境编号，而眼前这个编号特别的眼熟，这样说起来，这个秘境锁头本身就很眼熟？

“等一下，祖宗，这不是‘灵宫’的禁制之锁吗？”轻语质问道，“您真的是为我准备的？祖宗？”

青阳轻语抬起头，发现自家祖宗如清晨的露水一般消失了。

*

莫喜终于明白，二师兄所说的“价格昂贵但不实用的素材”是什么了。

今日实操课，青阳家的大小姐反手就掏出了一个秘境来给自己做教材，搞得秘境好像是什么随手可捡的资源似的。

而最让莫喜叹为观止的，该秘境的内在。

与其说是一座秘境，不如说是一座宏伟的宫殿。

灵石宫殿。

它整个由大块的完整的亮晶晶的灵石制造而成，光看上去就足以闪瞎人的眼睛。

纵使莫喜自己有一条富有的矿脉，看见这座宫殿的时候，还是梗了一下。

因为仙人棋的缘故，莫喜以为自己对秘境设计有一定心得了——虽然通常是他提出规范化需求的地图，让冉灯按照需求实现，然后还总是被大师姐教训太过于异想天开——但他最狂妄的点子中，也没有直接用灵石盖秘境的！

图什么啊！？

灵石说白了只是天然的灵力储存物体，硬度不高防御力不强，韧性也不行，就不能做建筑材料。用来建造房屋，别说是宫殿，普通的房屋都会因为承受不了自身重量而容易倒塌，需要用很多的法术加固成型，但作为储存能量的导体，它对法术的耐性其实也不太好，对其施法很容易导致里面的灵力流动，进而粉碎，可以说事倍功半。

总之，没有十年脑血栓还真做不出用灵石建宫殿的事情。

莫喜不由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向了青阳轻语:“我以为千古山庄的风格会更……内敛一点？”也不觉得用灵石制造秘境太暴发户了？

轻语的审美其实也不太接受这玩意，但和自己老家有关，她当然不能让外人看不起。

轻语解释道:“跟风格无关，该处秘境本来就是一条矿脉。”

“？”

“魔神战争的开始，据说是有人种下了‘魔眼’，召唤魔族大军，而我修仙界无法抵抗，不得已也召唤了真仙甚至神灵，当时整个中境成为了战场，到处魔眼打开，每个魔眼中都有无数的妖魔冒出来，最终导致了白玉京的陨落。而千古山庄作为白玉京圣主的后人却能够残存下来，正是因为他们附近的魔眼开在了矿脉下去，强烈的灵力正好将妖魔封住了，也因为这样，他们坚持到了魔神战争结束。”

“原来如此……”个鬼啦！这件事跟用灵石建宫殿有什么关系？

莫喜无法理解。

而且他还注意到了更恐怖的事情:“等一下，这么说，那口魔眼还在矿脉之下了？”

修仙界的魔眼自然不是天然消失的。

这些魔眼就和通往真仙界的传送阵和登天梯一样，是战争中重点袭击对象，因此该砸的都砸烂了，该打的都打没了，神灵在那时候宣布让这个小世界修生养息，封印了飞升路径，真仙和魔族才无法再度入侵。

可这口魔眼一直在矿脉下，还是人族占了优势，岂不是一直没被破坏？

“在战争后，确实有不少人有这种担心，”轻语此刻补充说明道，“所以我家的祖宗们用更多的灵石压制在矿脉上想要封死魔眼，最终建成就是这座宫殿。”

“……厉害。”莫喜表示无话可说。

这是拿着灵石镇压魔眼，镇压到后来干脆玩起来了吧！

有钱人的乐趣就这么朴实无华。

轻语咳嗽了两声，表示他们不仅仅是在玩:“当然，这座宫殿也是有讲究的，当年魔神战争的时候，我们青阳家就请真仙来看过，并且按照他的吩咐聘用了阵法大家为这栋宫殿修建了九十九道逆灵阵，往魔眼中倒灌灵力，只要灌输九千九百九十九年，就可以让魔眼彻底消失，现在距离魔神战争已经那么久了，想来魔眼已经差不多彻底没了……就算还在，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那可未必。

周诲凝视着这座宫殿想道。

按照天道的剧本，百年之后，天灵派被灭，莫喜沟通魔族，打开的就是这口魔眼，也因此整个灵石宫殿被魔气污染，反而成为了滋生魔族的魔窟。

当年千古山庄因这条矿脉而得以幸存，万年后却因为这条矿脉而直面魔族，可以说编写这个剧本的人也非常恶趣味了。

所以昨日青阳庄主让周诲在教导轻语的时候，为这座宫殿修建“秘境引导系统”，让周诲很是吃了一惊。

他原来还疑惑莫喜是怎么跟这座宫殿下的魔眼扯上关系的，现在人家竟然送上门来了。

但仔细想了想，周诲又觉得不对。

如果他没有“做梦”，没有看到另一个世界，也没有看到天道脚本，现在大概率还在闭关研究怎么飞升呢！当然不会建造秘境，也不会制作“秘境系统”，更不会有青阳庄主主动邀请他为自家秘境制造引导系统这档子事。

换句话说，现在这种情况是只有他目前的情况限定的。

所以，莫喜原来是因为什么和这座宫殿有关的呢？而现在他来修这座宫殿的情况，是注定发生？还是因为他做了其他事情，导致历史被修正，但还是转回了原地？

遗憾的是，这个问题显然是没有答案的。

原本的天道脚本就没提莫喜怎么打开了魔眼，只好像莫喜天生坏种，在主角之前就已经跟魔族勾结了，作为“设定”的一部分，并不解释，那么现在即使重看一遍那本“”，也不会得到答案吧！

