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1话 焰流
隆冬腊月,洁白的雪花从天际缓缓飘落,大的小的,每一片都不尽相同。
它们落在楼顶,落在昏黄的路灯,落在街边的小摊。杨朱紧紧缩着厚重的棉袄,不时对前方来来往往的人流吆喝上两句。
“烤地瓜烤地瓜。天寒地冻不回家,四块钱一个,十块钱仨。”
“哎!小杨,别叫唤了,过来陪我喝两盅,成天卖你那破地瓜有啥意思!”
一道高亢带着些许醉意的男声从杨朱右旁的摊位响起,他坐在小板凳上,手中拿着半盏白酒,对着杨朱扬了扬。
他面容苍老得有四十好几,皮肤褶皱,却线条深刻,面色红润,裹着绿色军大衣,隐隐还能看到有热气从体表钻出。
“嘿,说的好像你烤冷面就比我高端到哪儿去了一样。”
“那也比你强,我这好歹还算个技术活。”王勇胜一把抓起那瓶65度白瓶红星二锅头,对着瓶口就是一阵猛吹。不过两三秒,那还剩大半的酒水便通通入喉。
杨朱的眉头跳了跳,嘴角止不住抽动。
“王叔啊,照你这喝法指不定哪天就归西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没劝过你。”杨朱状似面带真诚的说道,语气却充满了调侃之意,不知道的都得以为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还没等杨朱继续挖苦,王勇胜就收拾起了摊子,将小板凳挂在小摊车上,高声对杨朱说道。
“卖你的地瓜去吧,我先撤了。”
“咋?你家老母猪要生了?”杨朱向来嘴毒,从来嘴上不饶人。
王勇胜也不恼,一下跨上小摊车,笑嘻嘻的回道。
“那可不吗。一次性下了八个崽子呢。”这自然是玩笑话,毕竟杨朱心里清楚王叔家从未养过猪。
忽然间,王勇胜趁杨朱呆愣片刻,脚下猛然一蹬,溅起地上一滩泥雪。
杨朱见状,往右一闪,结果却被那泥雪打了个正着,顿时是满脸的泥浆,甚至还有丝丝臭味儿进到了嘴里。
只听“哈哈哈”的大笑声慢慢走远,杨朱的脸色当场就囧了。
对着那道愈来愈远的身影破口大骂。“泔李凉!你生孩子没屁眼儿!”
“我诅咒你八百辈祖宗上厕所被猪拱!”
杨朱大口不停,直到彻底看不见背影,声音才渐渐小了。
时值冬季,夜晚来的格外早。
不到9点,便已是明月高悬,路上的行人已然稀疏了大半,摊位也只剩零星几个。
杨朱收拾起东西,推动小车,也打算就此回家。
雪已经停了,皎洁的月光轻轻洒下,宛若轻盈的薄纱,将地面笼罩,疏影阑珊,仿佛使人来到仙境,如梦似幻。
脚下却是污浊的泥雪,混杂着垃圾与腐烂的叶子,杨朱吐出一口浊气,只感到身心疲惫。
杨朱的父母在她小学时便已离异,接手他的父亲却对他不管不顾,颓废成性,自甘堕落,只顾着每日酗酒,曾经攒下的积蓄也被挥霍一空。近来年事已高的爷爷却又病倒,还在读高三的杨朱不得不停下学业,干起这摆摊的活计,不由得杨朱不劳累。
行走之间,杨朱余光瞥见几道身影从自己身旁匆匆走过,似是十分急切。“搞什么?他们家母猪也下崽儿?”杨朱小声嘀咕道。
杨朱刚要回转过头,不再理会,却见走在最后身穿风衣的中年人兜中突然响起“嘟嘟”铃声。
中年人顺手掏出手机,却将一个皮夹一并带出。皮夹落在地上,
但由于层积的泥雪,并未发出声音。
杨朱虽生活有些困苦,也并非什么心善之人,但自己却有着很强的原则与底线。拿他人钱财的事,他自许做不出来。
于是,杨朱弯腰拾起,刚要大声喊住那中年人。抬头一看,却发现那几人已是无影无踪。
杨朱心里满是疑惑,先前那几人明明就在杨朱前方不过五米,自己弯腰抬头也就用了四五秒而已。
“走这么快?”
杨朱收住疑惑,想打开皮夹,找一找有没有名片什么的,好打电话叫那中年人回来。
皮夹打开,里面既没有名片也没有证件和纸币,只有几张黄纸孤零零地躺在里面。
黄纸之上用红色的笔迹画着各种扭曲的文字与线条,月光照耀下,荡起奇异的流光,让杨朱产生了些许虚幻感。
“搞什么?这大叔还信教?”
