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晚上六点多钟,按理来说是该去吃羊蝎子的时候了,可子斌和周健仍呆在寝室里。
在微信上向馨月表达了歉意后,子斌皱起眉头。
“晓峰究竟在鬼混什么?一直不回我消息。”
周健躺在床上,一边刷手机一边说:
“可能是手机没电了,或者有什么急事要处理吧。要不咱别等了吧,现在去吃或许还来得及,再待会过去,估计要在餐厅里排队排到明年了。”
子斌站起身,焦急地在寝室里兜了两个来回。
“不该吧,按理来说回消息回的快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个优点之一。”
周健把手机放下,翻身下床。
“那是怎么着了,还能真遇上事故了不成?”
子斌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他觉得这概率不大,现在一年中国才有多少起车祸,死人的就更少了,怎么就能轮到晓峰头上呢?晓峰又没干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至于遭报应。
可概率毕竟不为零,只是如此就挺叫人担心的。
“怎么办?打个电话确认下?”周健问。
子斌摇摇脑袋,说之前打过了,显示不在服务区,估摸着手机关机了。
不过倒是还有其他的办法,子斌想,那就是给可能知道晓峰状况的人打电话。人选有两个:晓峰的父亲和他姐鄢云玲。可是他俩的联系方式子斌都没有。
子斌望向周健,问:
“你有鄢云玲的联系方式吗?”
周健摊开手,答道:
“我倒是想有。”
那晓峰父亲的就更不用说了,俩人连他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又没法子了,两人只能继续干着急。
过了会儿,周健突然有了新的注意。他提议道:
“我记得导员那里应该有所有学生的紧急联络人电话吧,晓峰应该填的就是他爸的。我们去问导员,或者干脆让他去联络,再把结果告诉我们,我们就好安心去吃羊蝎子了。”
子斌眼前一亮,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但说实在话,子斌真有点怕和导员打电话。数媒院的导员姓郝,叫郝浩,可是他的性格一点也不好,最喜欢的就是用那副七百度近视眼镜后的眼睛瞪人,说话又快又凶,一开会就狂批评人。
但现在他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这电话不想打也得打。
子斌冲周健竖起大拇哥,说:
“好主意,那这份光荣的使命就交给你了。”
“别呀,我可不想给那操蛋玩意儿打电话,他上次会才刚批评过我。”
“正因如此才该你打,显得你关心同学,印象分这不就噌噌的上去了吗。”子斌说,“而且主意是你出的,于情于理都该你打。”
周健欲哭无泪,心说行吧,我打就我打。他把床上的手机够下来,在联络人中选中“郝导”,手指悬浮在通话按键上,抬头看向子斌。
“一杯奶茶——”
“行了快打吧你。”子斌不耐烦的迈步过来帮周健按下了通话键。
几秒后,电话被接通,周健着急忙慌的把手机举到耳边。
“喂,周健是吧?”手机里传出郝浩凶狠快速的语调,“有什么事情吗?正巧我这两天想找你来着。我看了你的期末成绩啊,虽说是没有挂科,但这——”
“导,导员,”周健头上冷汗下来了,“我的事儿回头再说吧,我今天打电话是有别的事情。”
“什么事?”
“咱们院的邱晓峰您知道吧?”
“知道,
那孩子有点懒,但口才还是不错的。”
周健继续说:
“是这样,他早上出去见他爸了,说好下午就回来可到现在都没个消息,手机也关机了,我们有点担心他出事,您能不能——”
“啊?这么紧急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联系我,你等着,我给他爸打个电话。”
电话被挂断,周健和在旁边偷听的子斌松了一口气。
“相信晓峰没事的,”子斌说,“我们等坏导消息吧。”
导员办公室里,郝浩一番搜寻后找到了晓峰父亲邱行义的电话号码,赶紧拨了过去。
墓前,行义的手机响了。他走出墓园去接,把姐弟俩留在原地。
回忆起过往让他的心伤万分,尽管如此他还是接通了这个未知号码的电话,担心对方有什么急事找他。
“喂,”他的语气十分沉重,“请问是那位?”
听见这语气,郝浩的手抖起来,心说坏了,不会真出什么事情了吧。
“那个,”郝浩的措辞和态度谨慎起来,“我是晓峰的导员,您在什么地方?现在方便讲话吗?”