周诲昨日听到委托的时候，就难得犹豫了起来。

“为什么是这个秘境？”周诲当时奇怪的问道，“想来贵庄还有更危险更鸡肋的秘境吧？不干脆让我修整那些秘境吗？”

“哈，不瞒仙尊大人，那个秘境最让我不安。”青阳庄主苦笑道。

“不安？”

“……我在半年前，曾经惯例的巡视门下秘境，查看各处的禁制，”青阳庄主叹息的说道，“但神识从‘灵宫秘境’上扫过的时候，不知为何，产生了强烈的心悸感，那一瞬间，我觉得会因为这里而死似的……”

周诲闻言皱起了眉头。

看来“天道”果然还是在照常运转啊！

一般来说，大乘修士可不会乱“心悸”的，尤其是青阳庄主这种正统派，一般到了这个修为，对天道会有一定的感知，他们随口说出的话都可能是预感到了什么而无意识的说出的，而心悸这种强烈的反应，更有可能是他察觉了未来。

也是，全族被灭，自己战死，只剩下最后一只血脉这种惨剧，足以触动一位大乘修士的感知了。

“预知吗？”周诲喃喃道。

“不，我倒觉得像是过去发生的。”青阳庄主道。

“？！”周诲不解的看着他。

过去发生？既然发生了，他怎么可能还会在这里？

而且按照天道那个脚本，这桩惨案应该是这一世……吧？

青阳庄主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自己的感觉，但又觉得这个很难仔细说，他挥了挥手叹息道:“您当作是预知也行，或者我的错觉都行。总之，我对那口魔眼非常不安，希望仙尊出手相助，给这个秘境建造一个引导系统，不为了探索，而是为了更好的维护它！”

“唔。”周诲再次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他倒不是要拒绝。

毕竟青阳庄主说到了这种地步，又是周诲自己答应人家的，作为交换人家教导自己二徒弟的代价的，自然不好拒绝。

他犹豫的是要不要让莫喜参与这件事。

因为千星秘境是莫喜维护的，所以赶一只羊是赶，赶两只羊也是赶，周诲在教导青阳轻语的时候，自然也就带上了莫喜，有时候还会带上冉灯关业路书泷一起教学。

但既然这个秘境涉及“莫喜勾结魔族的未来”，事实上按照天道脚本，就是莫喜导致千古山庄灭亡的，自然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别让莫喜接触到这座‘灵宫秘境’。

可自己这一世已经偏移了方向，该秘境还是跟千星秘境一般送上门来要和喜儿贴贴，光是隔离禁止莫喜接触秘境有用吗？怕不是又一个睡美人被纺锤刺死的闹剧。

“仙尊大人，如果您觉得不合适的话，我也可以换一个。”也许是周诲犹豫得太久了，青阳庄主迟疑道。

“不，我不是觉得不合适，”周诲摇了摇头:“我只是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就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

“师尊？”

“没什么。”周诲闭上眼睛，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他看着两个徒弟，没有对他们刚刚探讨的迷宫的历史背景发表意见，也没有透露任何天道的未来，只让轻语直接上手开始实操:

“好了，既然来到了这个秘境，你知道第一步该做什么吧？”

“找到合适做中央处理器（cpu）的灵力枢纽。”莫喜抢答道。

“不对，应该是对自己要做什么系统有个规划！”青阳轻语说道，“再根据规划寻找合适的中央处理器。”说起来，不倦师尊讲解得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东西的命名有点奇怪。

轻语如此想着，从储物袋中拿出了厚厚一叠纸张:“这是我所做的防御警戒系统策划书，请不倦师尊看看。”

……你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明明我才是天灵派的亲传弟子。

莫喜将脸颊鼓成了河豚:“不对按照这个步骤，要先知道需求才可以做系统……啊，你作弊！你是青阳家的，当然知道有什么需求。”

“这又不是考试。”青阳轻语微笑道。

可她脸上就写着“赢了”两个字。

“……这份系统方案写得不错，看得出来，你最近都有听进去了，”周诲翻了翻那堆策划说道，“但很遗憾，正如喜儿所说，在做策划之前，需要了解需求。”

莫喜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得意了起来。

轻语有点不服:“我是知道祖宗的需求的，他一直对这个秘境很不安，所以想要一套更好的维护阵法的装置，为此还请了一些阵法师来看过，所以我的方案是能满足他的要求。”正因为如此，所以轻语在拿到了秘境的时候，才觉得祖宗利用她假公济私！

“但你不知道我的需求啊！”周诲却微笑道。

轻语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么说也对，既然祖宗的真正目标是邀请不倦仙尊建造秘境系统，那么仙尊肯定有他的具体想法的。

那些能比自己想出来的方案更好吗？

——那是肯定的。

即使如此，轻语还是好胜的抬起眼睛:“不倦师尊大人，您的需求是……”

“我要把下面的矿脉砸开。”周诲笑道。

“唉？可是下面有魔眼？”莫喜古怪道，刚刚他才和轻语师姐提到这个，师尊不至于没听见吧？

“对，我们就要检查魔眼的状况，如果还有魔族的话，甚至可以放它们过来。”

“？！”

这一次，莫喜和轻语一起瞪大了眼睛。

周诲最后说道:“我想要你们建的，是一个塔防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