这年头信教的不是sb就是搞传销的,大抵都不是什么好人。
杨朱思索再三,决定还是不多管闲事了,将皮夹轻轻放回原来的位置,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杨朱刚想拍拍屁股走人,却见不远处楼宇之间有炽热的火光猛然窜起,宛若游龙,直冲云宵,顿时间仿佛照亮了半个天际。
望着那道火光,杨朱只感心底一阵悸动,恍惚间,看到那火焰之中似有丝丝云气流动,有浓有疏,但毫无规律。
杨朱忽感眼睛干涩,便揉了揉,再睁开眼时,却发现那云气已是不见踪影。
心里默默叹了一声“最近是不是疲劳过度了,都出现幻觉了。”不再多想,杨朱只想立刻回家睡觉,毕竟他可不想跟王叔一样,说不定哪天就忽然猝死。
捡起那皮夹就急步向家走去,暗自决定,还是送到派出所的好,让那中年人自己去找吧。
一处无人小巷中,原本阴暗潮湿的环境,此刻却干燥非常,数日的积雪如今却连半点水渍都寻不到。
身穿风衣的中年人,左手上不断升腾着炽热的火焰,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那逼人的高温。
中年人身前十米处,站着三男一女,和一具被烧成焦炭的尸体。位于最前方寸头男子,手中紧紧握着一个制式古朴的酒葫芦。其上铭刻着无数的奇异花纹,让人看一眼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寸头男子眼神坚毅,握紧另一只手的古朴长剑。
大声对中年人喊道“为何王家也要掺一把混水!亏得老天师生前如此信任你们!”声含怒意与疑惑。
中年人微微摇了摇头,掏出一包软中华,取出一根,直接用左手的火焰引燃,深深吸了一口,才幽幽说道。
“这年头,谁不想要先天灵蕴……”
沉默了一会似是思索后,又继续说道:“老祖宗年事已高,再不寻求突破,要不了多久就得驾鹤归西……如今张天师已经死了,成就我家老祖有何不可?”
趁中年人说话,寸头男子与另外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向中年人奔去。他们身后即是死路,无路可退,只能强攻突围,这是仅有的一线生机。
中年人眼睛眯了眯,刚想再次升腾火焰,阻拦四人。但寸头男子不顾身前火焰,直直冲中年人奔来。
手中古朴长剑立劈华山,中年人不闪不避。双掌番飞,竟是后发先制,将寸头男子长剑打落。
刚要继续发力,抢夺男子手中葫芦。却见寸头男子大手一抛,酒葫芦在空中飞舞。
此时,另外三人已经将其越过,正好接住葫芦。中年人浓眉一蹙,顿时间烈焰凶腾翻涌,向三人攻去!
另一男子见状,不再奔逃,反而掉头冲中年人奔去。中年人一时不料,刹不住车,与那男子撞了个满怀。
还未等他反应只觉后心一痛,一把古朴长剑将两人捅了个对穿。竟是那寸头男子拾剑之后再次袭来!
另外两人怀着酒葫芦急速奔逃,眼看已是追之不及。中年人怒火中烧,下一刻全身被火焰笼罩,似真似幻。竟是直接穿过那男子的身体,追击而去,快如鬼魅。
两人见状,更是拼命,但双方距离却是越来越近。如此下去不是办法,那女子心一横,转身拔剑,手中掐诀。
口中不断诵念着奇异的咒文,低沉沙哑,-不似人言。
“乾罗达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魔王束手,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急急如律令!”
忽然,长剑悬空而起,其上流淌开无数奇异的纹路,神异浩然,磅礴如山。
女子剑指对准中年人一推。
大喝一声:“起!”
霎时间,长剑动若惊雷,荡开层层音爆,宛若长虹贯日,直冲中年人而去!
那中年人面露惊愕,急忙伸手掏向兜中的皮夹。里面放着他出来前老祖宗赐予的保命符咒,以防意外。
手掌探入兜中,却是一片空空荡荡!顿时间,中年人面如死灰。
未等中年人反应,长剑已是贯体而过!将其身躯撕裂,周身火焰尽数消散,似乎从未存在。
另一男子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跑到女子身边查看,却见那女子原本年轻貌美的面容,如今已是垂垂老矣。似乎一下子老了四五十岁,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就地归西。
男子刚想去搀扶她,却见中年人的残躯猛然奔腾起熊熊烈火直冲自己袭来,如妖似魔。
他竟在垂死之时燃烧自身先天灵蕴,发动这绝命反击!
男子避之不及,直接被烤成了焦炭,手中却仍紧紧握着那制式古朴的酒葫芦。
化为焦炭的尸体被热浪掀飞十几米远。撞向不远处的河流,那河流表面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层,却是被直接撞出一个窟窿。
尸体、葫芦与冰面之下湍急的水流一起顺流直下,瞬间便已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