“我在墓地。”
郝浩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心说不会吧,这效率也太高了。他有点害怕,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问。行义那悲伤的情绪顺着无线电就传了过来。
半晌,他努力挤出声音来:
“……晓峰他——”
“唉,”行义重重的叹一口气,没控制好情绪,眼泪掉了下来,“都是报应啊……”
郝浩怔住了,觉得口干舌燥,不愿相信灾难真的会降临在自己学生的头上。
“您节哀。”他说。
行义摇摇头。
“都过去了。”
郝浩不由得肃然起敬,佩服行义的心态,这么快就能想明白。但他还是不敢相信,担心这其中有某种误会。
“晓峰他——”
“唉,”行义又重重的叹了口气,随后呜咽起来,“都怪我,都怪我啊,他的命太苦了。”
郝浩说不出话,行义的情绪感染了他,让他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晓峰是个好同志,”郝浩回想起晓峰的笑容,“一直都很乐观,对待同学也都很好。”
“是啊……”行义的雨点越来越大,听筒里,他逐渐泣不成声。郝浩感到一阵悲哀,觉得不该继续打扰他了。
“抱歉,打搅你了,我明天再和你通电话。”
电话被挂断,行义没有听清这最后一句话。他又嚎啕了好一会儿,彻底发泄掉心中的情绪后才回到墓园里,姐弟俩的身边。
后来吃面时行义总觉得有点不对,学校里晓峰的辅导员为何会知道自家的事情,晓峰跟他讲了吗?吃了两瓣蒜,他想想算了,没必要纠结这种事情。
郝浩挂断电话,在原地愣了好半天。他还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事情,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按理来说要先上报给学院,可他的心里头乱成一团,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报告。
郝浩还是觉得有些蹊跷,想要等到明天晓峰父亲心情平复一些,再跟他确认一下具体情况。
可是同学那边总得有个交待。他不敢打电话过去,怕被听出声音有异样,惹得他们心慌。现在晓峰的具体情况如何他心里也没底,不好贸然跟同学们讲。
斟酌着词句,郝浩决定先在微信上给周健发条消息。
“晓峰似乎是出了点状况,不过问题不大,你们不太用担心。我会和他家里人保持联系,有新的信息会立刻通知你们。你们好好休息,干自己的事情,没事的啊。”
看见信息,子斌和周健惊恐的张大嘴巴,心说这下坏了,从来没见过郝导这样好好说话,晓峰是真出大事了。
子斌和周健坐回椅子上,半天没有一个人出声,都低着头,脑子里一片空白。晓峰出事故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没准是车祸。
那怪不得晓峰手机关机了,估计不是关机了,是被撞坏了。根据郝导字里行间的意思来推断,晓峰这会儿可能在医院里躺着,说不准在急救室做手术。
“晓峰心善,”周健像是在安慰子斌,也是在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
子斌以手扶额,眉头紧皱,发出悲叹。
过了会儿,他站起来走进阳台,瞅见天已经快黑了,晓峰昨天晾的大花裤衩子和臭袜子都还没有干,还在一滴滴的往下滴水。
晓峰这混蛋,子斌心想,晾衣服从来不拧干,每次都把阳台弄得潮唧唧的,之前有一次把他放在地上的鞋都给弄湿了。
阳台上,冷风飕飕的吹,子斌渐渐受不了了,回到寝室,反手把门关好。
周健沉默着,这会儿他也没有心情去吃羊蝎子了。
“晓峰还欠我两声爸爸没叫呢。”周健低着头,伸手揉了揉眼睛。
“晓峰也还欠我一顿饭呢,”子斌重新坐下来,“我还等着他和我姐成了之后给我发红包呢。”
寝室里安静下来,过一会儿,门外传来男生们嘻嘻哈哈的声音,还有拍篮球的声音。周建皱起眉头,过了一阵子,门外的声音没有减小反而越来越大了,他受不了拉开门冲外头的男生大喊:
“别他妈吵了!”
众人回头,看见周健悲愤的面容,红肿的眼眶。有人低声问:
“怎么了?”
“……邱晓峰被车撞了。”
众人睁大眼,有个小个子窜出来着急地问:
“人怎么样了?”
周建摇摇头,答复:
“不清楚,估计在医院做手术呢,希望他没事。”
众人面面相觑,都感到难以置信。
“怎么会,”小个子喃喃自语,“我还没有谢过他给我找番号的恩情。”
周健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多嘴,冲他们摇摇手,嘱咐道:
“你们别往外瞎说啊,事故可能不是那么大,我们也还在等消息。你们别跟其他人讲啊!”
众人点点头。
“还有别他妈在楼道里拍球了,震得人神经疼。”
大高个把篮球藏到身后,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周健想想没什么好说的了,冲众人甩甩手示意他们去干自己的事情吧,别聚在这里了,然后返回了寝室。
刚回到寝室,他就听到子斌问:
“怎么办,要和彩黎馨月他们讲吗?”
周健重新落座。
“算了吧,别说了,省得他们担心。回头有确切消息了再说。”
子斌点点头,寝室里又安静下来,楼道里也没人发出声音了。慢慢的,子斌和周健都焦躁起来。明明知道自己的朋友遭遇了不幸,可他们却什么都做不到。
忽然,子斌抬起头,提议道:
“我们来给晓峰叠幸运星吧。”
周健也抬起头。
“那是啥。”
子斌在空气中用手比划,说:
“就是拿彩带叠的五角星,据说叠得多了就能给人带来好运。叠够一万个还是多少个就能实现愿望。”
“一万个也太多了,叠不过来的。”
“没说非得叠那么多,”子斌站起来把手机和饭卡揣进兜里,“反正我们也没事情干,多少算个念想。”
“……我觉得有点像娘们儿干的事情。”
“那你别来,我一个人叠。”话罢,子斌拉开寝室门,他要去文具店买彩纸,顺便去超市买点面包垫一垫肚子。
“别,我开玩笑的。”周健收好东西,笑着跟了上去,“我也来叠,不过你得教我。”
子斌也笑了,两人揣着兜离开寝室。
“我怀疑以你的头脑学不学得会。”
“你可拉倒吧。我到时候肯定叠的比你快还比你好,不信咱俩比一比。”
“行,走着瞧吧!”